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狄中心主双军师]美人》崩玉

3、看不透的人

　　杨无邪一向是谨言慎行的人，不该讲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该讲话的时候他也不会吝于开口。
　　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的场合才少不得他同往。

　　狄飞惊此番将戚少商等人约上三合楼，无非是以六分半堂入京红货遭劫一事讨要个说法，并以此破题，以期最后达成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联手的目的。
　　此行之前杨无邪以为会见到雷纯出面坐镇，即使负责谈判的一定是狄飞惊这个署理总堂主，但商谈的毕竟是帮派合并这等大事，她这个六分半堂名义上的总堂主于情于理都需现身以示尊重。
　　但雷纯并未出现。
　　所以狄飞惊表现得再谦卑有礼，仍显得诚意不足。
　　杨无邪面上不动声色，眼睛一直望住狄飞惊。
　　他打的什么主意？他旨在与风雨楼联手当是不假，却当真以为凭他一己之力可以劝服戚少商的么？

　　杨无邪比戚少商和孙鱼都更早结识狄飞惊，苏梦枕在世时他已经对这位六分半堂大堂主有着不少了解。
　　当年雷损殁于跨海飞天堂一役之后，杨无邪曾与苏梦枕有如下一番对话。

　　苏梦枕：“狄飞惊没有出现。”
　　杨无邪：“是。雷损总要留有后手，狄飞惊就是他的后手。”
　　苏梦枕：“你见过狄飞惊吗？……不要取资料，我只想听听，在你童叟无欺杨无邪杨总管的眼里，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无邪：“只怕杨某脑中已有白楼一十三卷资料先入为主，对狄堂主其人恐已失去自主认识。”
　　苏梦枕：“你知我那一次在三合楼见他，最初印象是什么？”
　　杨无邪：“听白副楼主讲，楼主开口便问及他颈项何以有伤。”
　　苏梦枕：“对，我问了，因为我替他惋惜。我第一眼见狄飞惊，只惊异他那么好看的样子，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那时杨无邪倒真有些意外。他一直知道六分半堂的狄飞惊是绝顶精彩出世的人物，但红袖刀苏梦枕本身已是不俗，更何况其身边还有兄弟白愁飞、王小石……楼子里各样才俊何止十数，苏梦枕竟还会对狄飞惊“好看的样子”念兹在兹？
　　苏梦枕：“雷损很像一种鸦，对漂亮的东西特别执着。他的妻女，他手下爱将，无一不是绝色，可他仍然最重视狄飞惊。……或者荒唐，但我当真曾有一度怀疑雷损和狄飞惊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是否不止表面一层。”
　　杨无邪：“不会的。”
　　苏梦枕微微一笑：“你绝少会在我讲话时打断我。”
　　杨无邪连忙道歉。
　　苏梦枕：“我明白。那个人自有种出尘的气质，令人想掠夺，又不愿妄动。不然我也不会想要拉拢他。”
　　杨无邪：“可惜没有成功。”
　　苏梦枕：“我并不觉得可惜。世事并非总能尽如人意。他既然拒绝了我，我只有连同他一起，连根拔起六分半堂。”
　　杨无邪：“狄飞惊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我们对他的实力知之甚少。”
　　苏梦枕：“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尚在其次，最重要的，他是六分半堂的‘脑’。我曾问过雷损，为什么替六分半堂做决定的多半是狄飞惊这个大堂主，而不是他这个总堂主。”
　　杨无邪：“他怎么说？”
　　苏梦枕：“他说：‘我同苏公子不同，苏公子就是整个金风细雨楼，但雷某，只是半爿六分半堂’。”
　　杨无邪：“啊。”
　　苏梦枕：“所以今日一战，雷损宁可由自己做这枚弃子，也要保住狄飞惊。有狄飞惊在，六分半就永远不会为人小觑。”

　　杨无邪收回思绪。
　　那时迄今，已去经年。当年惨胜的风雨楼，如今楼主之位早已是几易其主。反观是役惨败的六分半堂，其内部却不仅没有沦为一盘散沙，反而愈加牢不可破。
　　雷纯足智多谋固然令人叹服，但倘若没有狄飞惊，六分半堂绝捱不到今时今日。

　　杨无邪看着对面文静垂首的男子。
　　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早已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样貌，而对面这个男子还是这般秀丽好看。
　　而他所思所想，依然没人能够看透。

　　——纵使与狄飞惊相熟如他杨无邪，也是看他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