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剪春韭》骈四俪六

31、玉颜

　　宫宴开始，赵棠的位置很偏，既不靠近皇室，也不靠近亲王，也不在大厅内，她被安排在了屏风之后，完全看不见叶玉真的脸。

　　跟来的是千锦，她也着急，她自己看不到叶玉真的脸不说，怎么连公主也安排得这么偏，周淑妃那个杀千刀的。

　　位置确实是周淑妃排的，她也的的确确是故意的，她还没放弃让叶玉真娶走赵玉颜的想法，即使赵玉颜有孕又如何，她有千百张嘴，也不敢大声说：“我怀了赵宁的种。”既然不敢说，那谁知道是谁的。

　　等嫁到天高地远的岐阳王府，叶玉真想去子留母也可以，立即休妻也行，总归赵玉颜是别想再进皇宫了。

　　如果赵玉颜说出口，说自己有孕，即使是皇帝的种，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进宫之后，日子不会太好过，赵宁嫌她败坏自己的名声，一点往日情分又值得什么。

　　这时候的赵小姐进宫，别说皇后，只恐连个九嫔之末也别想得。

　　淑妃的斗争水平见长，周守仁很是欣慰，女儿有这样的手段，登顶后位真的是指日可待。

　　公主没穿华服，她穿了身封太后给的衣裳，顺带连腰带也换了，银线挑的腰带，换成了梅兰云纹，简单质朴，头上只一根银珠钗，耳坠子都没有，确实新寡。

　　叶玉屏朝永安公主看了好几眼，问了侍女，确定那位梳单螺髻的就是永安公主，长公主与传闻中的长公主不大一样，传闻中的长公主有些疯样。可这公主，端庄沉静，一点也瞧不出什么疯样。

　　千锦只盼哪个贵女想去登台表演，太后娘娘趁机撤了这道屏风才好。其实封太后也是这么想的，但周淑妃好像就没这个安排，歌舞节目安排的很满，就没个空场的时候。

　　赵棠也发现了叶玉屏在看她，一直看她，这么关注她，要么就是叶玉真的仰慕者，要么就是叶家的人。但看瞧那姑娘看得大大方方，想来不是什么仰慕者，应就是叶家的小姐。

　　听风来换千锦，赵棠无声看了叶玉屏一眼，听风点头，眼风都没动，手指一弹，上菜的侍女腿部弯曲，一锅热汤向那桌贵女们泼去。

　　“啊！”“我的脸，”“我的脚！”——贵女那边乱作一团，封太后瞅到机会，责了淑妃，“你办的什么宴，还不快撤开屏风，看看那边怎么了。”

　　太大的响动，周淑妃想用屏风遮着都不行，赵棠也不去刻意关心谁，宫女们吵作一堆，赵棠起身，“我们走。”

　　屏风撤下的时候，顾况朝那边看，一眼就看见了莽莽，不知为什么，她换了装束，换了发饰，他总能认识她，或许是因为她的腰，并不婀娜，却永远站得笔直。

　　杨简也来了，这是王氏大闹长秋宫之后，左副佥都御史大人头次参加宴会，王氏受了教训，好歹知道大庭广众之下闹腾是没有用的，那位不管再不受宠，也是个公主。而自己再受宠，不过也就是个臣下之女，和永安公主硬拼，不划算。

　　杨简在看莽莽，听闻她在长秋宫深居简出，回宫就要示弱，不示弱恐是一天都住不下去。

　　叶玉真来了，风姿确实上佳，周淑妃都有点犹豫了，这岐阳王长这样，让赵玉颜嫁过去像是便宜她了一样。

　　赵玉颜坐在位置上就没动过，她也不能动，肚子已经大了，五个月的身孕，她穿了宽袍大袖，往奢华里打扮，也有点掩不住的孕态，不能等了，再等三个月入宫，她的孩子都该八个月了。

　　周淑妃心里门清，提也不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赵宁看见叶玉屏，叶家的人的确好看，永安公主垂着眼，仿佛大家的算计都与她无关似的。

　　大家都能等，也能忍，唯一不能等不能忍的是赵玉颜，她过去以为自己拿捏了赵宁，可看今日，各有各的算盘，唯独自己是棋盘外的人。

　　招贤纳妃，赵宁不会提，能提的只有封太后，可自己与她女儿不睦，永安公主是没什么用，可封太后这时候有用啊。

　　赵玉颜这时候后悔自己的短视，又不禁想，自家有什么能为永安公主这一脉效劳的，能让封太后开口，接自己入宫。

　　高楼之上，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赵玉颜穿着顶级的白狐斗篷，依然觉得越坐越冷，越坐越冷。永安公主是不受宠，可她也坐在封太后身侧，是她触不到的人物。

　　再舞一曲，宴席就过半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能等了。赵玉颜拿出一个银元宝，招了个小宫女，“有劳这位姐姐，我想......”

　　献舞的少女一身赤羽为裳，腰间镂空，上衫像是火红的羽翼，双臂展开，翱翔九天。赵宁的眼珠子都不转了，封太后微微一笑，雪岭就是出美人，这一族的姑娘就是不叫人失望。

　　听风站在永安公主身后数步远，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封太后这隐秘一笑，就没逃过她的眼睛。

　　赵棠也不是傻子，她在草原上风声听多了，任何人声都逃不过她的耳朵，看来这位美人是专门为赵宁准备的了。封太后对她这个女儿不放心，开始给自己备后路了。

　　永安公主眼神扫向赵宁的众妃嫔，周淑妃是一脸不屑，周敏儿这人，浮躁有余，内敛不足，难成大器。再看那个被废的前太子妃，一脸波澜不惊，这种无波无澜，要么是认命了，要么是在憋大招，等着一击致命。

　　苏逢青是哪种人，赵棠也不感兴趣，她又不是赵宁，要去揣测各个妃嫔所想所思。她要解眼前之困，需要有个帮扶的人，苏德妃和周淑妃都不是最佳选择。

　　传话的小宫女终于到了这边，听风衣袖被拉了拉，那小宫女头也不敢抬，说：“姐姐借一步讲话。”

　　赵玉颜已经离席了，赵宁在这场宫宴上，根本没看她一眼，他完全不记得她，还有她的孩子。听风出了宫殿，外头寒风瑟瑟，还没落雪，就看见滚得雪球一样的赵姑娘，确实是见过的，在汤山温泉。

　　赵玉颜能高能低，能上能下，这刻给听风见礼，“姑娘有礼，赵玉颜拜见...”上来就行大礼，听风敏捷，迅速转身，没受赵姑娘的礼，她道：“这是做什么，我受不起您的礼。”

　　“姑娘，我想见见公主，能否请永安公主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