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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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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张?”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这是传闻而已。”
“没见过?我若说他曾救我一命,他的徒儿春桃也伴我左右,你信不信呢?”
“你说什么!他居然没......”
我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地好奇追问下去:“没什么?”
“你给我说说他救你的事儿吧。”他似乎在思量什么。
思绪飘回,却独独记得一方草庐,我跪在他面前叩首谢过救命之恩,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现在看起来,他还不知道我失忆这件事儿。言辞间,他对李妙春的崇敬一览无余,有可能和李师傅真的比较熟稔,若我随便编个谎言,恐怕会带来麻烦。
“这事儿,我答应了他老人家不向第三人提起的。”
“既然国师不让说,那么不说也罢。”
国师?!李妙春居然是宁胡的国师。这个消息让我如坠深渊。我就像一个被弃置深牢的人,与世隔绝,青竹春桃就是牢顶投来的最后一抹阳光,是我最后的倚靠最后的希望。可眼前这个人,这个宁胡人,先是告诉我青竹是他的亲生弟兄,后是无意透露春桃的师傅、我的救命恩人竟是宁胡的国师。
“我不能说,那不如说说你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在下莫青桐,姑娘这么问,可是有什么企图?”他即便在这般光景下,也不忘揶揄我几句。
“问得性命才好给你立个坟头啊,免得清明时节青竹寻你不得。”
“啧啧,王将军果然不负了这心狠手辣的盛誉。有意思,哈哈,有意思。”他爽朗的笑声很快就被北风裹挟而去,给我一种错觉,这笑声会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自由无拘,可也不知为什么,这明明豪爽的笑声中,竟透出一丝苍凉。
“彼此彼此,莫青桐,不如我们来商量商量我怎么处置你吧。”我听见呼啸的北风,摧枯拉朽地扫过地面,那其中有千军万马的气概,有黄河滔滔的气魄,让我想起长眠北地的战友。而我如今竟在这里,和一个敌人相依取暖,竟然为了那些团团迷雾而没有了决绝的勇气在刚才结果了他。想到此处,我的声音不免低了几度。
他在想什么呢,一直呱噪不休,此刻竟然安静了下来,“怎么,害怕了?”
依旧没有回应。
“喂。”我用手碰碰他,他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我探了探他的脉象,竟是涩而不稳,我非医者,却也看的出他的不对劲。难道他刚刚说的是真的?他将护身之灵药给了我,那么我也绝不欠他这个人情。我划开左手,把鲜血挤进他的嘴里,希望我的血里还残留着那灵药的功效。这个法子,不过是行伍间的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当时听来颇有几分神奇而浪漫的色彩,到了我这,我不免苦笑,竟是这般狼狈。他不知为何咬紧牙关,死不松口,我挤出的血都献祭给了土地公。
我只好捏紧他下巴,一副灌毒药的姿势,总算将几滴血喂了进去。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本是盖在我们身上的毯子也滑落了下去,我看见天上翻腾的乌云竟慢慢散去。上天还真是眷顾他,我还从未见过来势汹汹的风雪能在这么点时间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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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边陲重镇,繁华之地,如今却一派萧索。
我站在窗口向外望去,昔日热闹熙攘的夜市仿佛还在眼前,姌公主带来的安定富庶似乎还未走远,但是眼下只有偶尔巡逻走过的一列兵士,清冷的街道里只有那单调的足音回响,高大的城墙投下一片黝黑沉默的阴影。这里便是康铭关了。
宣邑王终究是反了。
战败,失忆,溃逃,战友殉国,局势不明,敌友莫辨。
冰冷的北风抽打在我的脸上,我想起那句“独自莫凭阑”,凄凉的心境真是无法言说。
烛光摇曳,我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将窗关好,回身坐到床边。
这个莫青桐竟然一睡便是七天七夜。
我一路既要躲开宁胡的巡逻士兵,又要寻些食物,好容易将他从天暮山中带到这康铭关,幸而他的那匹良驹还在山脚。
只是这良驹现在换做了住店的银子和大夫的诊金,可惜了。
乱世中,求得一匹良驹逃命真是不易,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见他呼吸悠长,面色也一日胜过一日,我是既高兴又气恼。
高兴他就快醒来,好将这些纠缠我的谜团揭开;气恼他在那儿一睡数天,而我却要心惊胆战地躲宁胡人,还得日夜不眠地照顾他,就怕这唯一的线索断了去。
他是内伤尚未痊愈,又没了那灵药护体,偏偏还遇上我,在如此寒冷的光景下被点住穴道,气血不畅,旧伤复发。
这些天来,我细细回想过很多事,却每每遇到关键的地方,便没了记忆。
我试了试药,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
我在他头下多塞了两个枕头,拿起小匙子喂药。
一向都没什么问题,今天药却喂不进。
我见他把药吐了出来,先是一惊,以为他的状况有什么变化。可转念一想,他分明就是已经醒来了。
“你还不醒过来的话,我就将这一碗药全给你灌下去,你信不信?”
“王姑娘还真是聪慧过人呐。”他慢慢把眼睛睁开,微笑看着我。“我昏迷这些天都是你照顾我呐?”
“哎呦喂。”他想活动下手脚,却发现被我缚在了床柱上,“你就这么对病人的吗?”
“对待特别的敌人,自然要有特别的法子。”我低头看了看在手里把玩的匕首,“若不是缚住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想个什么法子逃走了呢。”
“不错不错,换做我也会这么做。”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闭上眼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都不谢谢我救了你一命吗?”
“啊?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舒展了一下筋骨,“要不是你,我现在正躺在北都里,美酒在杯,美人在怀。哪里用遭这罪?”
“北都啊,哈哈,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行动失败了,北都会怎么处置你呢?”
“你拿这来威胁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眼睛虽没睁开,脸上却写满了不屑二字,“我们宁胡可不像你们南越,没不成功便成仁这一说。像我这样的勇士,自然是该受到尊崇的。”
“哦?那你带我擅闯姌公主的墓地,这又该怎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