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五章 鬼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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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已是两天后了。摇光比我早醒半天，我睁眼的时候正蹲在床边，巴巴地望着我。我看看他，再抬头看看这颇为眼熟的房间，哑着嗓子道：“这是……朱家？”
摇光挺有眼力见儿的给我倒了杯水，点着头递过来：“嗯，是朱家。”
我举起杯子灌了两口水，一仰脖，后脑勺一阵阵的钝痛。摇光跟一旁抱着个壶，一边给我续水，一边告诉我他打探到的消息。
摇光说，我俩是被朱府的门童给发现的。
话头引回两天前，大清早的天刚蒙蒙亮，小门童打着哈欠一开门，就瞅见自家大宅门外的台阶上趴着两个人，一个叠着另一个，不知死活。小门童打着哆嗦走过来，给我俩翻了个面，一瞧，脸熟，赶紧往上通了个报，然后朱府一干家丁风风火火杀出来，再风风火火的给我俩抬了进去。
我把杯子一撂，清了清嗓子：“咳，晕着叫人抬进去不是甚么好事儿，不必说得这么细致。”
摇光哦了声，接着道：“后面就是你在这屋晕着我在隔壁那屋晕着，没啥可说了。”
我嗯了嗯，又想起了一茬：“你……快看看，那女鬼还在么？”
摇光朝我眨了眨眼，顿了那么一顿，道：“没再跟着你了。”
我不自然的摸了摸后脖子：“当真？”
摇光抿了抿嘴，用力点了点头。
我顿了半晌，而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破事总算是完了。
朱府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待，立马就收拾了包裹带着摇光往外走。一出屋门，才发现朱府上下都忙忙叨叨的，我左右看看，正瞧见跟摇光聊过几句的那个圆脸小丫鬟急匆匆的从走廊那头跑过来。我拦住她，想让她帮忙给郑夫人传个话，说我们要走。小丫鬟朝我眨了眨眼，诧异道：“顾公子你还不知道呀？老爷要回来啦，夫人带人去镇口接老爷去了，这会儿子还没回来呢。”
不在更好，面都不必见，我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直接拉着摇光就离开了朱府。
出邵阳镇之前我特意绕路拐到鬼王庙，蹲墙角下给朱蓉儿的冤魂烧纸钱，一边烧一边拜：“朱姑娘，你这一世红颜薄命，死得憋屈，不过前世债前世了，你黄泉道上一路走好，来世投个好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摇光扁着嘴在一旁扇着火，从布袋子里一张一张递纸钱给我，嘟囔道：“她投不了胎的。”
也是，我想起来，朱蓉儿死后变成恶鬼，害过人命，估计也不会得什么善终。这女人生前被亲生妹妹害死，死后又没法升天，可害死她的妹妹却顶了她的名头，活得好好的。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我，又不可能跑去报官说出原委，没人会信。这时候就只能相信凡事皆有命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从鬼王庙回来去邵阳镇口的时候途经朱家，正赶上朱家迎姑爷郑昆回府。我和摇光在街对面半近不远的站着，身子缩在树枝后头。朱素素挽着郑昆胳膊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双双走向大门，将进未进的时候大门里传来挺敞亮的一声喊：“蓉儿~~”朱老太太被众丫鬟围着，从门里跑出来，颤颤悠悠的扑在朱素素身上，笑得红光满面：“蓉儿，来，快来，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藕羹。”朱素素跟朱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老太太笑成一朵花儿，让郑昆给搀扶进去了。朱素素跟在后面，也往里走了两步。
我半天没出声，这个时候才压低了声音侧过脸跟摇光说了句走罢。侧过去的脸再扭回来，我刚好看见朱素素脚下一停，忽的转了过来。
我一愣，没敢再动。
朱素素面朝我这个方向，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堪堪躲在枝杈间，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瞧见我了。正犹豫着，朱素素提了裙摆，头一低，缓缓俯下身，似是朝我这边行了个欠身礼，行完，转身进了府。
我又是一愣，愣了挺久。
后来我带着摇光回了桃柳镇。
路行一半的时候赶上了大雨，哗哗啦啦的浇得我从头到脚没一处不在滴水，摇光也是一身的泥水点子，一到镇子便跟我道了别，先行回去休整了。
我抱着脑袋东蹦西跳的跑回家，一进院门，就看见狐狸歪歪扭扭的倚在屋门口，在那儿闲闲的嗑着瓜子，瓜子皮丢了一地。
屋顶上雨水顺着砖瓦流下来，连成雨幕，狐狸的脸在雨幕后面若隐若现，眼角弯弯的，笑得无比讨打。
这一场雨大了小，小了大，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就没停过，天阴阴沉沉的，连带着铺子里也冷冷清清。
店里没客就没账收，我索性让徐伯休息一日，自己当起掌柜的，捧着壶茶半趴在台子上昏昏欲睡，雨声噼啪的在外头落着，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喊：“顾老板，顾老板。”
我勉力撑开眼，店里异常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笑呵呵的，两眼眯成两条缝：“顾老板，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我嘴巴一张：“啊？”
“那女人实在是太烦了，一直哭一直哭，就在我脚底下，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太烦了，吵得我不得安歇。”男人拧了拧细长的眉毛，做了个不堪忍受的表情，而后又笑了起来，“十来年啊……总算是清静了，真是多谢顾老板，这是报酬，聊表谢意。”说完往我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那细眉细眼的男人倏地就消失了。
我猛地睁开眼，雨滴敲打窗扇的声响一下子撞进耳膜，我一激灵，手上的茶壶吧嗒摔在台子上。在门口坐着发呆的顺子听见动静回头看我，眼睛瞪得圆圆的。我看看他，再看看店里，问：“刚才有人进来么？”
顺子莫名其妙：“没啊。”
我低头瞧了瞧，屋外大雨滂沱，屋里地是干的，没脚印子，的确没来过人。
我怔了怔，把一直攥着的左手松开一看，手心里抓着块琥珀石，剔透匀称，质地上乘，值个好价钱。
后来这事儿过去好久我才琢磨过味儿来，那男人还真不是第一次出现，先前带着摇光在邵阳镇里乱转摸不着门路时碰巧听见的那一声顾老板，夜闯鬼王庙搬石头砸锁时的那股子顺畅劲儿，还有背着摇光在鬼打墙里找不着方向时树上招来招去的那只手，事后再一回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理一理，居然也能串起来，估摸就是那个男人在里头帮的忙，没跑了。
人最先也是冲着顾二老板才把嫁衣送过来的，我也就去问了问狐狸，那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妖啊鬼的。
狐狸反问了我一句：“你不是见过他原身么。”
他这一说，我一下抽冷子反应过来，那男人的那张脸，似乎，跟鬼王庙里供奉的鬼王石像有八成相像。
我一抖：“莫不是、莫不是鬼王罢……”
狐狸用看二傻子的目光望向我，咧着嘴吧笑得特别开心：“鬼哪门子的王，那就是只树妖。”
鬼王庙的内堂里，的确生着一棵格外粗壮的老树。
鬼王庙的壁画上，除了那个当鬼嫁娘的姑娘，和那个所谓的鬼王之外，似乎还有一棵老树，出现次数极高，很是抢眼。怪不得壁画里鬼王出现的地方总傍着棵树，原先我以为那跟花花草草流云烟雾一样是布景，现在一想，闹半天那才是本体。
雨停的那一天午后，摇光带着小账本来我店里算总账，来的时候狐狸正歪在第三、四排货架中间困午觉。摇光一手小算盘啪啪打得挺响，末了掐头去尾，给我报了个整数，我正准备掏银子，狐狸的声音从货架后边飘出来：“小少爷，都是熟客，要价要太狠伤人心，对个半罢，日后常往来。”
我递银子出去的手一顿，猛一抬头，往货架那头望了望，又看了看摇光：“你们认识？？”
狐狸脸上带着睡出来的红印子，打货架那头绕出来，笑出八颗牙：“大当家的，这黄符纸用了这么多，摸的时候就没觉得熟悉？没觉得跟咱家柜门里压着的那一叠小黄纸长得一个样儿？”
摇光一张笑脸笑得像是挺不好意思似的，跟狐狸挺熟套的道：“二老板，价钱好说，好说。”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鬼嫁·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鬼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