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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疑是故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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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摔下屋子的经历,水灵月在日后和二师伯的习武中特别注重轻功这一项。虽然底子差、苗子也不善,但有了个厉害的“师傅”,“学徒”又肯下苦功,日复一日,她在轻功方面的进步确实突飞猛进。
除了轻功可以提上几句外,水灵月的剑术确实很有看头,特别是在落英缤纷的背景衬托下,欣赏她练剑实在是一件雅事——身姿轻盈,动作流畅,翩翩惊鸿!
然,若真要提剑对阵,她的师伯们是决计不会让她露脸的。原因嘛,就如谦公子有次眼神闪躲、摸着鼻子对水灵月说的那样,“那个,小灵月的剑术嘛,看看就行,看看就行……”
晴朗的天气,清爽的风,日子清闲的令人想发脾气。
身着绿稠衣的水灵月席地坐在一片草地上,嘴里叼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看着越发绿油油的草丛,感叹不能练剑的烦恼。不能练剑,原因无它,女子到了一定年龄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而她在那几天里便会全身乏力、小腹胀痛,严重时候会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不远处的紫藤架下,她那个整日里女扮男装的四师伯和大师伯正在商榷重要事宜,知道有她这个闲人在附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也毫不避讳她。这一点,令水灵月心里温暖,不被当成外人的感觉——真好!
“蓝色妖姬再现江湖,必定又是一番争夺杀戮,难保医峡谷能够风平浪静。”弥左手捏着一盏竹杯,缓缓而言。
“那支魔笛,我们医峡谷还不放在眼里。”绡如是说。
弥盯着绡白净的俏脸看了一会,神情始终淡淡,“只怕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也会寻上我们。”他低头抿了口茶,继续道,“你近日在江湖走动,可曾听到蓝色妖姬将落入医峡谷的传闻?”
绡看着紫藤藤蔓的眼睛眯了眯,红唇轻启:“倒是有这个传言。有人放话说要求医于我们医峡谷,酬金便是那蓝色妖姬。”
“听这口气,倒像是蓝色妖姬的持有者。”说着,弥向对座的绡投去一眼。
绡对那一眼的含义不言而喻,道:“信昨日已经连夜出谷去查那人的身份了。”
弥缓缓将竹杯又送至唇边品酌,不再言语。静谧氛围瞬间蔓延。
他们师兄弟五人四五岁的时候便照面了,经过二十四五年相处,很多时候彼此的心思都是心照不宣,只需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能透析对方用意。
“岚是什么态度?”弥重新打开话匣子。私下里,他们师兄弟几个还是会如此直呼他们的谷主,在他们心里,不管那个男子是少主也好、是谷主也好,永远都是他们关爱并敬慕着的五师弟。
绡闻言挑了挑眉看向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弥了悟,摇头,苦笑。“如今这时候,怕是真没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了。”
绡不置可否,盯着身前桌上的一个竹杯单手把玩着,越转越快,似是玩上了瘾。
又是一片寂静。
水灵月耳中听着,眼睛看着,想了想是不是应该过去和两位师伯说说话时,她看见远处一个蓝影几个闪身便跃至大师伯和四师伯跟前。她面上一喜,站起身便往紫藤架下走,却听三师伯道:“二师兄回来了,还带了一人,岚已经得悉赶去前堂了。”
虽不明显,但水灵月还是听出他的语速比平时要急。原本坐着的四师伯霍然起身盯住了三师伯,脸上的惊讶难以掩藏。而大师伯原本捏在手中的竹杯水洒了一滩,他缓缓起身看着三师伯,“是她吗?”
水灵月站在紫藤架外,虽然将他们的话听得真切,却不甚明了大师伯说的是“他”还是“她”。隐隐地,水灵月觉察出大师伯口中的这个人非比寻常,这人与师父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与她毫无关系。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人的事情上就是一个局外人!所以,她站住了没有再走近。
她看到背对自己站着的三师伯缓缓摇了摇头,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却可以看到另两位皱眉的小动作。在她看来,那是疑惑的神情。
“走。”随着大师伯轻轻一声,三位师伯依次离开了紫藤架。大师伯面对她时温柔的笑着,四师伯面无表情地向她颔首,算是招呼过了,只有三师伯在路过她时亲昵地揉拍了几下她的头。只因这样一个小动作,水灵月刚刚心中的怅然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因为她是师父的徒弟,所以和师父有关系的人自然与她有关。她这么想着,毫不犹豫便跟上了师伯们的脚步,一路尾随去前堂。才到中庭,水灵月便见平日里几乎不插手世事的师父抱着一个孩子从前堂疾步而来,清俊的脸上焦虑尽显。
几乎是与走在前头的几位师伯同时停住脚步,水灵月只感觉身边一片阴影掠过,惊异抬头之时,只来得及看清师父怀中那个小孩的脸。八九岁的男孩,水灵月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样一张脸,与师父的清俊美人气质不同,只知道那是她十五年来见过的最无可挑剔的男颜!
当信师伯的身影经过身边紧随师父而去时,水灵月才回神看向立在原地的师伯们,他们竟是清一色的满脸震惊!
徘徊在门窗紧闭的客房外,水灵月探头探脑地挤眼往门缝里瞧,只是结果令她很是丧气——什么也看不到。泄气地鼓着嘴,水灵月放弃地转身退开几步,却见四位师伯依旧如来时一样负手而立,个个一脸沉思与肃然。
水灵月不自觉地抬眼看了一下天,依旧晴空万里、微风清爽,气候舒适,可为何她总觉得空气有些低沉窒闷?
不知过了多久,信率先开口:“我在回谷途中发现了他,当时已经昏迷。”
“受伤了?”谦问。
信摇头,“他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倒像是体力不支昏过去的。”
众人陷入沉默。
“他的脸……”这次是绡开的口。话刚起头,扫到其他人越发严肃的神情和紧皱的眉头时,她便住了口。
弥长吁一声,来了一句,“确实很像。”
谦的眉头动了动,一脸不大赞同。“不只是像。”
众人皆看了他一眼,似是屏息一阵后才长吁了口气,眼神放得很远很远。
水灵月心下好奇的直打鼓,终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三师伯,那男孩是谁?”
谦向她轻轻一笑,水灵月却未发现那笑容中有丝毫轻松。“小灵月,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过问哦,快回自己院落去,不然就到谷中其他地方去玩也成。”
水灵月不喜欢他此刻哄小孩的语气,吸了吸鼻子,一脸倔强。“我不,我要留下来。”还没看出究竟呢。
谦无奈地揉揉她的头顶,“小灵月……”
“不离开也行,那小灵月保证任何时候都不插话出声。”正当谦不知如何说服水灵月离开时,弥出声道。
小灵月钻出谦的“魔爪”,盯着弥猛一阵点头,那模样就像小鸡啄米。“我保证!”
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而扫一眼三个师弟,道:“差不多了。”
谦等人会意,面上敛了敛神色,静静地看着弥走到门前轻扣了两下,“谷主。”
里面没有任何回音动静,水灵月扫视了一圈几位师伯,才隐隐听到师父的声音从内传出,“进来。”
众人相看一眼,拾步陆续推门而入。水灵月自是趁机也进了客房。
屋内,背对着进门的几人,岚垂手立于流苏摇曳的床前,看不到他的表情,而先前那个孩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似是还未转醒。
“绡,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出人意料地,岚率先开了口,虽然声音语气依旧冷漠淡然。
被点名的绡与其他人均是一愣,随即应了出门而去。小灵月心想,看来床上的那孩子就是饿的体力不支昏过去的。
“谷主,他还没醒?”谦问。
“没有。”岚如是回答着转身,水灵月才发现自己的师父戴上了平时只有出谷才会戴的银色面具。心下微微疑惑着,漏看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眸光,而这道眸光尽悉数落入其他师伯们眼中。“信,你是在何处发现了他?”
信抿唇扫了床上一眼,沉声道:“上关口。”
他的话刚落,房内除水灵月以外的人均看向床上那个紧闭双眼的小人儿。水灵月或许不知道上关口是什么地方,但他们五公子怎会不清楚,那可是医峡谷与外界相通的要塞瓶颈!为了防止外界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对医峡谷不利,曾任谷主在上关口设下了五行迷阵,若外人执意想要探索入谷,除非深谙其道之人,否则必定在上关口迷路走失。
岚未遮住的唇角勾起,冷冷道:“信,你带回了危险的人。”
“是我疏忽了。那就由我补救自己的过失。”信说着走到床前,伸手扣住了男孩的脖颈。
水灵月大惊,要不是迅速以手掩口早就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先前自己的师父明明很紧张那个男孩的,为何才过一会儿就要对他下死手!
她不着痕迹地上前几步,却见原本一直昏迷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那眼眸清亮有神,一点不似昏迷刚转醒的孩子!只听一个稚气未脱却又老气横秋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堂堂医峡谷的五公子,竟要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啧啧~”
虽然脖颈被紧扣,水灵月却没在那男孩脸上看到一丝慌乱与惧怕,反而嘴边净是邪气与嘲讽。她愣住了。
信松手退开,只是双眼复杂地盯着男孩那一双眉眼弯弯的清亮眼眸。“不然你能醒这么快?”
“你!”男孩闻言瞬间了然,自己分明是被眼前几人算计了,他们早看出自己已经醒了。瞥向站在信身后侧的岚,男孩敛了敛嘴边的嘲讽,放任邪气更盛。“医峡谷谷主?”
“你一点也不像孩子。”岚冷淡接口。看着那样一张似曾相识的邪气小脸,他只觉心头有股散不去的燥气往上窜。当触及男孩那双清亮如斯的眼眸时,岚猛然感觉心头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再无法平静!
“可我就只是孩子。”男孩坐起身,锦被滑下,露出他身上的明亮紫衣。
岚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紫色于他来说是个极其刺目的颜色。他直视眼前那张小而熟悉到痛恨的脸庞,心思百转千回,面具下的脸色越来越沉。“你叫什么?”
男孩显然未料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眉梢轻扬,唇边的俊邪化开。“日月之光,地支之龙。”
水灵月完全不解,倒见自己的师父已轻轻颔首,“曦辰。”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冷淡,“姓呢?”
“我为何要告诉你。”男孩说着放松自己的身体舒展地向后靠去,好一副挑衅的架势。
水灵月等人偷嘘了他们的谷主一眼,确定并未有动怒的迹象时,才心底一松。倒不是为床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担忧,只是惧怕他们的谷主动怒后难以预料的结果,殃及池鱼一说他们还是懂的。
“你虚岁有九了?”岚出其不意地又抛出一问,接着补了句,“你无权保持沉默。”
曦辰冷哼,“笑话,我怎么就无权了!”嘴长在他身上,他们还能撬开他的嘴逼他回答不成。
“因为,你在我的地盘上。”
言简意赅的回答令曦辰心中一懔,显然,他再成熟也只是个孩子,有很多事情不能考虑周详,有很多事情他还是忌惮的。稚气未脱的脸沉了沉,眼神闪烁忽暗忽明。他心里明白,自己身处医峡谷,说难听点,要杀要剐还只是他们一句话!
“是九虚岁。”曦辰的声音里满满的不情愿。
“生于何月?”此问一出,弥等师兄弟几人算是明白了岚的心思。看样子,岚他也是介怀于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啊!
直到此刻,曦辰才收敛起挑衅与邪气,皱眉盯着岚,满脸与年龄不符的肃然与警惕防备,似在深思,似在忖度。
水灵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师伯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个个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叫曦辰的男孩,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静默了许久,曦辰轻轻开口道:“巧月底。”
话落,水灵月明显听到身边一阵吸气,而床前的师父早已将双手负于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指间关节深深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