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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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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的天气及其的不稳定,晨初的熹微日光到了黄昏可能就是黑云压境了。如同人的思绪一般。
云芬芬望着窗外卷起的厚厚黑云,就像自己愁苦的心绪一样又厚又密集,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想伸手将它拂去却愈发的纷乱无章,反而更惊起另一摊的愁绪。
回到主院东罩间的她一整日都在坐立难安,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竟是前几日在主屋发生的一幕幕。
程泽是如何看出自己有所隐瞒,又是如何让自己卸下大防道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说自己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信他。他还说,凉风吹不坏人而人心却能害人。
那双推开支摘窗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拉着她坐到身边的手……无一不在提醒着云芬芬那日程泽所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可刚刚在门房处听到的话却是言犹在耳。
在云芬芬简单的认知中来说,于程泽而言,他现在所要面对的已经不单单只是沧守府的各个官吏了,而是整个工部甚至是朝堂。
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程泽会是那种会为了一个见面不过几次的陌生人就能违抗朝廷的人嘛?
关于这个答案云芬芬想了一个下午,依然没有任何的头绪。
可以说她是不愿去想,她倒是宁愿相信程泽从头至尾都是想相助于自己和云记。
至于原因嘛……就当是他程大人不愿看到自己一介弱女子流落街头,所以起了恻隐之心,并打算放过自己一马?
对!就是这样。不然云芬芬实在想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去相信他。
于是,阴郁了一整天的云芬芬终于舒展了眉头。支着下巴在房内不知想什么,间或还会傻笑两声。
……
程泽在县衙和那群工部给事中“探讨”完后,披着满身的月光回到宅院。
此时亥时已过,就连门房也只余了一盏烛火,院儿里该歇的都歇下了。
程泽看了眼满目漆黑的宅院,用右手捂了捂隐隐有些发疼的胃,到底是咽下了那到了嘴边的话。
提步往他自己的院儿里走,越走越发觉得不对劲,不似外面冰冷,愈靠近主院他愈发觉得多了丝烟火的气味。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主院竟然是灯火通明,从两边的廊角一直到主屋的一路上都亮着灯笼。空气里竟然还漂浮着一丝……粥米的味道。
哦,应该说是刚刚他嗅到的那股烟火气息。
自己的主院有谁他心知肚明,能如此妥帖安排的必然是……
“大人!”
心中的答案还没彻底的冒出头,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听到声音的他抬眼望去。
一副瘦小的身影自屋内跑出来,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颊上或多或少蹭上了些烟灰,就连所着的衣服上都带着些柴禾木屑的碎片子。
这幅样子要是在平日的程大人眼中,实在是不成体统有碍观瞻 。
可……如今的光景下程泽只记得那昏黄的灯火中向自己奔来的一张笑靥以及满身的烟火气。
……
当那碗并不起眼的白粥热腾腾下肚以后,程泽有些发白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胃部传来的舒适感提醒着让他又多看了两眼在屋内收拾的人。
“呀,大人都吃光了,可还要再添一碗,薄粥不饱腹,一会就饿了。”瞧见桌前没了动静的云芬芬一看程泽的碗都见了底,思量着再给他来一碗。
“不必,再吃一碗恐一会不舒服了。”
“那我先不把小厨房的火灭了,把粥就这么温着吧,一会大人饿了直接就能吃,省的半夜里又闹胃疼。”云芬芬笑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程泽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府?”
因为自从顾明知提前带着工部的人来了稽县后,程泽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了,就刚刚这碗粥,也是几日来程泽所吃过的最正经的一次晚饭了。
入工部三年以来,只要有手头有要务的时候,他都是饱一餐饿一顿的,常年下来也就落下了胃疼的毛病,只是平时金风在身边伺候的时候很注意他的吃饭,所以也是许久没有犯过。
但是最近金风都忙于程泽派放给他的其他事,也是几日都不曾回来了。没有人在旁叮嘱,难免会有疏忽。
所以在刚刚回来时程泽一直用手捂着发疼的胃,但也因为他体恤下人不忍让大家为了这口饭又从被窝里爬起来忙前忙后。
本想今晚就这么将就的他,最后在云芬芬的手中接过这碗普通热粥时,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
因为身为侯府的嫡子,他肩负的除了袭爵以外,也背负着举业兴家的责任。所以自小读书开始,数九寒冬,严寒酷暑,父母只会在乎他的功课有没有完成,文章有没有进步,而衣食起居却是几乎不曾过问。
如今到了这儿,竟然有人会给他留灯等他回府,也会用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食材做一碗热粥,只是因为知道他有胃疼的毛病。
云芬芬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大人今夜会回来,只是门房说你已经几日都未回来了,就碰碰运气随便煮了点吃食在灶房温着,如果大人回来了总不至于没得吃。”
“只是我手脚粗笨,做不来精细的活计,这热粥还是从前大人教我的。”
相处了几日,她还算摸得清程泽的脾性了。
见程泽没说话,云芬芬的话就多了起来,一直在说个不停。
只是听着听着,程泽却听出些不一样来……
“大人可知为何我爹要给我取名叫芬芬嘛?”
“生意人嘛,总归是希望那银两都能像雪花一般纷至沓来,这才给我取名叫芬芬。”
“……”
“大人可知以前我云记一向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吧。”
“……”
“大人可……”
还没说完程泽就按着有些突突的太阳穴对着她止住了手:“云姑娘真不愧是生意人,一碗粥就想换云记一条活路?”
程泽就这么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她的目的,云芬芬那还挂在嘴边的笑顿时显得有些谄媚。
没办法,下午在门房听到的消息缺失了一部分,而缺失的正好是她想知道的那部分,也是最能代表程泽态度的一部分。
既然无从打听,那就只有从正主入手了。
但直脑筋的云芬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程泽这尊软硬不吃的阎罗,苦思冥想一个下午,脑补了无数种话本子里的桥段,最终还是选了一个送吃食的恶俗办法来讨好程泽。
原本一切都是刚刚好,可谁知在最后关头还是被人给识破了。
对上程泽那探究味十足的表情,云芬芬只好将嘴边的笑给尽量表现得不那么谄媚和狗腿。
于是,本来一室温馨的佳人送粥画面,变成了程大人问询的现场。
“哪儿能啊大人,这不是看你为了云记的事劳碌了数日,想和你聊聊开心的事,让你也跟着开心。”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不开心?还是说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么?”
开玩笑,他程大人不开心不就是和工部那群人意见不合,更是不满意工部那叫严禄的给事中对这件事颐指气使么。
总而言之,这件事就是因云记而起,云芬芬当下害怕程泽的火烧到自己这里,瘪了瘪嘴端起桌上的东西灰溜溜的逃走了。
……
一直到第二日起来,云芬芬还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
不得不说程泽为何年仅二十二就官至工部右侍郎这个官阶,至少在云芬芬看来,能力是其次,关键是这人会读心。
自己昨夜不过多说了两句,他就能猜到自己是想套他对云记接下来处置的态度。这番的深谙人性,假以时日肯定工部这汪池水也压不住这要飞天的金陵。
只是自己的目的也过快的暴露了出来,程泽接下来对云记得处置到底是何态度,云芬芬心里着实是没底。
为了避免二人因为昨晚匆匆结束的话题尴尬,云芬芬今日特意在东罩间磨蹭了许久才出屋。由于时间算的刚刚好,所以并未与程泽遇上。
昨天还处心积虑的想要见他一面,今天就挖空心思的避开他。云芬芬此刻的心里发出了无数的喟叹,感慨自己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只要多待两日金风一回来,自己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自觉的她也将那声叹给脱了口,整个院子只听见她一个人无数次的叹气声。
“程子允这府里竟然还有丫鬟?”
说话的人像是发现了特别新奇的事物,寻着声音直直就往云芬芬这边赶来。
见着来人后,云芬芬不免有些吃惊。
只因为眼前之人作为男子而言长得实在过于好看,她脑中所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
长袍红衣,雪色大氅,羊脂玉冠。
不同于程泽的冷硬,是一种阴柔之美,却毫不女气。
可人虽好看,行事却有些欠妥。
因为眼前这个好看的公子就像看那比武场上相搏双方一般,对着她是不停的打量,不停的在脑海中评判,嘴边亦是不乏啧啧之声溢出。
云芬芬被来人一番如此对待,心中虽有不满却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发作。最后也仅仅只在对方嘴里隐隐听到:“程子允这么些年,就挑了这么个丫头?”
“敢问公子姓甚名何?来此所为何事?”云芬芬觉得,如果再不发一言那不知道接下来对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一急之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对方的身份了。
“是在下失礼,竟让姑娘来问及名讳,在下姓顾明知,字寻理。”说完他双手合拳做了一个揖,倒是和刚刚的无礼又判若两人了。
云芬芬也开始打量他,猜测他的身份:“你可是盛京工部的来人,今日是寻我家大人议事的?”
没想到对方起身双手直接负于身后一掀衣角就进了屋:“我可和他们不一样,我是陛下亲赐来看着他们的,哦,是历练,历练。”
云芬芬一听,哪管什么来作何的,一听真是工部的来人。丢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几步就拉着顾明知道:“那顾公子可知,山郊云记茶园的那块地,众大人商议的如何了?”
顾明知在房内看了一圈,没看到程泽的人。本想就此离去,可见云芬芬一脸着急的眼神只好坐了下来,又非常自然的替自己倒了杯茶略微想了一想道:“商议的如何了不知,只是知道严禄那几个老家伙对子允兄这次行事甚是不满,准备不待他的同意,直接去拆了那茶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