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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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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强光的照射让绿意盎然的树叶在白天显得溃败而残颓,夕落时分还耷拉着的树叶任你风来潮去也不见半分的晃动。
可一到了夜里,空气中褪去了热气,夜风将白日里汇聚的热潮尽数吹散以后,它又能支棱起来,恢复到摇摇玉立的样子。
驿馆的檐廊下亮着几盏风灯,晃得院里的枝叶在静谧的夜里显得诡异而又张扬。
那躲在檐下休憩的鸟儿,也被扑簌簌的树叶声给催的不敢再回来,只肯在屋顶郁郁试探着。
屋外看似风起翻涌,不可名状。
而程泽和袁储在屋内倒是一派祥和的相处,一室安静。
夜已很深了,可程泽还未曾离去。
静谧了很久,袁储才微微开口:“程大人,我能见见她吗?”
程泽方才在和袁储说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他快要按讷不住的情感。
他企图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虚伪和造作,可是没有,袁储的眼底只有一片赤诚和期待。
他微颤的语气也让程泽再次肯定,他没有在说谎,是真的想见云芬芬一面。
“我的父皇,很想念他这个侄女,他是三皇叔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了……程大人你知道的。”
酒意上涌,吐露的情感也更真了。
程泽从刚刚袁储所说的往事中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云芬芬的身份竟是这样的来历,事情好像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和掌控了。
然而他现在却无法立刻答应袁储的请求,只是因为……
“芬芬似乎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她的亲人,我怕大皇子此刻贸贸然前去反而会吓到她,不若我先跟她说说,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这话听起来是在宽慰袁储,但是如果他仔细一想就会明白,程泽暂时是不愿他见到云芬芬的。
只是已经微酣的袁储现在的心里还想不到这处罢了,此刻酒意已经上来了,想事情都要比清醒的时候慢半拍。
是以,程泽的提议他乍听之下也觉得没有问题,想了一会也就同意了。
最后,因着袁储有些意识不清了,程泽在招来他的随从看着他们将脑袋已经低垂到看不见脸的袁储架出去后,他才独立离开。
……
回到程府已经很晚了,他提前让人传了话回来,云芬芬今夜没有在等他。
只是依然给他留了两盏檐下的灯,他嗅了嗅自己满身的酒气,看了看已经灭了灯的偏房,转身回了主屋。
揉了揉额角,他试图想回忆起刚回上京那时候,自己曾问过云芬芬那个问题,她当初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如果她有亲人尚在人世,她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就离开了?
云芬芬当时是怎么说的,是?还是,不是?
他仰躺在书桌前,有些烦躁的捏着拳头放在额头上,皱着眉头一直在想。
屋外皎月微弱的光,洁白而通透,就像云芬芬的人一样。
来到自己身边的这几月,她变得越来越通透了,本来就如同明月一样洁白纯洁的她,多了几分坦然自如。
程泽不禁在想。
或许,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他握成拳的左手不自觉地轻轻敲了敲额首。
突然,两声‘滋滋’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本来紧闭的双眼在这时迭然地睁开,刚刚还有些迷醉的眸底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他逐渐从仰躺的姿势变成坐着。
解开手中的东西后,程泽就着月光就这么拿在手里。
和袁储拿着东西一样的姿势,也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
‘滋滋’的摩擦声又继续在黑夜里响起。
没过一会,程泽像是想明白了一样,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后,将东西重新戴回了手上。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夏日的月亮真的是又圆又亮。
明月始终是明月,就算蒙尘也会有尘尽的那一日,终会恢复它应有的光芒。
只是,它的光芒太远了,远到自己可能会无法触碰。
所以,若是能让月亮自己留下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再担心月亮会离自己而去了?
既然上天都这般遥远的将云芬芬送至自己跟前,自己又怎能让她轻易离开?
只要月亮自己不愿意离开,那谁也都带不走她。
她说过那对铜钱是可以保佑他半生顺遂的,那既然她送给了自己,她后半生的顺遂也合该由自己来保护。
回来了许久,他的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当踏入偏房的门时,很清晰的能听到云芬芬的呼吸声。
轻轻浅浅的。
终于说服自己想明白的程泽此刻只想看着她,仿佛她曾经已经离去过一般,此刻的心中竟然有些失而复得的感觉。
轻手轻脚的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头一次想忽略不顾她的感受,遂又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窝处。
随着她的熟睡的呼吸一起,缓慢起伏,也慢慢进入梦乡。
……
当初在和袁储斡旋的时候,程泽并没有严明什么时候和云芬芬坦诚。
后来他索性觉得,该先严明的应该是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是自己先找到她的,要坦诚也应该是先坦诚自己的那部分,而不是被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劳什子堂哥县捷足先登。
没错,他是答应了袁储,但也没说自己会主动隐瞒和云芬芬的往事。
这样想,也是没错的,也符合程大人一贯的处事风格。
于是,在等待春宴开始的接下来的日子里,程泽像是一直开了屏的孔雀一样。
也不知是真的事情变少了,还是程大人变得会偷懒了。
这些日子以来,可以说是日勤不辍得,每日都按时回来和云芬芬一起用饭。
这都不算,饭后还总带着云芬芬往府里四处走,美其名曰消食儿,可每次都会说一些云芬芬听不懂的话。
比如:
“如果哪天你遇到小时候送铜钱的那个哥哥,你会怎样?”
“要是你发现你其实想找的人一直在你身边呢?”
回应他的只有云芬芬的一脸关心:“大人,是不是天儿太热了?还是你今儿吃的实在太多,怎么说话都快不过脑了。”
说完就越过他直接往前的湖边去了。
程泽的下人很重规矩,天一黑就不会到处乱跑,所以这时,除了程泽带她出来,别人是不会来了。
刚开始她也害怕坏了规矩,后来好几次都没碰上人,她的胆子也就大了。
院子里始终有围墙,就算有晚风也吹不进去。
而这湖边就不同了,夜间退了热,又有风吹湖面的惬意,湖边种了一棵好大的香樟树,蚊子都没几只,所以云芬芬也就最喜欢来这湖边了。
快到了,她就一路小跑,等程泽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撩起衣袖,将半只手都沁入湖水中了。
程泽看着这月下美人戏水图,越发的同意自己的那个决定。
可是,经过这么多日的‘手段’,小丫头好像还是没太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还是说自己是说的太晦涩了,人家听不懂?
他还在这边锁眉思索,那边的云芬芬就已经看过来,看到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刚刚揶揄他的那番话进了他的心,惹得他的不快了。
于是,她将伸进水里的手掬了半捧起来,直接往程泽的方向泼。
饶是炎炎夏日,这湖水还是冰凉,所以,程泽被泼到的时候不免还是一惊。
抬眼看到那边的罪魁祸首却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大人可是在想刚刚的问题?”
程泽没说话,只是一边甩着身上的水,一边望着她。
她抿了抿嘴,有些好笑的说:“若是我在遇见那个哥哥,我定让他把铜钱还给我!”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程泽有些发愣,一时不知该如果接下去。
然后就看到云芬芬从湖边起身,小跑着过来,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扬起一脸甜甜的笑意对他道:“然后再把东西送给大人!让它保佑大人顺遂平安!”
这话说的不大不小,却将将能随着夜风流入程泽的耳里。
心中一热,程泽再也顾不得什么她的感受,什么男女大防,什么还在外面的这些了。
一步上前,一伸手就将云芬芬拉入怀中,直接低头就含住了刚刚那张说出让自己心头一热的小嘴。
辗转反侧,研磨撕咬了好一会,丝毫不见松手。
像是发泄,又像是开心到极致,久久都不曾放开。
……
最后,程泽倒也放弃了叫云芬芬听明白那件事。
反正春宴也快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而这时,袁储也才发现,他好像找不到程泽了。
好在,临邺的皇帝答应过让他们在春宴的时候续上之前那杯酒。
所以袁储倒是不急,左不过是迟那么几日见到云芬芬罢了,多给程泽和她留一些时间。
春宴开始之前,平宁也有着大动作。
而根据顾明知之前所说,程泽已经提前让金风做好了盯梢。
所以,郡主府的风吹草动都离不开他的视线。
也让在面对平宁接下来的动作的时,可以及时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