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记》弄碧惜颜

29、流年惊换-婉仪阁

　　（5）婉仪阁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翩然回首，物与纷飞
　　初至长安，他带她去布庄裁衣裳，去的便是婉仪阁。
　　转眼间却已过了两年之久。
　　那时候她还是初谙世事的少女，而他不过是名声远播的英气小生。他第一次踏进婉仪阁，带着她，婉仪阁里人皆惊叹，好一双璧人。
　　曾记得婉仪阁的老板娘，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仔细拉住她的手：“姑娘，他日出嫁定要到我这里做嫁衣，我打从心里喜欢姑娘，姑娘若穿了婉仪阁的衣裳出嫁便是我的荣幸。”
　　只记得当时她羞红了脸，偷偷冲同来的男子看去，却见他蓦地犹疑一下。
　　谁曾想，这一低头便误了两年，以致往后千年。

　　青女伫立门外若有所思，迟迟不肯进去。
　　悦琴仿佛窥见她的心事，转身回到青女身边：“青姐姐，看来你还记得这里。两年前，我在此裁衣，在楼上看见你和岚清来过。当时你一身素衣，衣角绣着浅浅的海棠，明眸皓齿，衬着明月铛，惊为天人。而岚清亦是一袭月白长衫，与你十分相配。”
　　“别说了。”青女忽的止住她，“我与他，本不该遇见。”

　　抬脚迈入阁中，迎面走来一位二八女子，梳着精致的发髻，头上簪着当年婉仪簪过的凤簪。她款款笑着：“公主，您又来催了，不是说好的，衣裳不会迟于明晚，绝不会误了好日子的。”
　　“老板娘是不欢迎我么？我近日来也无多大的事儿，只想让新娘子试试衣裳。”悦琴将青女推到前面，“顺道再做几件。”
　　女子仔细打量青女，神色与当年的婉仪无异。许久后，她仿佛得遇旧识似的握住青女：“敢问姐姐可是采青姑娘，我母亲可是惦记许久了。”
　　“你母亲？”青女皱起眉，“令堂是？”
　　“正是婉仪，阁中旧主，已在一年前逝世。但她最念念不忘的便是姑娘曾经许下过的一个诺言。”
　　青女闻言静静沉默下去。
　　良久，她开口道：“这个诺言我守了两年，但日后恐怕再不能。”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诺言？

　　青女已经进了更衣间，我们围在小老板娘的身边苦苦打听。小老板娘倒是沉得住气：“先听我讲讲我娘的事儿如何？”

　　婉仪姓傅，傅婉仪，二十多年前武林世家傅庆荣的独女，自小习得针黹功夫，穿针为剑，刺线为刀，功夫实在了得。加之容貌清丽，温文尔雅，颇得武林才俊仰慕。但她偏生喜爱初出茅庐的剑客楚云留，独爱他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傲气，亦爱他一叶扁舟一路啸歌的江湖。
　　无奈门第悬殊，这段恋情终不为人所认同。
　　他决定外出闯荡，闯出一番天地后带她离开。她许诺等他，依依不舍送他离去。
　　不料这一去竟是永别。
　　傅老爷暗中派人杀害了他。
　　她得知了，起初怨自己的父亲，再后来怨的便是自己，倘若自己当初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这一生怎会有此番遗憾？
　　她亦离开了，带着遗憾，还有与他一同救下的义女，容止，来到长安开了婉仪阁。从此守着滚滚红尘了却一生。
　　她看见采青和北慕，恍然遇见当年的自己与云留。
　　她嘱托采青，不论日后发生何事都不准离开所爱之人半步。
　　仿佛也嘱托着自己，弥补当年错过不可回头的遗憾。

　　所以青女应了她，两年来默默守住北慕。
　　可婉仪没有预料，如今，采青竟要嫁与别人，而他亦将娶别人为妻。
　　就在后日。

　　突然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们是想偷走青女的瓷瓶才对啊。竟听故事忘了神。

　　转念间青女已经走出来，红艳的凤冠霞帔登时灼了人眼。
　　整个婉仪阁里静得只听见暮秋寒风轻浅的吹拂声。只如看见秋阳下的暮色，是惨烈的绚烂。
　　独我知晓，她不是即将嫁人，而是，即将赴死。
　　两年前采青为赌一口气而死，如今为解脱，她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回首间，但见流年惊换，不换的，只是心中一股子倔强。

　　觅雪忽然也身着嫁衣出现，两件嫁衣竟一模一样。
　　她口中含笑，极尽抚媚，桃目泛着点点涟漪。不得不承认，她亦是天仙般的人物。

　　“青姐姐，还有一件叠翠散花裙，你快去试试，把怀里的物件交于我，我替你看着。”悦琴灵机一动上前对青女说道，“姐姐，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求来的，一定要赏脸。”
　　青女无奈地叹口气，转身拿出东西，又进了里间。
　　悦琴冲我使眼色，我即刻上前，正欲替换掉青女的瓷瓶。
　　然而，觅雪抢先一步拿到瓷瓶。她故意抬高声音：“青女妹妹，好精致的瓶子啊。”
　　果然不出所料，青女听见有关瓶子的事儿便疾步走出来：“觅雪姑娘，这瓶子是我的私物，碰不得。请还与我。”
　　觅雪睥一眼瓶子，再盯住我们，嘴角扬起：“呦，私物，碰不得啊。”
　　她将瓶子还与青女：“既是私物就要好好保存，千万别落入别人手里。”

　　她这话，怎的这般辛辣，仿佛我们竟成了恶人。

　　青女接过瓶子，道了声谢，随后径自换了来时衣服，走出门去，消失在众人眼里。
　　我们愣在原地。
　　觅雪轻笑着靠近我们，附耳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么做，会害死他们的。”
　　随即，她摔帘子离开，悦琴愤懑地扬起拳头：“她以为她是谁？真不明白为何父王明知她和徒单都是假的却不治罪，反倒替她赐婚。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