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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药魇 ...

  •   我踉踉跄跄走进屋子的时候,慎玉正在炕上安静的睡着。我慢慢的靠向她,倚在旁边的柜子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脑中只有一个问题在不断盘旋不去:是她说的吗?,既然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会在我临走的时候才叫住我,既然她会在我走之前装作睡着,那她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呢?

      我又忍着脸上的疼痛,看了她一会儿,在月光下,慎玉看起来并不比谁平凡,还是十分秀丽柔美的。我不知怎么就想起她看十阿哥的眼神了,不觉叹了口气,就慢慢走到炕的另一边,侧躺着睡下了,我把手侧枕在头下,背对着慎玉,脑子里面一遍一遍的想起今天晚上的所有事情,从赴宴,收到纸条,到被慎玉阻止,然后是遇见四阿哥,冷遇,遇上行踪莫辨的宫女,最后又被怡兰甩了耳光。一遍一遍地想,怎么也停不下来。

      夏末的衣物还是较单薄的,不一会儿,我手臂的一侧的衣物就逐渐被眼泪打湿了。我烦躁地在脸上乱抹一通。

      就这样,我在看起来毫无端由的流泪和烦躁地抹泪之间,逐渐睡去了,周遭的一切也逐渐暗了下来,静了下来。

      待到我睁开眼时,怡兰正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惊,忙下了炕,赶紧向她请安道,“姐姐吉祥。”

      不料怡兰冷眼瞧了我一眼道:“谁是你姐姐?”

      我一惊,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就听见怡兰死盯着我道:“你倒底是谁?什么时候混进宫来的?”

      我虽是心虚,可是面子上还是要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着说:“姐姐说笑了我当然是清棠,不是你说的么,我小半年前才进宫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怡兰见我这般说,便上前靠近一步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这几日冒冒失失的,性子已经大变,完全不像是以前的清棠了,别人也许没有看出来,可是我自从你一进宫就是教导你规矩的,自然要比别人清楚的多,你进若是不说,我就将你交给侍卫,他们自会带你到刑部拷问。”目光已经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温和。

      我不知不觉被她逼退了几步,退到炕沿再无退路身体一歪便坐在了炕沿上,抬头看怡兰时,她越发显得高,让我越发心虚起来,愣了半晌,又忙站了起来,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姐姐昨夜还不是说,我得了风寒,要多休息吗,如今为何凭空的来问我这些没缘由的话,姐姐若是恼我,可以打我骂我,为什么偏偏要说这些话呢?”

      怡兰冷笑道:“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想说了?那我到要看看,受了刑以后,你还会不会这么嘴硬。清棠到底到了哪里,待会儿就会见分晓了。”说罢,门便被推开,从外面进来四个侍卫打扮的人,上来就要捉我的手。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茫茫然向房间的一边退去。那些侍卫却仍是一步一步地逼上来。我心中已经毫无办法,总不可能和这些三百多年前的人说一件到目前我都不相信,连现代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事情吧。她们决不会相信一个三百多年年之后的女子居然会处在他们之间的,一旦话说出口,必定要拿些证据出来,那我又该说些什么才能服众呢?总不能说八阿哥正在结党,笼络朝臣。总不能说太子有谋逆之心,康熙将会在四十七年废太子吧。

      想了半天,发现竟然是什么都不能说的,罢了,还是死咬自己就是清棠吧,如今也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了。

      横了心之后,我似乎胆子也大了些,只是对怡兰说道:“姐姐这般冤枉我,若使用起刑来,我也是不会认的,我本来就是清棠,你如今要让我自己证明是自己,你这不是为难人么?”
      怡兰站在那些侍卫身后,笑着说:“不管怎样,如今是无论如何不能再留你了,宁可错杀一个,也不可留下一个祸患!”虽是脸带笑意,可是眼神间却是凄厉的冰冷。

      只听她厉声说道:“把她捉起来,带到主子地方去!”说罢那几个侍卫便一起上前将我的手扭住,只是往门外带。

      经过怡兰身边的时候,只听她说道:“是真是假,你若不知道,有人自会告诉你。”随后便先出了门。

      我茫然,只是任由他们推搡着我,同院的宫女们纷纷跑了出来,只是看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只是空洞的看着她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全身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恍惚间已经来到钟粹宫,几个侍卫将我往地上一推,我便倒在了良妃跟前。待好不容易抬起头时,看见良妃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心下便是凉了半截。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见来东边位子上坐着的那个人,泪水便一下子涌了上来,尽管是惊异万分,却是再也顾不了许多,挣扎着跑了过去,跪在那个衣着朴素的满族女子跟前哭喊道:“妈——”

      是我的幻觉么?妈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可是不管如何,在这里看见妈妈,我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平日里的假样子全都崩溃了。

      那女子一怔,看我如此痛哭流涕,随即便也是流下泪来,忙扶我起来道:“好孩子,你怎么……良妃娘娘告诉我你失忆了,我才忙进来看看你,今日,虽然你……但你还是知道我是你额娘的。”话语间,眼泪已经潸然。

      却见站在一旁的怡兰已经变了脸色,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只见那满族妇女匆匆用帕子揩了眼泪,几步走到良妃跟前说道:“娘娘,清棠这孩子让您费心了,只是我今日看,她竟能认出我,可见不是假的。”

      良妃疲倦的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们母女自去叙叙旧吧。”

      我忙随了那个额娘福了身,便由着她拉我往外走,还未出门,却突然看见四阿哥沉着脸走过来说:“娘娘,不能放她走,她不是清棠!”言语掷地有声,他一下子把握推倒在地,我忙望向那额娘,只见她早已不知去向,这时候我才发现,刚刚被侍卫们抓过的手腕,竟已经划开一道口子,正在泂泂流着血……

      我猛地从炕上坐起,天已是大亮,照的人睁不开眼。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仍是惊魂未定。四下看看,房里早已空无一人,门仍是关得好好的,没有谁要进来的迹象,过了半晌,这才慢慢静下心来。

      刚想打个哈欠,不料嘴角一阵扯痛,这才想起,赶紧拿过镜子仔细看看,铜镜里的人面上带着泪痕,眼睛红肿,一侧脸颊上红肿得厉害。无奈的放下镜子,另一只手却触到枕头旁的一个小圆木盒。打开来,里面是味道清凉的药膏,盒底压的小纸条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了药膏的用法。

      我叹了口气,蜷腿呆坐在炕上,冷笑了一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先打你个巴掌,再给你吃糖么?”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不快起来,虽然我知道怡兰这是为我好,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打骂即将是我作为一个宫女的未来的家常便饭,或者说,这样的打骂还是算轻的,至少打完骂完,还有药膏可以涂,而不是将自己置之死地,然后抛尸了事。虽然我尽力说服自己既然已经身处此地,就要懂得这里的规矩。又想到刚刚梦里那个面目与妈妈如出一辙的满族女子,我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眼泪流在红肿的脸颊上,分外难受,又加上我昨天晚上用粗糙的袖子乱抹一通,皮肤有些破了,遇上咸涩的眼泪的眼泪便越发疼痛起来。忙走到脸盆架旁,用水洗了洗脸,擦干了,然后挑了点药膏抹在脸上,又把药膏和小纸条放在柜子里。药膏倒是好用,抹上后便不觉得很痛了,凉凉的,也挺舒服。想着这药膏倒是不惹人讨厌,也没什么吓人的颜色,就是干干净净的透明的,闻起来也颇为不错。

      想着反正怡兰今天也替我告了假,昨天夜里也是要我装病的,我就顺势到炕上躺下了。闭着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如今是康熙四十二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明年康熙就会把钮钴禄氏赐给四阿哥了。也不知道这位钮钴禄氏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心想着昨天中秋之时也没有仔细看看各位阿哥的福晋,心下也略略有些后悔。四十四年的时候康熙就要第五次南巡阅河了吧,四十五年的时候,巡幸了塞外,建避暑山庄于热河,作为每年秋狝驻跸行宫。四十六年……

      正想着,突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我一惊,下意识的想躲,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捋了捋头发走上门前说道:“是谁啊?”

      怡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虽说已经平定了颇久,可是这时候听见她的声音,还是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我忙打开门,站到一边向她请了个安,“起来吧。”我站直了身子,却看她不曾迈步不来,只是伸出手,我忙去接,她递给我一个小木盒,说道:“一天擦三回,一两天就可以好的。”我哆嗦着声音谢了她,她不再看我,只是淡淡地离开了。

      关上门,哆嗦个不停的手里捏着木盒,走到炕边坐下,心中早已惊惧万分。打开盒子,里面飘来熟悉的味道:透明的药膏,味道清凉好闻。我咬着嘴唇,这才是怡兰给我的药膏,不是吗?那刚才那个……我心里早已经明白,却还是不死心般地拿出放在柜子里的那个小木盒。

      一模一样的药膏,沁凉好闻,透明悦目。一模一样的盒子,连盒上雕刻着的花纹都一样,做工细致,绝非是普通宫女可以拥有的。那么……那么怡兰定是告诉了良妃了,而这提前送来的药膏……我突然惊觉,猛得看向炕的另一侧。

      慎玉的薄被整齐地叠在那里,被面是她自己绣着的,绣的是梨花,她说过:梨花最是干净大方的花,她很是喜欢。慎玉的绣工精湛,手艺超群,梨花惟妙惟肖,惹人爱怜。被子安静的叠在靠墙的一角,默默的,如同我难以理清的思路一样,静滞在这个艳阳高照满室光明的晴天,噎得我说不出来话。

      你又是装着睡着了么?否则你又怎么知道我被怡兰责罚,所以才特地问良妃讨了药呢?那我私自出去的事呢,也是你告诉的吗?那你为什么要在我最终决定赴约的时候说你不会说出去呢?你比我进宫得早,你又是编了什么借口向良妃讨药的呢?

      慎玉,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在被梨书责罚。我以为你是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现在想来,在这里,哪有什么毫无心机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可是慎玉,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是想揭穿我,还是为了我好呢?

      我想到这里,已经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空空落落的屋子里,我扶着桌子,想起慎玉和怡兰平时的一言一行,还有那些接触不多的宫女,蔻月,梨书,秋儿……不知怎么心里越发茫然起来。

      夜间蔻月回来的时候,倒也是问了问我的风寒可有好些,我也只是说:“倒是不怎么,只是头重脚轻了些,最迟明天再休息一天也改好了,只是这两天麻烦了几位姐姐了。”蔻月笑着点点头,只是慎玉表情一只是淡淡的,也不说什么话,只是说:“快好了就好,下次要听话些,生病也多是由于自己大意造成的。”

      这句话在平时听起来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我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一语双关的感觉。忙低了头,怕被蔻月看出端倪来,只是低头说:“姐姐说的是,多谢姐姐关心,清棠知道了。”慎玉没说什么,自去准备晚上到娘娘处当值的事儿了。我便也喘了口气,放下心来。看来她并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今夜蔻月不当值,我们俩便在一处讲着闲话,也倒不算寂寞。蔻月的资历稍逊怡兰,所以她虽然是和慎玉还有我同住一间房,倒也是有一张自己的炕,并不和别人拼炕。她平日里性子倒是活泼的,也没什么领头宫女的架子。说话也是开朗,却也不像梨书那般冲人,和她讲话倒也还算合得来得。今夜慎玉去良妃处当值,她就坐到炕上慎玉一头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清棠,你来了也快半年了吧。”蔻月声音软软的,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姐。她说话也是这样。

      “是啊,快半年了,”我又拉拉嘴角,自嘲的苦笑道,“可是前面好长时间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倒像白活了。”

      “这也说不准,忘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我倒是觉得,你比刚来的时候好相处多了。”蔻月笑着说。

      “好相处?”我不可置信地侧过脸望向她,心中想,就我这个性子也好相处吗?“蔻月姐姐,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得好相处了?”

      “你倒是不记得了,你刚来宫里的时候,老是哭,娘娘待你倒是极好的,看你年纪小,还时常逗你呢。怡兰有时却被你哭烦了,抬手就是一耳光。”她看我直盯盯地盯着她看,又笑着说“怡兰那也是为了你好啊,娘娘对你好,忍着你,要是在别的娘娘跟前你哪有这好运气啊,而且,你不记得了,怡兰甩了你耳光之后,总是后悔,还次次都给你送药膏来,我们笑她是个马后炮。”蔻月又看看我一脸木木的表情,笑着说:“现在你倒是不同了,哪里还有什么黄毛丫头的样子呢,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平日里静静的,我们也不用忙着劝你了,你说,这可不是好相处了么……”

      我愣愣的看着她,脑海中思绪万千,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慢慢浮现到我的面前了,只是……看她盯着我,又连忙对她笑着说:“不想我以前竟是这么不懂事,真是麻烦姐姐们了。”

      “我可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和你这个黄毛丫头聊起天来。”

      我尴尬地笑笑,无话好说。看蔻月这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比起真实的我来,还小了三四岁呢。

      “说起来,我平日里只是叫你‘清棠’,竟是连你的姓氏都不曾问过,今儿个你可要告诉我啊。”

      我点点头说:“那是自然的,我姓的是喜塔腊。”

      “喜塔腊.清棠……”蔻月轻轻的念着。

      “不知道蔻月姐姐姓什么?还有慎玉姐姐?”

      蔻月笑着说:“我就是一个小家子姓,姓鄂济里。慎玉的话,听她说,是姓钮钴禄的,她阿玛好像还是个官呢。”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刚才的所有牵心的东西都跑到九重云外去了,钮钴禄.慎玉,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四阿哥的格格,后来成为雍正的熹妃的钮钴禄氏吧……虽说同姓的人并不少见,可是蔻月说慎玉的阿玛是个官……可是我看慎玉平日里的言行,分明就是中意于十阿哥的……

      历史上的钮钴禄氏的阿玛是凌柱,只是现在不能问蔻月慎玉的阿玛究竟是谁,只怕要是问,她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如果慎玉真的是凌柱的女儿,那她岂不是明年就要嫁给四阿哥了吗?

      又想到慎玉已经心有所属,便心烦意乱起来,像蔻月只是托词说自己很累了,于是我们也就各自睡下了,可我却是一夜无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药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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