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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定宿命 祠堂受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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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生活已足三年,翰林院诸事都安排妥当,因着张皇后的缘故,张煜在翰林院也讨不得什么苦差事,大可有时间钻研藏书阁中的史籍。
再过些时日,便可入宫亲自教导自己的侄子,天下的储君。
一夜,藏书阁闭阁,并无困意,便一人游走在闹市中。
忆起取字那年,若薇受传召入宫,若薇泪涟涟的模样张煜羞愧不已,取字后当晚苦读到凌晨,此后日日如此,进京后忙于政务便付光阴于藏书阁。
不过,现下看来官家十分钟爱若薇,若薇如今又诞下皇子,大抵能在宫中过的安好。
“张学士,别来无恙否?”正想着事,迎面就被人拦下,是白二公子一行人。
张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示意他继续说。
白二公子又作出他那副文人模样,轻启薄扇,“张学士,今夜怎有雅兴夜游开封城啊?”
“藏书阁今日闭阁,我顺路正要回府。”说完作揖以示告辞。
“哎!张学士,白某有一急事与学士相商,其他时日学士只怕要勤于政事,再也没有今晚这样好的时光了。”说罢又朝身后的女子说:“今晚白某不能亲送江姑娘回府,所剩路途不长,劳烦江姑娘,今后白某定当以厚礼赔罪。”
张煜这才注意到白岐身后垂眸的女子,眉如轻叶,眸似柔波,朱唇点扣,面若春华,像是见过的一位故人,又像从未谋面的仙子。
江稚鱼行完礼便退下带着奴仆离开了,张煜侧目,那夭粉色的袄子怎的越看越如水波荡漾般熟络?
白二公子端详出了张煜眼间的秋水,打趣道“江家长女,小字稚鱼,祖籍姑苏,年十七,家住……”
“停!白二公子何必告诉本学士这些,我只是觉得江姑娘长得与我胞妹有些相似罢了。”张煜收住惊慌的眼神。
“学士扯谎可要扯些像话的谎来,听闻张皇后国色天香,双瞳可剪秋水,丹唇可拟红日,娥眉曼妮,皓肤如脂,才叫官家专宠…”
“够了,休要胡言,更不要非议当朝皇后!”张煜眉间忽增怒色。
“可鱼娘子的确相貌平平,怎么可能与张皇后相像呢?”白二试图转移话题。
“倘今日白二公子要相商之事只是这些无聊的事,恕我失陪。”张学士嘴上要与白二断了联系,心中却只想着虽然自己确实在扯谎,可江姑娘的容色怎能算作平庸呢,若薇又怎能算作天姿呢?
白二只顾道歉,全然不顾已经失神的张学士。
与白二公子的婚事算是终结了,江稚鱼在正厅前踱步,不知如何开口,开口去讲今日之事。
江夫人倒是细致,见锦绣过屋的衣裙,便知自己悉心教导的女儿在屋外,便唤锦绣将娘子带进来。
江稚鱼眼神无措,一袭粉裙不显娇气,倒愈发叫人可怜。
“白二公子还在府门口么?怎不邀进来?”江德恩满眼期待。
“白公子有事先走了”停顿一会,又说“父亲,以后白二公子可能都不会见我了,我…女儿也不想再见任何外姓男子。”
一双父母惊异对视,屋外是仆人搬弄花植的嘈杂声,他们看着自己初长亭亭的女儿,一脸愕然。
江夫人先发制人“稚儿,倘不满白二公子,明日娘亲再安排其他的公子哥,总不比白二差,可今后再不见外姓男子是作甚,难不成主君家那个表亲你也看上了?那表亲蠢笨非常,你……”
“不是的,母亲”江稚鱼打断了母亲不着边际的话语,缓缓叙道“女儿自认为心胸不该放在挑选夫婿上,况白二公子并不心悦于女儿,这样一个一个地试,开封那么大,总是勉强的,女儿不愿勉强,也不愿他人勉强。”
江夫人忽而用眼光打量起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江德恩则是激动起来“稚儿!糊涂!说些什么胡话,夫婿原本便不是由你挑选,是由我和你母亲,倘你要自己挑选,那也是我与你母亲予你的厚爱。至于勉不勉强,倘你要不勉强自己,便必须勉强他人,不勉强他人,那你自己向女娲娘娘请愿到天上做神仙去!”
“稚儿,为何要做他人案板上的鱼肉,因他人爱不爱的话语便暗自神伤呢。”江夫人难得的温柔。
“那父亲母亲又为何要将他人挟在案板上,一辈子都互相折磨?”江稚鱼也是难得的失态。
“够了,这些年在京中无人像许先生一样教导你,你便骄纵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枉顾家规,不成体统!锦绣!拉着你主子去祠堂思过!”
锦绣匆匆跑进来“姑娘,快走吧,莫要说错话了”
江稚鱼十分不解“父亲!许先生便是如此教女儿的!不因男子而自陨,不因外物而自伤,父亲,女儿早觉得这旧制该换一换了!”
“南溪,醉云,你们一起把这孽障带出去,倘官家的人听到怕不是要诛了我江家的九族,把她的嘴堵住!”
祠堂的夜静悄悄,江稚鱼也不知为何今日会如此强烈地反抗父亲,也会内疚许夫子教的礼自己都放到哪里去了,许是怨于白二公子的冷遇,许是怨于白家女子不可与男子同行,需后行于男子,许是十几年来森严的规则,许是自己十几岁的躁动,许是早就不满,许是现在怨恨,总之,自己再也不会对男女之情抱有任何期待,对现下的朝治也不会怀有任何幻想。
江稚鱼觉得自己太怪异了,怪异到最爱自己的父母都不理解自己,又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到以为最爱自己的人就可以理解自己。
总之,夜色凄凄,祠堂孤灯难明。堂外风破残叶,某种东西正扶摇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