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娘》不停吃苹果

7、赌一把

　　暮色将近，正义赌坊里人头攒动。
　　叫喊声、骰子在骰盅摇晃的声响错杂在一起，十分嘈杂。有人赢钱眉开眼笑，想要赢得更多；有人赌输了红眼，妄图下一局翻身。
　　是谁说的“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人人在赌桌上都自以为天命所在，被当作赌注的何止是银钱，更是自己本可以掌控的人生。
　　阿盐和随长风二人来到赌坊。
　　长风皱眉。
　　阿盐察觉到了，想起他嘴里口口声声向往的侠义江湖，便戏谑道：“这也是江湖的一部分哦。”
　　长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盐问长风：“你会赌钱吗？”
　　长风摇头：“没赌过。”
　　阿盐笑着看他：“赌一把？”
　　长风：“不是说来打探消息吗？”
　　阿盐一把拉他进门：“进赌坊不赌钱，不是很奇怪吗？”
　　赌坊的人走来，上下打量了阿盐二人，满眼都是疑惑。实在是长风生得太好：清冷的眉眼、清冷的打扮都与这嘈杂不堪的赌坊格格不入。更不用说阿盐是个女子，女的赌客也是少见。但赌坊小二还是笑着招呼他们：“两位客官，您二位……也是来赌钱的？”
　　阿盐故作蛮横：“怎么？不许？”
　　长风看到阿盐突然的变脸，怔愣了一瞬，心下又感到好笑。
　　赌坊小二心想：来了两只“肥羊”！他挠挠头，一脸憨笑，眼里却满是精明的算计：“看姑娘说的，咱们赌坊开门做生意，自然不拒来客。您二位想玩儿些什么呢？看二位像是第一次来，需要小的给二位介绍介绍吗？”
　　阿盐仍旧一副大小姐脾气：“那你说说吧。”
　　赌坊小二嘴皮子溜得很：“咱们赌坊最常见的赌博方式主要有三种，摇骰子、推牌九和打叶子牌。摇骰子的玩法最多，不过一般主要分两种：第一类、是咱们赌坊的庄家摇骰，参赌的人猜大小下注。第二类，是庄家和闲家分别摇骰子比大小，骰盅由摇的人开。”
　　阿盐问他：“那怎样算大，怎样算小呢？”
　　小二接着介绍：“骰子点数相加。若是三枚骰子的话，全部加起来三到十点为小，十一到十八点为大。”
　　阿盐摇了摇长风的手臂，朝长风撒娇：“风哥哥，那我们就跟他们一起玩猜大小吧。”
　　长风虽然刚刚见识了阿盐的故作骄横，但此刻阿盐的语气还是像一道霹雳窜得他全身发麻，他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好……好啊。”
　　赌坊小二也被阿盐突如其来的撒娇吓得打了个冷颤，瞪大了眼睛，勉强朝长风讪笑了两声，说了句好听话：“这位公子，还……还真是好福气啊！”
　　阿盐演上瘾了，朝小二露出满意的笑容。看这赌坊小二似乎要一直跟着他们，阿盐眼珠一转，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些“振聋发聩”的台词，于是故作凶恶：“那是当然！你干嘛瞪着眼睛看着我啊！你不要喜欢我啊！虽然我平易近人、天生丽质，但是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赌坊小二再次震惊于她的口无遮拦，支支吾吾地竟然说出了命定般的台词：“我只是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盐打断：“想也没有用！想也有罪！”
　　赌坊小二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开了，生怕又惹上了这位姑奶奶。
　　阿盐自得于自己的台词功底，转头却看见长风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也被她惊人的演技“折服”了。
　　阿盐刚才演得尽兴，此时在长风灼灼的目光下却无所遁形，莫名感到了一丝害臊。她放开了长风的胳膊，强忍害羞，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咳咳……好了，我们去看看吧！”说完，便向赌桌走去。
　　长风缓过神来，眼里满是笑意，跟了上去。
　　赌桌上，庄家高举骰盅，故作神秘地摇晃，围着赌桌的赌徒好像一群被拎了脖子的鹅，仰头盯着骰盅，好像双眼有什么神秘力量，能控制骰子的变化。骰子在骰盅里乱乱作响，赌徒们的心也宛如骰盅里的骰子，在身体里怦怦乱跳。
　　“啪！”庄家落下骰盅，眼睛快速地扫视了一边周围的赌徒，问：“大还是小？”
　　自然是有的猜大，有的猜小。
　　阿盐问长风：“大还是小？你猜到了吗？”
　　长风自小练过听声辨位，小小的骰子，自然难不倒他，便告诉阿盐：“四、四、五，是大。”
　　阿盐一脸震惊，但又怕被别人注意到，便凑近长风小声问他：“每个骰子的点数你都能听出来？”
　　长风轻轻点头。
　　阿盐准备也赌一把，摸了摸身上，一转念又抬头问长风：“风哥哥~你带钱了吗？人家也要玩~”
　　长风一听到这个声调，马不停蹄地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阿盐。
　　阿盐看长风出手如此大方，感叹他真是个败家子啊！但这没有影响她放赌注的速度：“我猜大！”
　　庄家喊道：“还有要下注的吗？买定离手啊！”
　　其他人也纷纷下注。
　　庄家喊：“开！”说着，打开了骰盅，果然是四四五，大！
　　阿盐一脸佩服地看向长风，赢钱啦！
　　其他人都看向他俩：“小姑娘，厉害啊！一来就赢钱啊！”
　　阿盐假装傲娇地昂头：“那是当然啦！”
　　有人输了，不服气：“新手运气罢了，有本事咱们再来！”
　　阿盐哼了一声：“再来就再来！谁怕谁！”转身拉了拉长风的衣袖，示意他低头，长风会意，凑近听她说道：“等会儿再帮我听听。”距离太近，近到长风能看到阿盐脸上的细小绒毛，能完全看清她鼻尖的那粒调皮的小黑痣，近到她的呼吸温热了耳畔，绯红爬上了长风的耳后。长风感到有点手足无措：“嗯……嗯，好……”
　　庄家又开始摇晃骰盅，阿盐看着庄家的动作，感觉他插上根羽毛，就可以变身什么萨满法师喊“天灵灵、地灵灵”了。但是看旁边一众赌徒拱手要祈求上天保佑的样子，又感觉“天灵灵、地灵灵”应该会从他们的嘴里冒出来。
　　在阿盐胡乱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时，其他人在盯着庄家手里摇晃的骰盅，长风盯着阿盐刚才拉过的衣角，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听骰子。
　　再一次，庄家落下骰盅，喊道：“买定离手！”
　　阿盐看向长风，长风轻声告诉她：“一、二、五，买小。”庄家注意到了长风跟阿盐之间的互动，眯了眯双眼。
　　阿盐正准备下注，长风突然听到骰盅里的骰子又动了。他立刻抬眼看向庄家，看到他的手指微动，骰盅里的骰子又动了一个。
　　长风拉住阿盐，趁庄家不注意，更加轻声地告诉她：“骰子变了，五、五、六，还是大。”
　　阿盐惊讶地看了长风一眼，又看了看庄家，明白了庄家在作弊，点头：“嗯！”转头朝庄家喊道：“上局买的大，那本姑娘这局就买小！”
　　长风不解地看向阿盐，有点气闷：阿盐是不信他吗？阿盐朝他挤挤眼睛，长风按捺住心中疑惑，没有出声。
　　其中一些人信了阿盐有新手运气，便跟着她一起买小，阿盐假装生气，横眉立目道：“一群学人精！自己买自己的啊！”
　　那些人无赖地笑：“嘿，小姑娘，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阿盐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假装气闷地哼了一声，把一个娇惯蛮横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长风甚至开始怀疑到底哪个模样才是真正的她了。
　　庄家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心想：刚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有一手，没想到就是个无脑的小丫头片子和小鬼！一揭骰盅，“五五六，大！”
　　长风看到庄家得意的样子，才明白过来：原来阿盐是为了降低赌坊的人的戒心，才故意赌输。
　　“啊！哎呀！早知道买大了！”跟着阿盐买小的人唏嘘不已。
　　阿盐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哼！我不服气！再来！”
　　有人看她小姑娘家家初入赌场，有点不忍心，便劝她：“小姑娘，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阿盐似随意说道：“哼！什么‘大赌伤身’，难道我也会跟那个赌鬼韩一样被妖怪抓走？”
　　有个人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倒觉得有点好笑，便吓唬她：“赌鬼韩就是欠了太多钱，才被妖怪抓走的吧。你还不赶紧离开？”
　　阿盐听到了想听的，更来了兴致，说道：“哦？赌鬼韩输了多少钱？本姑娘可不会输那么多！”
　　现在换成长风一脸钦佩地看向阿盐了。
　　庄家可能也觉得小姑娘的钱不赚也罢，便对她说道：“赌鬼韩就是越输越多，最后整整输了一百两银子呢！”
　　阿盐惊讶，瞪大了双眼看向庄家，问道：“他怎么会输这么多钱？”
　　周围有人看她眼神清亮，虽然娇蛮，倒也可爱得紧，心头一软，说道：“他赌红了眼呀！小姑娘你也见好就收吧！”
　　其他人也附和道：“最后还是赌坊劝他停下别赌了呢。”
　　阿盐不信：“哦？赌坊会这么好心？”
　　庄家无奈地笑道：“他欠太多还不了，对赌坊来说也是个麻烦啊！”
　　阿盐摸摸鼻子，说：“也是哦！”
　　但她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那我最后再来一次吧！赢了输了我都不玩儿了！我就不信我又会输！”阿盐心痛道：刚刚输了的钱可不得赚回来啊！她俨然已经忘了刚才赢的钱和输的钱都是长风的了。
　　突然，人群有人认出了阿盐：“这不是阿盐姑娘吗？”
　　大家都看向他，庄家眼神里满是疑惑，似乎在说：“你们认识？”
　　那个人笑问阿盐：“阿盐姑娘，今日不卖酒，怎么跑来赌坊了？”
　　阿盐想到平时自己“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形象，感觉娇蛮人设要崩，看到长风，急中生智，一把拉过长风，讪笑道：“他初来咱们云深县，我带他随便逛逛，逛到这儿了，就想着来玩玩儿。”
　　那人看了一眼长风，戏谑道：“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啊？”
　　长风一听这话，看向阿盐拉着他的手，强作镇定，耳朵却又不争气地红了。
　　阿盐立马松开长风，说：“朋友朋友~呵呵呵……”听了阿盐的话，长风的眼神黯了黯。
　　那人眼里笑意不散：“哦~朋友~”
　　阿盐生怕赌坊的人有所怀疑，立刻假装害羞地转移话题：“咱们还是赌钱吧！”
　　庄家也没有太过在意，又开始摇起骰盅。
　　再次买定离手，长风听到骰子此时呈“二、三、四”，对阿盐说：“买小。”声音不大不小，庄家又听到了，心里暗暗冷笑，手指微动，骰子又有了变化。长风趁庄家不注意。转过脸去，对阿盐做了个口型“大”，又转身朝庄家说：“这次我来押注，我要押小。”
　　阿盐会意，生气地走上前，朝长风凶道：“上一局你就听错了！我不要听你的了！我就要押大！”说着，阿盐一把抢过银子，押注大，又朝庄家喊：“立刻开了给我看！是不是大！”
　　庄家愣住了，被阿盐突然的蛮横吓到忘了再做手脚，打开了骰盅，果然是大！
　　阿盐骄傲地昂起头，朝长风说道：“哼！果然还得是我吧！”长风宠溺地看着她，无奈地笑了。周围人都开始恭喜阿盐。
　　庄家问：“阿盐姑娘，还赌吗？”
　　阿盐连忙摇头：“不赌了不赌了！我可不想输了钱被妖怪抓走！”完全一个被神鬼之事吓到的小姑娘。阿盐心里却在想：我怕赢得太多，你们不让我走。
　　阿盐和长风走出赌坊的时候，发现外面已天黑了，身后的赌坊里仍然熙熙攘攘，叫喝声一片。一双眼盯着阿盐和长风的背影看了很久。
　　长风对阿盐说：“我送你回去。”
　　阿盐随口说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