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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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晚上很冷，若再遇上一场含雪的小雨，那冷就更似浸进了骨头缝里，让人禁不住发颤。
今夜便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晚上。
抬脚迈过泽德殿的门槛，升了半屋的银炭，亮了一室的昏黄，也没让人回暖半分。
就这般带着满身寒意，绕过紫檀黄玉屏风，见着跪伏于地的人影，魏轻裾一顿，恍然觉着最冷的还不是这雨雪天气。
走到御案之前，她没有唤她起身，那人便就那般乖顺的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知道自己终赢不了她，亦或许也是妥协听话惯了，魏轻裾开口问：“何事令太傅深夜在此行如此大礼？”
跪于案下的人丝毫不显局促，她略抬了抬头，一双黑眸清明温柔，但却只恭谨地停留在女皇陛下的下颌处，那声音倒还是一如往日的宛转镇定，她道：“深夜搅扰陛下，只为皇夫无诏发兵抗击吐蕃之事。”
魏轻裾身体微颤，宽袍袖下手掌紧拳，刚冒出头的指甲陷进肉里，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莫要失态。
“未经三省审议，更没有军政明文，皇夫此举，无视新政，僭越军权，不当姑息！”
这理当是在意料之中她会说的话，但真听到了，魏轻裾还是觉着有些荒唐，她问：“皇夫以五万火麒军抵抗吐蕃数十万，将其阻于陇西之外，有功有过？”
下首的人答：“功出于过，便只是过。”
魏轻裾忍不住后退一步，她又问：“皇夫生死不明，如何惩处？”
下首答：“无令擅动甲兵，视同谋反论，诛其族。”
话才落完，就听上首之人猛一拍案，大喝道：“宁琼芝！她是阿简，朕的夫君！”
下首之人不慌不忙，好似帝王之怒在她眼中不过小娘子耍性，她道：“陛下已废‘八议’之制，更遑谋反为十恶之首，无赦。”
虽竭力压抑，魏轻裾还是听到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那朕呢！朕是不是也是谋反？”
“陛下说笑了，没有人谋自己的反。”
见那人竟还能由此说笑，魏轻裾只觉似回到了那个跳入水池的寒冬，身体已麻木到僵硬，但仍抑制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如今，这人，在她心中竟与死亡同等可惧。
下首之人并未因女皇的失态而有丝毫惶恐或轻慢，只是用着最为平和的口吻道：“新政初立，陛下此时反悔，便是前功尽弃。且世家大族，也正等着您反悔。”
这话彻底点燃了魏轻裾心中的怒火，她愤而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俯视责问道：“宁琼芝，你想要什么！”
良久，并无人回应。
落针可闻的室内让方才因愤恨而暂消的恐惧又爬上心头，魏轻裾只觉心中凄惶一片。
这人即使这般谦顺地跪着，魏轻裾也觉着她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再问：“宁琼芝，你想要什么？”
只是这一回已带了些哀求，她道：“爵位封地，权势金钱，你尽可自取！只是阿简，也只有阿简，我必不愿再负她。”
到此，那人才终于有了些情感，只听得她长叹一声，道：“臣知陛下‘痛心疾首’，但阿简早已不单是您的皇夫。荀家是世家之首，他是荀家的荀承谨，世家皆以他马首是瞻。您难道真不知，此回他为何擅自调动大军？当是时，您已传了明旨，但相关人员却无一生还。若非……”
顿了顿，声音却低沉了很多，她道：“若非此回吐蕃刚好叛乱，您觉着那五万的火麒军又将出现在何处？”
魏轻裾如何不知前因后果，但是她更知，她们如何一步步推着荀简成为了世家之首，而世家又如何一步步逼她对抗新政新贵。
荀简是被两方架起来的棋子，而她，则是那执棋之人，亦不过他人棋子。
原来，这便是受制于人的滋味。
但她犹未死心，再道：“但阿简，最后还是选了我们，试想若她当时与吐蕃内外夹击，大梁早已易主，更遑论什么世家、新政！”
然而，下首之人仍未有半分动容，她抬起头，第一次僭越君臣之礼，与她对视，那双幽深的眸子温柔不在，锐利尽显，她道：“所以，陛下切莫学他，妇、人、之、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