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落日与烟

1、溺

　　突然想写小说了。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写，时间过了好久，心态早不如从前。我原想着按照时间顺序从头到尾把故事写下来，可是提笔好几次，当初的那种快乐又傻兮兮的心境，如今已经找不到了。
　　只记得当时，抱着手机傻兮兮的笑。听到了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就会兴奋的睡不着从床上跳起来。

　　还记得在国庆，为了和她看同一场电影，买了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排的邻座，用同样的方式拍一张电影票，即使我们相隔那么多的城市，仿佛依然在彼此身旁。

　　还记得，电影在爱奇艺上线的第一天，我和她煲电话粥，她在那边为鸟洗澡，被鸟啄的嗷嗷叫。我在这边煮螺蛳粉，笑着笑着手一抖把最爱吃的腐竹撒了大半到地上。

　　记得她突然说让我给她一个专属昵称吧，我给了她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她也给了我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我结合了她的网名和她的真名，喊她Sunny。
　　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Sunny。

　　记得有天晚上情绪很崩溃，一回来就找她聊了半天，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心了起来。

　　记得我说我画画不好，她突然说，要不我教你画画吧。

　　记得有天发早安，她突然喊我老婆。我以前不喜欢这个词，那一刻心跳竟有点加速，我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对话框里的那午安啊大女朋友删了，发了一个问号，说，你不是睡傻了吧？
　　她哈哈笑着，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就直说嘛，以后再也不皮了。

　　然后我偷偷用她的这句话截屏做了个早安表情包。在未来的某天早上吓唬她。
　　礼尚往来～
　　又突然神经兮兮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有没有和别人开过这样的玩笑啊？
　　她哟哟哟几句，调笑说我上心啦？
　　我刚刚有点难过，她又说她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只有和自己关系特别特别好的人才会这么说啦。

　　那我就是她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了。
　　不难过了，现在好开心。

　　她比我大太多，我们阅历不同，三观不同，甚至兴趣爱好也不同。我知道这样走不了很远。
　　那些日子我翻遍了她所有的空间，从22年到12年，记下了所有她看过的动漫游戏漫画电影，记下了她喜欢什么口味不喜欢什么，甚至翻到了她以前生日时的照片。
　　说实话第一眼我是有点失望的，真的没有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但是后来越看越喜欢，多可爱的姑娘是不是？

　　10月20日她的生日，为此我在前一天放学后一路狂奔跑到了书店里选了半个小时的贺卡，最终买了一张黑色的信纸打算自己做一份。
　　我在动物园信纸和丘比特信纸中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用了动物园的。
　　丘比特的话，会不会太明显了？不适合吧……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

　　我那个时候会弹尤克里里，还会弹一点钢琴电子琴。给她弹过一些曲子，也自己唱过，大晚上神经一样的录个四五遍一练就两三个小时。
　　但是她值得。

　　国庆的时候在江边放孔明灯，我点燃了两盏，发说说配文：希望我能考上我想去的大学，希望我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她羡慕嫉妒，我笑着承诺，三年后等你来，我们一起在江边放孔明灯。

　　后来还在网上买了分子挂坠，一人一份多巴胺，一份肾上腺素，还买了个咖1啡1因。她可能只会以为是一种理科生具有代表身份的浪漫吧？或许是吧。
　　但是你知道吗，这就是我看见你时身体分泌的激素。
　　喜欢的激素。

　　我是惶恐过的，这样的情绪，美妙，但是不可控制。
　　第一次上课走神是在语文老师上《百合花》这一课，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回家之后，还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了，说某个罪魁祸首让我今天走神了，但是笑得像个小傻瓜。

　　第一次情绪不控制，让我有想逃离的感觉，其实只是在我们认识了两周不到。但那个时候我自认为我们已经聊得热火朝天，我和她说你对我而言是亦师亦友的朋友，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人。
　　我问，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应该是让她有压力了。后来她说，我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位置，没有想过，也不准备想。

　　那个周日的下午莫名其妙心情就很低落，在说说里发疯了一样写：写作业写作业写作业。
　　后来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反正我又开心了起来。

　　一个月后又问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说逼得这么紧的么，想了会儿说，她好像突然多了个妹妹。
　　总之，她说我是很重要的人。

　　有一天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说行捏，就按你说的来，结果输入法自动给我打了下半句：毕竟结婚之后还是得听你的。
　　我火速录屏发给她。

　　我总喜欢占着我是她重要之人的身份，吃着莫名其妙的醋。群里什么发疯啦，扒拉她的黑历史啦，喊别人老婆什么的我就酸酸又茶里茶气，然后她笑着说，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儿呢？
　　我说你鼻子挺灵。

　　我在冒冒失失中患得患失，喜欢这个词在嘴边打着转，怎么着都不肯说出来。想找个正式的场合，在自己真正有能力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那是一个周二的下午，第二天要期中考试。下午课间我对着窗户外想了很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喜欢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好好对她就好。
　　然后好好学习，考到她家门口的华东师范。

　　回到家就看到她在车群里喊别人喊老婆，然后被催着要画稿。
　　我一方面嫉妒，又有点难过，酸里酸气还茶里茶气说姐姐不仅有二次元生活，三次元生活也很忙啦。她昨天为了画画熬到了2点，作为妹妹我好心疼呢……巴拉巴拉一大长串，在表达关心的同时又默默地暗示自己和她关系很亲近。
　　被她喊老婆的那个人突然艾特她，说2点？私聊。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有一个cp。她说，为了骗她她昨晚没有熬夜，说稿子是早上起来画的。她觉得她辜负了她cp的喜欢。
　　我说，那我应该向你道歉吗？
　　她说，你也是关心我。
　　我看着她因为她CP的事情而苦恼，向我说她怎么哄她吧拉巴拉。
　　我扔开手机，想着求你别说了。
　　不想听。
　　我不想听。

　　我又捡起手机，发语音，说如果一个人喜欢你，那她就一定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做好了准备。
　　她问我嗓子怎么了？
　　我问她什么时候有的CP。

　　在我和她一起看电影的前一天。
　　说我和她CP是差不多时间认识的。

　　我输得心服。

　　我突然问她，如果某一天我变得很奇怪，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又问，离别之后会有重逢吗？
　　她说想什么呢，一定会有的。

　　洗澡的时候对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写了一篇割裂练习1。

　　◆“如果某一天我变得很奇怪，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云顿了一下，“不会。”
　　“那好吧。”池银笑了笑，“再见啦。”
　　马路边的梧桐终于泛了黄，风一吹，就落下一片。
　　“再见，”
　　“再见，”
　　“再见，”
　　“再见，”
　　“再见，”
　　“再见。”
　　……
　　“再见，池银。”
　　眼前的画面如镜般从池银的脸颊开始碎裂成片，玻璃呲啦啦的尖锐声钻入耳膜嵌在了江云的脑子里，身旁的空间似乎开始扭曲，黑色沼泽无边蔓延，刺骨的寒冷从小腿漫上心脏，爬上手臂，最终没过头顶，剥离了所有的视线。
　　“你相信离别之后还会有重逢吗？”
　　“不相信。”
　　“你相信明天太阳还会升起吗？”
　　“不相信。”
　　“那你究竟相信什么啊！”池银嘟囔着，“一点儿也不可爱！”
　　“我相信……你就要离开我了。”

　　同一时刻，池银跌跌撞撞地从游戏副本登出，身后的传送门似蝶般化成灰沙，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温热的、粘稠的血液。
　　“是的，我就要……离开你了。”◆

　　她发消息又说，网络CP而已，玩玩。
　　她说就是她以前在群里说她没有抢到电影海报，然后突然有一天对方就寄了一份海报给她，又经常在群里开玩笑说要顺着网线爬到她家去什么的……

　　不听不听，Sunny念经。

　　那天晚上真的悲催，想吃的小龙虾店倒闭了，想喝的汽泡水下架了，还在期中考试的前一晚失恋。
　　我为此夜里哭到了三点。第二天早上十点醒来的时候又哭了一场。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女人是水做的。
　　他爹的眼泪是真的多。

　　那天晚上我发了疯一样的发了她几百条语音，第一条我的嗓子就哑的不成样子，哭得溃不成军。
　　你知道一个人为了等另外一个人的消息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你知道我每次一听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特别激动的迅速打开手机然后发现并不是你在给我发消息，而是你在群里和别人聊天的那种失落感吗？
　　你知道每天早上哪怕再急再冷还是会先打开手机和你发一句早安是什么样吗？
　　你知道我每天中午一回家就是急吼吼地一边坐厕所一边和你发我回家了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一遍又一遍的弹琴唱歌给一个人听吗？
　　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连着对别人说了一个多月的晚安吗？
　　你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一个“网友”写贺卡，第一次给别人准备生日礼物并打算寄过去吗？
　　我只是想在一个正式的场合，正式的时间，在一个我更有能力的时候很认真的对你负责，这样也不行吗？

　　憋了一个多月都不愿说出口的喜欢在那个晚上轻而易举的就交代了出去。

　　第二天的期中考试果然考砸了。我对着物理试卷上40×sin30度这种简单问题算了5分钟最后还能等于40，总之对自己就是服气了。
　　果然智者不入爱河。
　　下午考历史的时候看到了一首诗，诗很有意境，妒忌她的CP我还能再过上这样诗意般的生活吗？顿时大彻大悟。
　　甚至考完试也不放过自己在操场上狠命跑了三圈，认真的理清了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人际关系，突然大彻大悟，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着放下她cp。

　　第二天晚上大彻大悟的我就没忍住向她发送了情侣空间的邀请。

　　我迟说的喜欢已经迟了一步了，我真的害怕我再等下去，我将一无所有。
　　我真的做不到。
　　她开通了。我应该高兴不是吗？
　　我是很高兴，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在轻轨站像个疯子一样蹦了两三圈，但是没有我曾经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她说我对她的喜欢可能只是崇拜，并不是真正的喜欢。那一刻因为嫉妒而把自己的自尊贬低到尘埃里的我突然大笑了起来。崇拜？
　　从小到大我过得顺风顺水，上最好的初中，再考上最好的高中的重点班，我有我自己不值一提的高傲，我所接受的教育注定让我崇拜的人只会是拥有高研究成果和高品德的人。
　　我恶毒地说，你有什么能让我崇拜的呢？
　　后来想想其实这话说的自私又恶心。无非只是情绪的宣泄而已。任何人都会有闪光点，比如她的温柔和耐心，比如她慷慨的教我画画。我或许不崇拜，但是一定喜欢。

　　我之前给她做了一个手工团子，她后来根据那个团子随手画了一张草稿。我偷偷在团子的头上加了个爱心，在里面用笔淡淡的写上“love Sunny”。还把它作为了头像，发到了空间，艾特她说是和女朋友一起画的。
　　她没有否认。

　　嫉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之前说要为我做一份双人挂件，我可开心了来着，在她的空间里看到的那对图片。后来我看到了它变成了她的头像，我火速换上了那一对的另外一张。后来她说她cp买下了这对图。
　　那我用这算什么？侵权？

　　最终我处心积虑找了她画的另外一份图像用上，勉勉强强也算对视。
　　后来这张图像用的觉得怪怪的，对着她的头像思索了半天，在她的那个小人眼睛旁有只小太阳，我把那只小太阳做为了头像。
　　四舍五入就是在看我了吧？

　　后来她又说她给我准备了一份明信片，背面画着两个团子。这份明信片她会开团，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背面会有这个图。
　　我高兴地蹦了起来。
　　过两天突然看见她的□□头像变成了两个团子其中的一个，我火速换上了另外一个团子。
　　好耶情头！！还把情侣空间连续想你11天截图发给她让她看看两只团子的对视。至于对方的已想你0天我下意识的忽略了。
　　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但是我千不该万不该打开群聊找到她CP的头像。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我和她说，下一次我换头像之前一定会看清楚你是不是和别人一起换的。不然会显得我自己很可笑。
　　她叹气，说唉我真的。
　　那天我刚好在做午饭，西红柿蛋炒饭。我爱吃醋，每次做西红柿炒鸡蛋都要加好多醋。那天的醋顺着热气捅到我的鼻腔里，突然火辣辣地呛着疼。
　　最后我回她，我刚刚疯了，我什么也没说。

　　能拥有你的制品我感觉我很荣幸，但是我又是真的难过。

　　真的厌倦了这种视奸别人头像的生活。嫉妒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明明只是一个玩玩的CP而已，我为什么还能这么难过。
　　我只想要享受两个人之间纯粹的喜欢，结局好坏我自行承担。我不想要第三个人来让我崩溃。

　　她问：“视奸有用吗？”
　　我说没有。
　　“那放过你自己吧。”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讨厌看到她的头像。以至于差点都不想和她说话，却仍然坚持发上早安午安和晚安。
　　第一次是那么的痛恨为什么企鹅没有屏蔽他人头像功能或者给别人备注头像功能。对比之下，越看她的照片越觉得她可爱，至于之前说她没有长到我审美点上……根本没这回事儿。
　　痛恨为什么她不能用自己的图片做头像。

　　后来某天晚上刷牙的时候灵光一闪想了个好法子，把她的头像镜面调转一下，
　　画上一个love sunny的小爱心，放在一起比一对团子更像情头。
　　我十分满意于自己的操作，看着自己的头像顿时不觉得她的头像可恶了起来。几天的乌云一下子就散尽了。
　　果然痛苦都是因为读书少。
　　能力不够才会让人痛苦。

　　之前那天晚上夜里给她边哭边发语音发到了两点，果不其然第二天考试嗓子就巨疼。后来又自虐似的吹了一夜的冷风，使劲糟蹋自己。感冒了，嗓子里全是痰，有的时候哑的甚至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老是咳咳咳。
　　然后我跑到KTV去唱歌。还给她发视频。
　　失恋了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唱到在垃圾桶面前咳到吐，喉咙里漫上一丝血腥味儿。但越痛苦就越爽。
　　她说你在找打吗快回家休息。
　　我说那你来打我。用戒尺还是用巴掌。
　　我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边痛苦着一边爽着。我一边为自己的堕落而痛苦，一边又为身体上的病痛而感到爽快。
　　最后她说，到明天晚上之前她都不会再和我说一句话。既然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她的心疼也无济于事。
　　我说好。
　　后来她说她原来还是不怎么生气的，直到我说好的那一刻突然气到火冒三丈。
　　回家后我继续在空间发疯，拼命地把自己往死里整。
　　我讨厌她。
　　我讨厌这个会受别人控制的我。
　　理智告诉我，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消失。

　　第二天晚上还是乖乖认错和好了，只是后来我在说感冒或者哪里疼她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关心过。但说句实话我不是很后悔，我知道那时候我太需要那样的发泄口了。

　　我和她说，我的身体里其实有ABC，A会喜欢一个人B会喜欢一个人，C可能会喜欢别人或者不喜欢。她们都想要身体的主权。但是那些不喜欢别人的CDE，她们的宗旨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自己，否则就会被杀死。
　　我和她说，我就要死了。
　　她说，收起你的中二病，收起你幼稚的想法。
　　我沉默着，说好。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聊到了我的前男友。我说那个时候刚好在上网课，我和他也半算网恋，他对我真的很好。后来因为一个好朋友的背叛，她妈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班主任，还把聊天截图发到了班级群里。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当时气呼呼地说这什么人啊，我说都过了这么久了。
　　她说，看到我的人被别人欺负，我当然生气了。

　　那个时候我因为她一句“我的人”高兴了一整个晚上，如今想到只觉得悲凉。我站在镜子前，看到我最爱的妹妹泪流满面。
　　她说：“你猜当我听到多少次否定的时候，我会彻底的怀疑哥哥是否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说对不起，下一次不会再把这些事情告诉不懂的人了。
　　她说：“没有下一次了，姐姐。我一定会杀死你的。”

　　那天，我发了割裂练习2。

　　◆“冬天，好冷。”
　　池银笑着，把手伸进江云的脖子里，冻得江云一个激灵。
　　“这样就不冷了。”
　　江云无奈的笑了笑，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眼前的画面突然定格，轮廓抽出线条，仿佛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只是一幅画布而已。画面的颜色从池银的脸部开始褪去，只留下或重或浅的阴影。
　　江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飘着，“不知道还以为你想掐死我呢——”
　　“怎么会！你可要帮我暖好多年的！”
　　眼前的画布开始扭曲，“嘶拉”一声从惨白的天空到池银的身体都被撕裂成了两半，残缺的画面像纸一般轻飘飘的从眼前落下，周边又是无数团黑气缠向了江云，再一次无情剥夺了她的视线。
　　一道道黑色的线从暗处交织缠绕，铺成了一张大网，就像蛰伏在暗处的蜘蛛等待着误闯蛛网的飞虫，要把猎物吸个干净。

　　“遗忘……或是沉沦？”
　　……

　　“遗忘。”
　　池银毫不犹豫地举起长刀，刺穿身下人的脖颈，热烈而甜腻的血液迫不及待的从伤口喷射而出，淌过她的脸颊，划过她的咽喉，最终隐没到衣襟深处。
　　【系统提示：玩家江云生命值清零，确认死亡，退出游戏。】◆

　　彼时小糖坐在我床边，她的手滑过我的头发，笑道，“看来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姐姐就会消失了。”
　　我也笑，那你现在就让我死去吧。

　　在某一个晚上突然受不了这样的情绪，完完整整的和她复述了一遍从遇见她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情绪。那时我正在洗澡，水气从四周弥漫，润湿了我的眼睛。
　　我总说三年后和你要怎么怎么样。其实我知道是没有三年后的。
　　我刚打出其实我知道，就看到输入法自动给我跳出来一行字，从“你并不喜欢我”到“我和你是没有以后的”。
　　他爹的输入法突然给我整破防了。

　　她说她不建议我喜欢她，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要是能及时止损，我又怎么会那么狼狈呢。
　　我不是你喜欢的最佳人选，她说，因为我给不了你什么回应。

　　我说我好想问你几个问题，她说她也有话想说，她又说那你先问。
　　然后我问她，你单身吗？
　　你不是说网络CP是玩玩吗，好，那我问你，你单身吗？
　　我不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在喜欢你，是吗？
　　她说，是的，我单身。
　　我又问，那现实中的你可以追吗？
　　她沉默，说可以。
　　我说我问完了，你之前想说什么？她说，没有了。

　　我说我那个时候真的太害怕了，我怕你被你的CP拐走，我不想失去你。
　　她似乎有些无语，说只是个CP啊，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早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心动了，只是之前对方这么说了一声她就答应了。
　　那天晚上说了好多，总之我感受到了她对CP好像是真的不怎么在乎，没我这个“妹妹”分量重。突然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玩玩而已。

　　喜欢是什么呢？喜欢可能是看到一个人给你发消息就会心跳加速。喜欢可能是保存了她发给你的每一条语音，戴着耳机天天听。喜欢可能是想和她一起生活，想为她做饭，计划着和她的未来。喜欢可能是，想亲吻她，想和她做/爱，想和她彻夜疯狂。

　　真的，那两个月把自己憋伤了
　　喜欢你，但是不敢说
　　想找一个正式的场合
　　我自己有一定的能力
　　很认真的，说一次
　　今天晚上想的就是
　　我十七岁，喜欢□□□
　　不想要什么结果，就想认认真真的喜欢
　　结果是什么样我都接受
　　十七岁的□□□喜欢□□□
　　你不是说之前就谈过二次，恋爱经验很匮乏吗
　　感受一下我十七岁的喜欢吧
　　没有结果的喜欢
　　感受一下，一个人为你吃醋
　　一个人为你写情书
　　一个十七岁的喜欢
　　可以吗
　　把我喜欢的美好分享给你，可以吗？

　　她说，好啊，一起感受这份喜欢的美好吧。

　　那天晚上我在聊天记录上截了个屏发说说，配文好大一只女朋友。
　　她评论，是啊，大了整整一轮。

　　所以，我的告白，半算成功了吧？
　　她没有否认诶。

　　语文课刚好学《赤壁赋》，给她写了一张小纸条：
　　今天学《赤壁赋》，很美。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桂木做的棹啊木兰做的桨，划破月光下的清波，船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我心里想的很远，眺望那思慕的人，美好理想却在天的那一边。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后来她又做了份贴纸，在没有上传网络之前把图分享给我，说是家属福利。
　　我说这个好可爱，我要换个头像。她说好。
　　我换了一只旁边有音乐符号吹口琴的小团子，她换了对应的另一只。
　　最终还是忍不住又点开聊群看她cp，嘿嘿，她还是之前那个情头，开心～～
　　心满意足写作业。

　　过了几个小时又忍不住点开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和我一样的头像。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写糊涂了冷嘲热讽的一句，你可真行啊。一样的头像不会分错人么？
　　她问那你要换头像吗？
　　我笑，凭什么要我换？这个头像明明是我先换的。要换也是她换。
　　刚认识我的时候是你先喊我老婆的，我截过图，九月底。你和她成为CP是10月初，可比我晚。
　　话还没打完，她发来：只有我和你。

　　我彻底愣住了。

　　最终又换了一对头像。我又去翻了翻她cp，还是原来的那一个。
　　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她CP的情头不见了，换回了原来的头像。

　　“你和她闹矛盾了。”
　　“分了。”她说，“闹了点利益矛盾，三观不合。”

　　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情敌没有了。可是我我并没有开心。
　　很平静。
　　很平静。

　　某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又忍不住给她写了张小纸条：
　　今天语文课学郁达夫的《故都的秋》，说道南国之秋，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突然想到了你。听说普陀山在浙江舟山群岛中的一座小岛上，会不会有机会以后一起看看。
　　祝安康。

　　自那以后她经常入我的梦。有的平平淡淡，有的荒诞离奇。
　　梦见了我回宾馆，正在和她打视频。窗外下着好大的雨，还打着雷。
　　我说我好害怕。她说她来陪着我。
　　我坐在床上等了好久好久，最终发烧了，难受的迷迷糊糊在梦里看见了她来了，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她抱住了我，但我怎么也碰不到。在梦里醒了，发现她没来。

　　还梦过我们坐在一个列车上，经过了一个下雪的地方，有好多长得像蜜雪冰城里的小雪人，都是惨白的白灰色，只有一个是正常白色的。在梦里的我突然想起这好像是我玩过的一个游戏，但是不记得剧情了，模模糊糊想起应该还有一只蓝色的雪人和一只红色的雪人，他们都在找一只白色的雪人。
　　所有的雪人都在喊小白。

　　列车经过的时候，我先看到了红色雪人，又看到了蓝色和就在蓝色前面的白色雪人，我在想白色不是很显眼一直在那儿吗？为什么也在喊小白？她就像听到了我在想什么，她说，“因为它们排列的歪歪扭扭，看到彼此的角度刚好只能有一只眼看到。”
　　“只有用两只眼睛看才能有颜色。”

　　所以即使蓝色的雪人就站在白色的雪人的后面，但它永远都不会找到它口中的小白。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房间里好像下雨了。

　　有的时候打开手机想和她说点什么，对着屏幕看了很久，却无从下口。除了早安晚安，和学校日复一日的生活，还有多少是可以说的？
　　我在忙着上学，她最近又开了个无盈利团，也忙得团团转。

　　我突然有点怀念当初三个人的日子，至少我体会到了我从未体会过的充沛的情绪。每天也不会因为没有话题而感到茫然。
　　我翻翻聊天记录，上一次聊话题还是AI绘画的事了。她不喜欢这个，因为给很多画手带来了困扰，而且还让她更容易失去饭碗。
　　而我只是沉默，不知道那算不算一次不欢而散的聊天。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很多次，每发生一次仿佛就在提醒我们下意识忽略的那个问题——我们的三观不同，经历不同。
　　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好累。我和她说。
　　“我也累坏了，最近团好忙。”
　　我沉默。

　　还有两天有十校联考，小糖收走了我的手机。
　　第一次，我没怎么反抗。
　　是因为我也不想这样了么。

　　“我打算转文。”小糖笑着，“开心吗姐姐？”
　　“就因为我给她送分子项链？”
　　“你？”她哈哈大笑，看向我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怜悯。
　　“我和一个将死之人要计较什么？”

　　小糖代替了我和她聊天。而我只能看着她一口一个姐姐，什么也做不了。
　　我越来越虚弱了。
　　每天都昏昏欲睡。

　　“我和她又换情头了哦。”小糖笑着，“姐姐都快和哥哥一样好了。”
　　我撇过头，“你就这么喜欢玩替身？不知道这样很不尊重人吗？”
　　“替身？她可不是。我不过只是一个失去了哥哥而想找个姐姐的妹、妹、啊～”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在她眼里，我和你有什么区别啊？”

　　好冷。
　　风好大。

　　“烟烟姐也喜欢替身梗，虽然她之前写的割裂练习里没有，但你不会真的就以为她放下了吧？”
　　……

　　考试的第二天小糖不知道怎么了，一考试回来就开始听《青石巷》。
　　我知道只有她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她带上耳机，在床边缩成一团。半晌，她打开手机，打字：“我回来啦～姐姐，在不在？”
　　她执着的看着屏幕，亮了又关，关了又亮。
　　我突然说你别等了。

　　屋子里下了好大的雨。
　　她把手机砸向我，“还你了。”
　　窗外风声不息。

　　小糖这次考得可以，至少比我行。我向往常一样打开平板上网课。她突然说，“今天是你们认识的一百天。”
　　我答非所问，“再也没有人会陪你上网课了。”
　　她安静的笑着，说就是今天了。

　　今天窗外的阳光真好。
　　她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想了很久，说我要唱首歌给她。
　　“我想给你唱首歌，你有时间听一首歌吗？”
　　她没回，我自顾自发，“算了，还是录给你听吧。”
　　“我怕再不唱就没有机会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怕她难过，虽然她并不会。
　　“因为我们的英语歌唱比赛取消了。所以我唱给你听。”

　　打开背景音乐。《安静》（《 Distance》）的前奏一共27秒，刚听了个开头，我几乎要落泪。我轻轻的数着，“十……九……八……”

　　耳边突然刮起了呼呼的风声。小糖站在我身后，沉默的看着我。我们突然共感，看到了我站在江边，身旁是弯弯绕绕的中国结路灯，顺着江边蔓延到很远。哥哥站在我身后，双手捂住我的耳朵，笑，“快要过年了，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七……六……五……”
　　耳边响起的是我自己的声音，我趴在床上碎碎念，“等今年我和她第1次过年应该怎么过呢？卡零点肯定是要卡的，是发消息好还是打电话好呢……”

　　“四……三……”
　　前奏结束，顺着鼓点响起，我轻轻地开口，声音还有些抖。
　　“Wishing upon the falling stars, and I'm sure”（向着流星许下心愿，我确信）
　　“We are now stand together”（如今我们并肩而行）
　　“ We are belong to each other”（现在我们属于彼此）

　　我曾经是真的觉得我们在一起。当初英语比赛选歌的时候，这首歌本来就是唱给你听的。

　　“ Just like the sun shines through，reflect in your eyes”（就像阳光穿越而过，反射在你的眼睛里）
　　“ Light up all the blueness”（点亮了所有的蓝）
　　“ I wanna know if I spread my wings to fly”（我想知道，如果我展翅飞翔）
　　“ Would you come and take my hands across the sky”（你会不会与我携手飞过天空）
　　“ We land on the mountain top where above the tree line”（我们降落在山顶树梢）
　　“ I'll show you the beautiful sunrise”（我要让你看见美丽的日出）

　　只是如今在唱这首歌，我觉得全英文的歌词和全中文的歌词，好像都不大适合你我。

　　“ And I will be with tonight”（我要陪着你度过今晚）
　　“我根本不想分开——”
　　“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代过……”
　　“ Even if I close my eyes”（即使我闭上双眼）
　　“ I still can feel you inside”（我依然能感觉到你在我心里）
　　“不用担心的太多，我会一直好好过——”

　　明明是同样的曲调，英文版是在一起的坚定与幸福，中文版却是分开的痛苦与悲哀。
　　像我们吗？

　　“你已经远远离开——”
　　“我也会慢慢走开——”
　　“ No more distance from where you are to where I am”（你我之间不再有距离）

　　多么可笑啊是不是，像当初的我，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想斩断，一边又幻想着我们在一起时的模样，奢求着不可能的梦幻泡沫。

　　“Someday this world has to end”（有一天，这世界走到尽头）
　　“ You still can feel it within”（你仍然可以感觉到爱的存在）
　　“ I'll give you all my love for making a new start once more”（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再次去创造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我喜欢你啊。

　　“只剩下钢琴陪我谈了一天”
　　“睡着的大提琴”
　　“安静的旧旧的……”

　　小糖曾经问过我，就因为一个人跑去疯了一样练习电影的主题曲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
　　我甚至也不知道最后录成的那篇视频，你究竟有没有听。

　　现在我真的弹的超级熟了，你要不要听听啊。

　　“ You bring me roses what you promised before”（你带给我曾许诺过的玫瑰）
　　“ Said you always remember”（说你永远记得）
　　“ What I like，what does hurt”（哪些是我喜欢的，哪些会伤害到我）

　　你说你要做我的树洞，你会永远陪我直到我不需要你的那一天。
　　那一天不会是昨天，也不会是明天。

　　“ You take my hands and fly me up to the sky”（你牵着我的手带我飞上天空）
　　“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
　　“ A colorless rainbow appears out of air”（没有颜色的彩虹出现在天空）
　　“ I know it takes time”（我知道很多事需要时间）
　　“ But we still can make it right”（但我们一定能将它实现）

　　“你要我说多难堪……”
　　“我根本不想分开……”
　　“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
　　“我没有这种天分”
　　“包容你也接受她”
　　“……不用担心的太多，我会一直好好过——”

　　“—— And I will be with you tonight”（我会陪着你度过今晚）
　　“ Forever be by your side”（永远待在你身旁）
　　“ No more distance from where you are to where I am”（你我之间不再有距离）
　　“我真的没有天分——”
　　“安静的没这么快——”
　　“ I'll give you all my love for making a new start once more……”（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去再次创造一个新的开始）

　　她送你的海报，全国很多人都有。
　　那天中午我和你说，如果这是你给我的礼物，那么我只想要独一无二的一份。如果你说这是你画给我的明信片背面，那就不要让它出现在我不喜欢的人的头上。
　　如果它会出现，请不要告诉我这是为我做的明信片背面。

　　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我会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这么给你唱这首歌的人。
　　以后等你再听到这首歌，或者是别人给你唱，都不会是我这样的。
　　中英结合。

　　我给你的礼物，独一无二。

　　鼓点声逐渐慢下来，仿佛结尾已来，却突然一下子变快，迎来最终的高潮。
　　就像我的心脏。

　　“ I'll always be by your side”（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 Forever love deep inside”（永远发自内心的深深爱着）
　　“ No more distance between the dreams and true life”（梦想与现实之间再无距离）
　　“我没有这种天分——”
　　“ I still can feel you inside”（我依然能感觉到你在我心里）
　　“ You gave me so much strength for making myself more stronger”（你给了我太多力量，让我变得越来越强大）

　　我永远会记得刚认识你的那几天，面对突如其来的学业不知所措。
　　是你一直陪着我，陪我度过了很艰难的那段开始。
　　你真的给了我，很多力量。

　　“ I'll always be by your side”（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我也会慢慢走开——”
　　“为什么我连分…… Where you are to where I am”（为什么我连分开都迁就着你/你我之间再无距离）

　　“ Someday this world has to end”（有一天，这个世界走到尽头）
　　“ You still can feel it within”（你仍能感觉到爱的存在）
　　“ I'll offer all my heart for a brand new love start over”（我会用我全部的心，换取一份全新的爱，重头来过）

　　那么我将会用这首歌，永远陪伴着你。
　　这是一个人，曾经的爱过。

　　最终还是迎来了结尾。钢琴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变慢、变缓、变轻。

　　我听到自己在数：“三……”
　　心跳变缓。

　　“二……”
　　双眼模糊。

　　“一……”
　　近乎失去意识。

　　最后的最后，我张嘴，想说再见，最后却只能说出，很轻很轻的一声，bye。

　　黑暗剥夺视线。

　　我听到小糖笑着说，“烟烟姐好久不见，我给你选的这份素材怎么样啊？”

　　视野重新明亮了起来。还是书桌前，亮着的背景音乐，亮着的录音手机，和皱巴巴的英文歌词纸。我听到我的声音说，“好像不错。”

　　“突然想写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