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数点雨声风约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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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人世似乎下了非常大的雨，很大很大，甚至连冥界深处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季衍方一醒来，就听见势如利箭的雨声，那瞬间几乎觉得又重新回到了人世，几乎是惊喜的从床上跳起来，抬头看着窗外晦涩如故的穹盖，顿时如在雪月被一瓢凉水当头泼下，寒彻心肺。
那瞬间嘴角浮上沧桑刻骨的笑意，脸部的线条更显得分外刚毅，怎么自己还存了这样的妄想吗？！
清早就听见门外咚咚的叩门声，季衍微微吃了一惊，这么早，会是谁……
见来人已经不请自入，季衍微微一笑只当不曾注意，“有事？”
破影身边的霏烟已经袅袅行至他身边，低头行了一个云偌的礼节，“季公子，夫人邀您三刻后一起出席今日的派对。请做好准备，稍后便会有人来接您。”
季衍微微蹙眉，清早就开……派对？！
霏烟善解人意的微笑，“公子有所不知，冥界并无日夜之分，因为……因为亡灵是从来不会感到疲倦，或者痛苦的。”
季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冥界的派对与凡世倒是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满场大都是披着浅灰色斗篷的气态亡灵，甚至都没有成人形的样子，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或者这就是冥界的衣香鬓影吗？倒是自得其乐得很。
不过跳了几场舞，季衍就推辞昨夜休息不够，独身一人到了冥界边缘。类似于透明的圆形玻璃幕，外面就是苍茫的雨色。唰啦唰啦——像苍穹之中有一道沉重的铁鞭狠狠扫过，激起茫茫水花如注；狂风过处，又仿佛有众多水之精灵在疯狂起舞……
季衍一手环胸，一手捧着细长透明的笛形杯，Amontillado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无意识的抿了一口，几乎察觉不到的浅浅甜醇在舌尖扩散……
一只玉手忽然够上他的臂膀，破影脸上带笑“怎么我一走开，你溜得比谁都快啊……”
季衍看了一眼她手背链上明丽的水滴蓝宝石，细细的铂金更衬得那一双玉手分外温柔。并不说什么，也没有挣扎，只是由着她的姿势，笑了一笑，“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破影将侧脸靠在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不要挣开我……不要让我为难好吗？”顿了顿，见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嘴角泛起浅浅微笑，“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总觉得脸上带了很虚伪的面具……不管像谁都不像自己就是。”
季衍恍若无闻的专注的看着窗外的暴雨，喃喃道，“好久没有看到下雨了……”
破影歪头抬眼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时我总讨厌下雨天，沉闷得几乎难以窒息，所以每次都没什么好心情就是。”
破影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么挑剔呢。”
季衍换了个姿势搂着她，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良久都只是静静地依偎一处。
某个隐约晃动的半透明纱帘背后，有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子始终注视着那一对温馨无比的情侣。
霁月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不由冷笑起来。
怎么，看到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被别人夺走，难以接受了？
看到你最爱的人——甚至为了他不惜千里赴死，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另结新欢，难过了么？
对自己说完那两句，霁月便觉心中那股汹涌的力量更为强烈，微笑着很轻易的就将她压制了下去。碧璃，你始终不能够做到冷静，所以就算有再坚定的意念也不能够反败为胜呢。只是这两句话，你就疼得像刀剜针扎一样了吗？
那瞬间，在冥界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人捂着胸口皱眉不已。
季衍用右手狠狠压着心口，脸色也有一瞬间的惨白，仿佛是被人用锋锐的刀尖狠狠捅过，凌迟成千片万瓣。一旁的破影看了也不由变了脸色，不敢用力的拉住他的袖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才缓过劲来，破影看着他渐渐有血色的脸，不由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说着就扶他到一边的床榻上躺下，“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子……真是吓死人了……”
季衍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嘴唇仍然是苍白中透着青色的病态，眼角有两行泪水缓缓滑落到冰凉的石板上，“叮”的一声，碎成精美的图案。
破影心疼的望着那个仿佛失了魂魄的男子，目光渐渐复杂。
凡世的那一场雨仍然没有停住。
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仿佛是又哪一个伤心到了极致的神女，将所有哀怨的泪水在这几日里全部倾洒出来……
在碧府古朴的飞檐下，碧辰静静的将手平摊伸到密密的雨帘中，看着雨滴一点一点的落到手心，渐渐汇聚成大大的水滴，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要是阿璃还在就好了……”阿璃一向喜欢雨雪，尤其喜欢在下雨下雪天一个人冲到空地上，像小疯子一样乱蹦乱跳，弄得发梢上都淌下水来，全身湿透了也不管不顾……只是觉得从内而外的欢喜，与生俱来的欢喜。就像爹说的……下雨下雪狗欢喜，也不知这丫头前世……想到这里，嘴角笑意不由更温柔。
阿璃一向都是很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只有在风雨天才会流露出小孩子心性呢。
一阵电闪雷鸣将他从往事中惊醒，是的……没有了，就算是像阿璃那样温柔可人的无辜孩子，也终究被战火所吞噬……
顿时联想到日前忽然失效的剧毒“风恨”，不觉深深皱起了清秀的眉头，军情司耗时七年才制得的毒药，竟然只能维持这么久……这几日方才有些好转的军情、好不容易有了缓和的迹象，不过数日又变得一败涂地……双手不自觉渐渐握紧，清秀的手上青筋暴起，可是依旧没有办法可想。明知整个天下都将在自己的眼前覆灭，却什么事都做不了，甚至连拖延都不不到啊……
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原来不过是先人的谎言而已。
骗得他这么辛苦。
转眼就已经是果月了，可是冥界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依旧天空是晦暗如故的。
季衍与破影的关系逐渐以一种不温不火的速度发展，时至今日却也已经是形影不离。
一日，破影靠坐在花园里的一架花藤秋千上，一手扶着白铁锁链，一边慵懒的跟身后季衍说着话。
“怎么了，这几天你一直愁眉不展的样子。”季衍握住她无力的垂在木板上的右手，“告诉我。”
破影习惯性地靠上他的手臂，无意识的轻轻蹭着，良久才低声开口，“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短暂的叙述了那个半年之约之后，破影的语声越发低沉，“如今半年之约将尽，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下属呢？”
发觉背后那人沉默良久，破影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我早就猜到你定是不愿意的，不过，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季衍并不说话，只是用力的将秋千往前一推，破影惊呼一声，笑着像高处荡去，季衍嘴角的微笑深深浅浅，用力的将她推得更高，几乎是要接近渺远的天际，女子的欢笑声如同春日里的黄莺歌唱，在冥界渐渐扩散开来。
很久秋千才渐渐停在地面，季衍随手帮她理好被风吹乱的云鬓，惊觉她右脸上青丝遮蔽的几道深深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破影察觉他语气中的关心，嘴角有浅浅的微笑，“不要转移话题啊，你先告诉我。”
季衍无奈一笑，“不懂吗？我不喜欢被拘束在屋檐下的生活，我向往的……”
“是像雄鹰一样，翱翔于天际的生活……是吗？”破影转过头看他，眼中有了然的笑意，“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要记得今日说的话啊！”如此说来，季衍就算到了霁月别院，那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吧！心念一转，还是觉得小心为上，皱眉道，“不过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切忧虑，“除了摄魂之外，霁月尤擅刑罚……”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你身上的这些伤，十有八九出自她的手笔”，说着用力拉着他宽阔的手，“你要小心了，季衍。”
季衍淡淡一笑，脸色不变，“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轻轻的划过她冰凉的肌肤上那几道血红色的伤痕，她几乎忍不住倒抽冷气，季衍不由略一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破影故作生气的打开他故意捣乱的手，淡淡笑了笑，“也没什么……”觉得那只手又要故意整她，连忙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脸上的笑谑渐渐散去，“上月轮到我侍奉冥主，撞上有人背后说我办事不力，所以……冥主顺便给了点小小的教训。”
季衍顿时停住手中的动作，沉默很久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破影看他心情不悦，很快转了话题，“没什么的……倒是你，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吧，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有什么好收拾的……来时空身一人，去时也当如此。”季衍脸色淡淡的应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数点雨声风约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