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后悔的事 ...
-
和迹部景吾一样，流川桐念的也是商科。
但两个人的方向不同，选的课重合得并不多，不事先约好的话，也不容易碰面。反倒是在去餐厅的路上，遇见了原先冰帝的学弟，日吉若。
“啊|……流川前辈，你的脚怎么了？”
“一点小扭伤。下课了？”
“是啊。”日吉若和身边的高个男生说了几句话，将手里的书本递给他，快步走了过来：“要帮忙么？”
“那就麻烦你了。”流川桐伸出手，刚刚搭在他手臂上，突然听到附近“咔嚓”一声。她一愣，偏过头，看见走廊上两个抓着相机的男生正朝她这边看着，见她侧头，转身就跑了。
“这是……”流川桐有些奇怪：“某种摄影活动吗？”
日吉若用空着的一只手抓了抓后脑勺：“大概又是那些帖子弄出来的吧。”
“帖子？”流川桐重复了一遍，纳闷地看向他。
“诶，流川前辈还不知道吗？”日吉若的表情相当惊讶的样子，然后停了下来，拿出手机迅速地按了几下：“Nei……就是这了。”
流川桐接过手机，先是被列表里一连串的“流川桐”字样给惊了一下，将屏幕往上拉到头后，不禁笑了起来：“东京大学——校园分类——杜莎夫人馆——流川桐临时版块？这是什么东西啊日吉君？”
“哦，那个是东大BBS来的。杜莎夫人馆的话……以前冰帝也不是有些无聊的女生弄后援团什么的吗，这个也差不多吧。部长他们都有版块来着。像前辈这样的临时版块，都是最近比较热门的话题临时加上去的。”日吉若简单地解释道。
流川桐兴致勃勃地点进去看了几条，发现竟然有不少照片，抓拍的，以前的，都有。
她一边点评着“这张拍得还不错……这是高中的吧？他们怎么找出来的？……哈哈，国中修学旅行的！还有你们部长的半只手在里面……东大的学生真神奇……”之类的话，一边问：“怎么会有我的版块的？我才刚回来没多久吧？”
“……”日吉若顿了顿，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也不是太清楚，大概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传言吧。”
“传言？”流川桐挑挑眉，将手机还给他：“关于什么的？还是说，和谁的？”
“部长啦，忍足啦，还……呃，”日吉若抬手指指路口：“流川前辈是去停车场还是去餐厅？”
流川桐看他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校门口吧，我今天没开车，麻烦日吉君了。”
“那个，其实……”走了一段路，日吉若挠挠头说道：“学校论坛上这种无聊的话题很常见的，过阵子就会没了。”
“诶……日吉君这是在安慰我吗？”流川桐抬起手臂，拍了拍他脑袋：“谢谢了哟。”
“……流川前辈！”
“嗨嗨……车来了。日吉君是回家，还是要去别的地方？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课的。”
“Sa……jya a ne。”
“Jya。”
另外一边，富士见台的医院里，东大生们正商量着去哪吃午餐。仙道彰敲了敲显示器顶部，问：“大家都去了，远山你不一起吗？”
“什么？”远山岚捂着嘴抬起头，表情有些苍白。
“……午餐，你去吗？”仙道彰奇怪地看看她：“在看恐怖故事？这副样子。”
“不没什么！”远山岚有些慌乱地伸手将屏幕关了，站起身：“走吧。”
流川桐团在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巨大的戈贝兰挂毯上。
傍晚昏黄的夕阳余晖穿过露台没有拉拢的帘子，在这面墙壁留下一条不甚明亮的橘黄光路，将织着安徒生那个关于冰雪女王童话的挂毯切割成不对称的两截——左半边是坐在雪橇上的美丽女性，她向前方伸出手；右半边是一个俊秀的少年，他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有什么闪亮的碎片落在里面。（注1）
“……你这是什么不华丽的模样，啊嗯？”迹部景吾站在门口，皱着眉打量她裹着毯子团在沙发上发呆的样子。
流川桐过了几秒才有反应，抬抬眼皮，看见他身后抱着一大捧玫瑰的佣人，丢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本大爷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迹部景吾大步走过来，动作利落地将她从毯子里挖出，托着下巴端详了一下据说“肿得不能走路”的脚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嗨……”流川桐声音拖得长长地应了一声，转了转脚脖子，示意自己恢复良好，行动自如。
伤药是日吉若送来的，似乎是他家道馆的秘制，效果的确很好，涂了这两天，就没什么影响了。
迹部景吾在旁边坐下，银灰色的眸子扫了一眼摊在方几上的笔记本，抬手将屏幕压低一点，问：“你在看什么，啊嗯？”
流川桐笑了笑，不说话。
迹部景吾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沉下眸光。
学校论坛上的事他早就知道，不需要在意，这种问题她自己就会解决得很好。
果然，不过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题人物转身一变，从私生活混乱和学校内多名出色男性有着非同寻常交往的交换生，变成了四年前因情伤远走异国他乡的形象，学校论坛风向立转，博得大批同情兼鼓励的支持者。
虽然流川桐给自己设定的形象很不符合迹部景吾的美学，倒是不妨碍他赞赏她抓住时机并立即加以利用的手段。
难得的是，度把握得很好。
那一大堆为这一转变作出重要贡献，爆了无数陈年旧事出来的ID，恰到好处地将事态发展停留在了可以勾起某个人的愧疚感，却又不至于引起情绪上的反弹的程度。
不过……
“怎么了？”迹部景吾抬起手，揉了揉她头发。
他习惯看到的流川桐可一向都是光芒四射，活力十足，看准目标就去达成的形象，这种看起来几乎有些恹恹的模样，陌生得让他担心。
流川桐将脑袋靠到他肩膀上，蹭了蹭：“没什么，想起一点以前的事而已。”她停顿了一下，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帘，轻声问道：“Nei……景吾，你有没有在之后想起来，才觉得后悔的事？”
“后悔？”迹部景吾点了点眼角的泪痣，重复了一遍。
“像是，如果那时候没有那么说就好了……如果那时候，换一种做法就好了……之类的。”
“那种不华丽的事，本大爷是没可能有的。”迹部景吾抬一抬眉毛，毫不犹豫地回答。
“真像你的作风……”流川桐笑了笑。
这样的问题，不会有任何这个答案之外的回答了吧。
后悔这种事情，在迹部景吾的认知里，毫无疑问，是件愚蠢到极点的事吧。
不惧怕任何艰难的挑战，不放过任何细微的机会，不在乎任何达成的手段，确认目标，设定方向，然后倾尽全力去达到。
成功与否，那是另外的事。
流川桐再清楚不过，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过去是回忆，现在是准备，未来是目标，每一天都是如此。失败的重新来过，错失的想法弥补，没有获取的，继续加油。
至于“如果”，“假设”什么的，全部都是不必要的情绪，永远无法对现状产生任何助益。
从小的教育，天生的性格，都在为她养成这样的脾性。但即便如此，在猛然发现过去犯的一个错误时，就算是她……
这就是所谓理智上接受，情感上却无法简单地抹去吧？
“景吾，你真是拥有一颗无比坚定强大的心灵呢。”
迹部景吾一愕，随即便笑了开来：“那是自然。”语气自信又嚣张，从认识的最初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动摇过。
人在前方有一个强大的依靠时，往往会忍不住想要依赖撒娇，这是惰性在作怪。迹部景吾无论在甚么样的境况下，也都是可以作为依靠的那个存在。
但流川桐从他身上得到的要不同一些。
在迹部景吾身上，她总是能汲取到坚定前行的动力。
流川桐眯起眼睛，觉得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体中来，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景吾，为了庆祝我的脚伤痊愈，请我吃晚饭吧！”
迹部景吾抬起眼，看她又恢复成一贯神采飞扬的模样，笑了笑，站起身：“鹤亭今天晚上的狂言演出应该不错，去那吧。”（注2）
流川桐眨巴眨巴眼睛，并起手指在眉角一挥，行了个十分俏皮的军礼：“给我半个小时～”
两个人的身后，摆在方几上的笔记本正一闪一闪地亮着蓝光。
屏幕上是几个穿着厚厚滑雪服，带着护目镜，正从山坡上向下滑行的人，背景，是碧蓝的天空和远处积着白雪的山脉。
------------------------这是童话的分界线-----------------------------
注1：《冰雪女王》，安徒生的童话之一。我曾经很喜欢这个故事。
故事的大概内容是：
魔鬼有一面可怕的镜子，镜子会将一切美好的东西变得丑恶。这面镜子因为意外破裂了，碎片飞到了世界各地。
在某一个城市，有一对快乐的男孩女孩，他们一起长大——我不记得两个孩子的名字了。
不幸的是，有一块碎片落进了男孩的眼睛里。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冬天的时候，城里的孩子们去冰湖上滑雪橇，男孩遇见了一个坐着雪橇的美丽女子。在他那双因为镜子的碎片而使得看的东西总会被丑化的眼睛里，她的美丽也没有被缺失一分一毫。
“跟我一起走吗？”女子吻了吻男孩，寒冷的魔力使得他的心立刻变成了冰块。男孩忘了所有的事，坐上她的雪橇，去到了最北最寒冷的地方。
故事的最后……当然是那个女孩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被冰雪女王迷惑的男孩，并用眼泪融化了被魔法冰封的心。
于是最后两个人回到故乡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注2：狂言。日本的戏剧形式之一，通常是穿插在能剧剧目之间的一种短的喜剧，算是猿乐能和田乐能的派生产物吧。
狂言好像是日本戏剧类型里唯一一个不化妆的艺术表演形式（他们称作净脸），虽然也有一部分是戴面具的，但与能剧那数量恐怖的面具相比，数量可以说是极其稀少。
嗯，我是听不太懂这种艺术啦，不过有些动漫和日剧里插|进去的狂言配乐，倒的确很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后悔的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