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手扎》尚在死亡中

6、十二月记事

　　十二月五日_倒霉

　　今天已经开始为元旦表演作准备了。我们班出舞台剧。主角是一个少女。她父母因为沉迷于□□而疏忽了一切，包括女儿。在一天傍晚，她终于伤心出走，却遭遇四个凶徒，被他们绑架勒索。最后，当然是在警察的帮助下化险为夷。而少女的父母也了解到女儿才是他们真正的宝贝。挺起来挺老套的剧本，但是舞台语言却挺有趣的，还运用了一些方言。
　　在班上“海选”角色扮演者时，“少女”这个大角色很不幸地砸到了我头上。我的名字被提出后，全班女生（except me）尖叫着赞成，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梁导很威严地恭喜本人荣登女主角的宝座。阿离嬉笑着给我冠上了本月第十个外号：坠地小女猪。
　　这都什么呀……为什么不是飞天的……
　　其他的人员也定了下来：没良心的父母，四个混蛋，蠢材警察，落魄乞丐和前经理小贩。那四个混蛋，居然是本班最帅的帅哥！我要晕死，表扶我……小美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这次又让你拣到宝了，被四个帅哥劫财劫色。”我同笑：“是他们拣到了好不好？可以劫我的财和色……”话虽如此，可谁知道我的痛？第一次排练，他们就在我面前拽起来，捏着我的下巴让我喊他们“四大天王”，说是培养感情……还取笑着：很想被我们劫色吧？可惜剧本没有这样的安排哦~
　　该死，也许我平时太不人道了。他们好容易逮到了良机，还不好好折磨我？！该死，刀在哪里？该死，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准没好日子过了……该死……

　　十二月十五日_更倒霉

　　我猜，不用等到表演那天，我大概老早就被他们弄死了。
　　今天去参加学校学生会面试，忘了告诉同学。一面试完马上焦急赶到排练场地，已经晚了。那帮凶狠的人用凶狠的目光凶狠地盯着我，然后凶狠地嚷：“要死啊？！死哪去了？！不知道你是全剧的灵魂人物啊？！”
　　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们一直没把我当人看更别说有灵魂的人……
　　然后几位小混混大人还帅气地横我一眼：“还不滚过来？”就没看见过哪个“灵魂人物”被人这么使唤过，可我还是很不带种地滚了过去。他们却又横一眼：“还要让大爷动手么？自己给地上摔去！”于是某人又很脆弱地往地上一摔：“哎哟……”
　　我心里是拔凉拔凉地……

　　十二月二十五日_撒花庆祝

　　今天不仅是圣诞节，也是“元旦预祝文艺汇演”。“文艺汇演”这个名字真老土……
　　登台前我紧张得手足冰冷、嘴唇发紫地呆站在会议中心外的一个角落。
　　我看到远和他的同学站在会议中心门前聊天，不时悄悄瞟我一眼，发现我也盯着他，马上扭头继续和同学聊。看到他的表情，我心里很难受。我总是让人难受。
　　仿佛知道他肯定会忍不住跑过来嘘寒问暖的，我就这么不要脸地继续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怎么啦？这里风很大的。”果然，他就一脸被打败似的跑过来。
　　我摇摇头，眼里涩涩地。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不是很紧张？不用担心，你一定可以的啊！不过，他们等会儿是不是要把你撵倒在地上？你自己要小心点，别真摔着了。”
　　一阵酸涩又涌上喉头和鼻腔，我轻轻打了个喷嚏，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肚里。哪知他却慌了：“说了风大吧！你还不听！演出又没开始，也不多穿几件衣服。很冷？进去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他用手背轻碰我的唇，语气里满是自责。
　　只要感到一滴滴冷，我的嘴唇就会泛紫。可今天上了妆，桃红色的唇膏让他搞不清楚我的感觉，所以才自责。可该自责的应该是我吧。
　　几小时后。
　　表演真的很成功，四个小混混大爷一身时尚帅气的嘻哈装束，发型弄得特别地酷，表情也顺带着酷起来，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潇洒酷楽啦～晕……我就特别纳闷是不是真的有这样让人口水吧吱吧吱流的混混。
　　他们只是一登场，全礼堂顿时炸开了锅，更不用说那段精彩的街舞表演。我不懂什么太空漫步，只知道实在是好、好、好精彩！好好好帅！后台的人也吼了起来。混混大爷们临走前还不忘抛几个火辣辣的吻给广大人民。才明白，原来整部剧的灵魂人物，是他们。
　　在台上，我淡定得能看清楚远坐在第二排，抱着厚厚的羽绒衣，他身边也都是我认识的人，安黎，诗，维琦，章鱼……甚至连清和菲菲也来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哗啦啦淌过的初中年华，鼻腔里涌起一股PH值小于7的气味，不知名的液体就从眼中哗啦啦往外涌。真庆幸自己没有太紧张。
　　后来小美抱着我一个劲地喊着“你好棒好棒哦”。原来评委们都被我这神游天外的泪水感动了……
　　文艺汇演结束后，我们还一直在学校里头晃悠，彩色喷喷把所有人，所有东西都染上了彩虹。
　　当我抱着一堆圣诞糖果走在回家路上，一辆小车在身旁减速，车窗摇下后，那个男生弹出头笑道：“嘿！你的发型好帅哦～”我也笑，说：“谢谢！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十二月三十一日_年终

　　漫长的一年就这么匆匆过去。没有多少收获的一年。
　　天气依然很冷，很干燥。风飕飕地刮，要把人掀翻。
　　就在这样的风里，街上亦满是市民。我夹在他们中间，被人流推向没有预定的目的地。这是否就叫做随波逐流。没有方向的落叶只能任由风的摆布。它把它带到哪，它就去哪。
　　今天是星期五。就在大家都囚禁在狭小的教室里的下午，我却瞒过了老师和父母，在街上晃荡，在温暖的公共汽车车厢里蜷缩着。小美把我这种逃学行径美称为“沈从文式的生活历练”。我看不到草堆里的死尸和头颅，也没有河能让我跳下去表达自己的野性。私塾的教育束缚了从文大师，而今学校的管理束缚了我的头发。它前不能遮眉，侧不能遮耳，后不能超衣领。可怜乌溜溜的发每月被生生剪去，散落一地，低声的呜咽。我又一次坐在充溢着熟悉的香味的理发馆里，拿侬的歌声和一地的碎发伴我庆祝逝去的一年。认识我的人都同意我的头发长得太快了。婆婆甚至心痛地问过，是不是所有营养都被长得飞快的头发吸收去了，才那么瘦。
　　最后，我踏着放学的钟声踏着自行车回家。我温暖的家。
　　年终的闲雅，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