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五鹿明

1、一章完结

　　我刚才杀了一个人。
　　他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我杀的最后一个人。
　　正如他不是世界上第一个去世的人，也不是地球上最后一个死亡的人。
　　我保证。

　　我的先生（我不知道我应如何确切地描述他，也许应是“上级”“上司”一类的词汇。他从未向我说明，我身边的这些麻烦关系。也从未向我透露，任何有关他自己的信息。我甚至不清楚他的真实性别。记忆中，我第一次称呼他时，便用了“先生”——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喜欢这个称呼，不论男女）告诉我，说：
　　“当你杀满一百个人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天堂了。”

　　他是我杀死的第九十九个人。
　　他是应该庆幸一下的，如果他可以的话。
　　我现在的技术和刚开始的时候相比，实在是好太多了。手起刀落，他便与我不辞而别。
　　我原谅了他，因为他是我杀死的第九十九个人。
　　我的意思是，我还差一个人就可以回家了，所以少一条顾客评价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的第一位顾客是一名中年妇女，她化着很浓很艳的妆，穿得很冷，她身上馥郁的脂粉味令人作呕。
　　说实话，我杀了她之后的鲜血味，都比她身上喷的香水好闻。
　　我用一把生了锈的黑柄剪刀，了结了她的性命。一刀一刀地捅烂她的喉咙，她总算是安静下来。她痛苦的声音嚎满了夜里的大街小巷，也许能有个十分钟？管它的呢，反正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可以救她。
　　人们都说杀猪的叫声很凄惨，可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叫得比猪还要惨，还要难听，不然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呢？
　　杀猪是为了过节吃肉，杀它的人应当是雀跃着的吧？我不大清楚，反正我杀那个女人，只是为了快点完成任务，争取早日摆脱这个世界，然后去天堂。

　　人类总是把天堂描述成仙境，仿佛它才是宇宙的唯一目的。
　　虽然人类一直在各种各样的谎言中自欺欺人，但这一次，我还是相信他们的。

　　下雪了，我把围巾往上拎了拎。
　　但愿天堂不会太冷。

　　手机的锁屏界面上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我的老板给我打钱了。
　　老板和先生自然不是同一个人，老板负责结账，先生则是告诉我工作的时间、地点、人物，老板每次都在换，只有先生从未变过。
　　我用老板给的钱买了一杯热可可。

　　街边的木椅很脏，不是血，是油污。
　　我干脆地坐在花坛边上，这里可干净多了 。
　　说实活，我个人认为血比油污干净。毕竟血液是生命的一种存在形式，不是么？
　　可人们偏偏在染血的地板旁露出惊恐的表情，又在厨房里拥作一团。地板上的血液，明明是人人都拥有的物什。
　　厨房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屠宰场？

　　这次的运气不错，工作地点附近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又用老板给的钱付了款，给自己订了间房。
　　其实，对于我来说，管它是五星级酒店还是三无小旅馆，都没有关系，隔音好就行。我真的不想一个人订三间房，太破费了。
　　哦，还有一点，房间里得有空调。
　　我有点怕冷。

　　下榻的地方搞定了，我起身。
　　……
　　还有一件烦人的东西——生理用品。
　　我更偏向于卫生棉，卫生巾总是让我忘不掉，生命流逝的感觉。
　　但这个城市不常卖卫生棉，我只好作罢。
　　谁让人从出生开始，就在走向死亡呢？

　　消费提示在黑夜中甚是显眼，我摁灭了屏幕。
　　除了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找到我，联系得上我。
　　我讨厌网络世界里的这些牵连。
　　我的手机，永远在睡眠模式。

　　可我在期待着下一次它的亮起，我的最后一项任务，我已经等它很久了。
　　我在河边慢慢走着，仿佛天堂的入口就在那黑压压一片的河面上。
　　我踢着岸边的石子，听它们落入水中的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