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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痴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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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王生
王生痴痴的望着墙头。
墙那边,秋千上的少女笑语连连,震得这院中的杏花微颤不止。
王生是寄宿于同侪家中来此准备科举的。他家贫财薄,不善交际,寄人篱下,怀才不遇,是个典型的穷酸秀才,过的很是沉郁。他整日里只是读书,满口之乎者也,少有人愿意与他交际。可近日里来却有了个不知名的知己。
是个爱笑的女子。
那日或许是艳阳高照,那日应当是艳阳高照,清乡已经有段时间未曾落雨了。王生坐在石凳上,对着池塘痴痴的默背今日看的书。但王生那日不知怎的,如何都念不出那句话来。他几乎要钻进书中,整个人向着书倾倒。
然后他便听见了一声笑语。
“你凑那么近做甚?”
“我这园中种了牡丹,却也不止牡丹。你只看这一株花,岂不是因小失大?”
“你要站得远远儿的,才能不辜负这园子。”
王生从来资质愚钝,不知什么叫顿悟,但在听得那姑娘笑语时,忽然顿悟了。
那些纷乱的思绪与难解的话语,忽然简单的如同添茶喝水一般自然,王生甚至开始不解起曾经的愚钝来——明明是极简单的道理,怎么曾读那么多遍?王生再看那书,却觉得自己往日真的是驽钝的很,明明浅显的道理,却只能看到字字句句,看不到其中真意。如今清明异常,却更觉得那姑娘的话宛如当头棒喝,他当即便有种冲动去感谢那姑娘
但他欲张口时却忽然一顿,仿佛之前学的礼义廉耻都回到了他的脑中。王生被那古来已有的东西逼退几步,跌坐在桌前,又觉得自己无法站起身来,只能去翻那本读了许久的书,更是觉得这书道理通透,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那姑娘。
过几日,王生与同侪交谈时谈起邻家,想问问那姑娘,又怕败了姑娘名声。后来又想或许这只是他这一方的缘分,遇上便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不该奢求更多……王生越发刻苦的学了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每日痴盼着那邻家少女偶尔漏出的笑声。
可这几日,那笑却不见了。这几日无风无雨,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可姑娘已经连接几日没有出现。
于是这次宵夜时,王生大着胆子问了同侪关于邻家的事情,却听到了骇人听闻的事情。
那姑娘,被衙门抓去了。
为什么?
县衙拿人,有什么为什么?
可总要有个理由。
倒是有个理由——说是错认良人为奴婢,应当徒二年,实际上我听说是那张老扣看中了那芸娘,想娶做妾室,芸娘不愿,老扣就封了银子,要县令治王伯的罪,芸娘想替父顶罪,县令老扣也求之不得,便将芸娘抓了去。
之前同侪与王生谈论的时候,也提到过这张老扣,他是清乡顶有名的富户,为人抠搜奸诈,年轻时见到同行卖的好的就设法诬陷迫害,导致如今清乡粮贩他一家独大。如今人已过知天命之年,行事愈发霸道,色心也未灭,短短三年纳了八个妾室。太太从三数到十,又从十变成五。几个花季少女蹉跎后院,居然就那么去了,而这老头却越发的康健。
因此坊间怀疑,这人怕是修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法,耗尽了少女的寿命。
同侪说起城中异闻,越说越起劲,王生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寸寸的冷下去了。寒意绕在皮肤上,慢慢的侵入内里,此刻的心情不知是慌还是乱,那让自己往远了看书的女子,难道要经历那样的事情吗?
要救她?
怎么救她?
若他此次高中,便可以此与县令为保,救出芸娘,可会试还在下旬,时间太久。若他也有万贯家财,也可替芸娘求赎……可他只是他,无用的王生。
“那怎么才能救芸娘”
一向寡言的王生开口,同侪吃惊的看了看他,于是说
“还能怎么救,用钱救呗。”
“要多少钱”
“我…我也不知,不过朱婶说那张驴儿曾提过,他有二十两银给过县令,想来是不下这个数的。”
二十两银…
他此次来此,也总共带了二十两银,现已经用了七七八八,他该从哪凑这二十两银?
王生于是提了几个礼,去寻了同乡长辈,但他站了一天,程门也该等开了,买菜的杂役,倒夜香的仆从来来往往,除了门童最初的问和一句你等着罢,王生什么都没等到。他们连礼都不屑收。
王生于是提了这几个礼,去寻了同乡的衙役,那人将他手上的东西尽数拿去,才摇了摇头,说这事,成不了。要多的银子,可也不止要多的银子。
“张大员外可不缺钱,你有多少能抵得过他?左右那女子与你没有婚约,你就当没这回事儿吧。”
可怎么能当没这回事呢?
王生不明白。同侪屋旁一位老父的哀嚎日日响着,笑声却永远不见了。一个少女就要被迫嫁给这年龄能当她爷爷的男人,明明这事发生了。
最终王生还是凑够了这二十两银子。
他当掉了自己的砚台,赌了一把。
那砚台想必是有灵的,他护佑王生,拿了四十两的银子。
王生赎回了砚台,拥着剩下的银子匆匆的去鸣冤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生对于芸娘,不只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