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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救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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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风瑟瑟的吹在我的脸上,我手撑油纸伞走在青石板上,只听着雨点不急不缓的敲打着伞面,“滴滴嗒嗒”、“滴答滴答”。
我也跟着悠然的节奏慢慢的前行,一切又平静下来,桃子、玉琼,或者是四阿哥、八阿哥,近来我们都彼此相安无事,只是循规蹈矩的过着每一天。太有规律的生活,会让人变得习惯且思维有条有序。
但是,时间的流逝我在自己身上实在看不出来,脸上莫说皱纹,就是一丝我这年纪该有沧桑也毫无看到。而矛盾之处就在于,若说是不变的容颜,却是觉得随着心里的一些东西,眉眼间透漏出的也是以前没有的。可若是说变的话,也仅仅是皮肤随着季节的变化会有短暂的反应,这样的细微变化也太不足以一提了。
思来想去,也许是“嫣然”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就死了,现在的我借助了她的躯体,继续存活。那么,我的灵魂有可能永远被禁锢在这具早就死掉的身体里,而我是谁这个问题也永远也得不到回答。以前想到一些灵异事件不免觉得毛骨悚然,现在自己成了事件女主角,倒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雨还在下,我顺着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不通了便折回去另选一条接着走,下摆早被雨水溅湿,但是空气中由于雨水的缘故,独有的淡淡清香却让我莫名的起了愁绪,只为自己未知的命运……
“怎么又是一条死路?”我握紧伞把低声喃道,罢了,再重新找一条就是了,于是我又低下了头,提步往回走去。途经一处亭子,里面好像坐了一人,我恍然未见的避开,下雨天这么悠闲的应该是某位主子吧,我实在不想去行礼请安了。
“嫣然。”
我顿住脚步,雨下的似乎又大了些,我不确定的微微转身,只见四阿哥面对着我站在亭子里面。我对他笑了笑便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道:“下雨了,没带伞。”我“哦”了一声,问:“那你和我一起走吧。”话毕,我忽然发现自己今日对他很是自来熟,连“奴婢”二字都省了。
他想是也发现了我的这点,眼里有一丝笑意的看看我的伞,再看了看我的肩膀,“你那伞遮你都还不够,我们两人走到宫门,怕是全身都湿透了。”我偏头一瞧自己的肩膀,可不是么,都湿了一大片了。
“先前只顾着走路,没发现已经湿了。”我解释道。
他看我两手空空的样子,便问:“你去哪?也不像是给谁送东西。”我换换撑伞的手,笑道:“难得的下雨天,出来走走,看看风景。”一阵风夹杂着丝丝雨点吹过,我的脸上顿时有了不少雨滴,他道:“你不是就打算一直站在亭子外面撑着伞同我讲话吧?”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同他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的对话了半天,看来这雨短时间是不会停了,反正他也不急着走,四周也没有什么人,我走进亭子落了伞放在角落。
“坐吧。”
我闻言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雨水,坐到他旁边,他哑然失笑,“你没帕子吗?”我一怔,原来他是觉得我太过随意了,“有的,出门的时候,心急,忘了拿。”他边摇头边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我,我讪讪笑道:“这样多不好啊,我一般不随便乱用别人的东西。”
四阿哥听我这么说,并未收回那只手,反而身子向我这边前倾,“你是说让我帮你擦?”我望着他带笑的嘴角一时没答话,他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随即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雨水。我的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那个……不劳烦你,我自己来就好。”我伸手去接帕子,却被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低声道:“别动!”
我低头盯着我们的手,渐渐平静下来,他都不怕被人瞧见,我在这里装什么矫情。我松口气抬头道:“你很难得嘛。”他问道:“什么难得?”我浅笑不语,他最后擦了擦我的额角,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遗漏后便收回那只手。而另外那只紧握住我的手,也适时的收了回去。我有些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也收了回去。
“我说,你难得这么温柔。”我笑道。
他表情有些古怪,“我以前……很凶?”我乐了,“倒也不是凶,只是你总是板着一张脸。我们见面的次数本来就少,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对我。”想到刚才的一幕,我心头一阵温暖。他也淡淡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就说我,让我不要如此,有什么情绪都要表现出来。当时我说那是老师说要我们‘喜怒不形于色’,你还破口大骂。”我想了想,也跟着笑出了声,“可不是么,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就冷冰冰的,我也是怕你闷着难受。”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他问道。
我得意的笑了笑,“当然!我接受你的感谢,不知……四阿哥打算怎么感谢我呢?太贵重的礼物我是受不起的,意思一点就好,不过,如果你硬是要下重礼的话,我也不反对。”我在那里说得天花乱坠,四阿哥既无奈又好笑的看着我,待我说完,他便接道:“好,我谢你,不过……怎么谢,倒是要好好想想。”他做沉思状,我在一旁傻乎乎的等着他想,“这样,你跟了我,我带你离开紫禁城如何?”
“啊?”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也开玩笑似的马上接道:“好啊,我嫁你,当你的福晋。”他听我答的随意,便收敛了笑,“嫣然,我不是在说笑。”我当即住了口,望着亭子外面的雨,“我再想想。”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轻叹一声,“听说,你让二哥把桃子放了?”我收回目光,“是的,她也受了这么多的苦,也够了。”
“你啊,就是太仁慈。”
我佯装不解,“这样不好吗?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给她一次救赎,心里也会好过一些。”四阿哥轻声道:“那么,你自己呢?”是了,我自己呢?我可以把自己装扮成救苦救难的活佛,可是,谁来给我一次救赎?
“我。”四阿哥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定定道,“你本来就不适合待在宫里,而我可以做那个带你离开的人。”我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脸,他那坚定的目光仿佛也牢牢的锁定在我身上,正是那道目光,让我听见心里那朵紧闭的花苞忽然“哗啦”的一下,便盛开了。
我笑吟吟的道:“那么,好。我相信你,我跟你。”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彼此喜欢,彼此了解。
他正欲说话,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手上拿了两把伞,“爷,奴才把伞找来了,让您久等了。”他闪过一丝恼怒,我笑了笑,“也不急于说什么,总是要在一起的。”他嘴角噙起一丝笑,“嗯,没错。”
作别后,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我还是在雨中走着,听着雨声心境与之前截然不同,想到这些,我转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他到消失在我眼前方提步回永和宫。
那日后,我和四阿哥便正式确认了关系,他也在每日给德妃请安后,顺便绕到我屋里看我一眼,或者得闲之时同我说说话。因为是在古代,又是在紫禁城这个人言可畏的地方,所以虽说是情侣关系,但是也不见得真的就为所欲为的闹着玩。
更多的时候,若是我不当值,两人便都坐在屋里的凳子上,说一些在别人面前不能说的话。其实说到底,也就我一个人在发表“演讲”,从秋灵讲到选秀女,再从选秀女讲到彩蝶、玉琼、桃子,说到气头上再把乌拉那拉•如玉搬出来,讲讲晋公公和燕心。他每次听到这些都会皱紧眉头,反倒是我看得开,伸手轻轻的将他的眉头抹平,再宽慰的对他说:“都过去了,没事。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有你么?”
他无奈的笑笑,未再多说。
有时候,两人也会谈古论今,从琴棋书画说到文人墨客,再把悲情的历史人物搬出来或赞赏或惋惜一番。也许,这就是我的小幸福,我要的也仅仅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