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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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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了一筷子烧鹅放进嘴里,景昕看了看李霄远,狐疑地问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李霄远举着杯子的手一颤:“没有啊,怎么了?”
“就是觉得有点怪,人家不都说,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景昕的直觉很准,或者说,他看人脸色真的很有一套,对方的心情是好是坏,哪怕不用说出口,他也能感知到一些,要说他那个强硬的父亲究竟让他学到了什么对今后人生有益的东西,会看脸色勉强算一件吧。
估计是一周以前开始,他总感觉李霄远周围有一股“火气”,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这人心情不好,静不下心,可他旁敲侧击去问,别人又都不知道,只是说案情反复,内鬼出入,让他坐立不安,虽然也应该有这方面的影响,但景昕总觉得,可能还有别的事,李霄远没告诉给任何人。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把他以往有过交流的人都算上,李霄远算是顶复杂的那种,有太多他看不透的东西,所以也不敢轻易下结论,更不敢去问,景昕知道,一旦自己问了,对方一定会笑一笑,再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事啊”,来终结这个自己并不愿意谈的话题。
“我这可不是无事献殷勤,这叫投其所好。”李霄远瞪了他一眼,“我是怕董事会临近,你太紧张休息不好,让你放松放松才做的,别胡思乱想了。”
可能是他说完也觉得有点心虚,抿了一口酒之后,就转而去谈别的事。
“对了,我确实有件事挺好奇,想问问你。”
“什么?”
“你……要是读研,大概需要多少钱?”
景昕一愣,“你问这个干嘛?”
先不说他目前的情况,没有办法也没必要去考研了,就算是之前,他也从没跟李霄远提起过这件事,怎么没头没脑突然好奇这个?
李霄远耸耸肩,似乎只是随便说说,“我就问问,从来没考过研,好奇嘛。”
也对。景昕暗自想到,以李霄远曾经的那个处境,应该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考研的事,毕了业必须马上到泰华来工作,才能保证有钱,毕竟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比起学历,金钱才是必需品。
“我的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要是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三年下来,生活费学费都算在一起,估计要三十万左右吧。”
“三十万?”
好家伙,预料之外的数字。
“嗯,我的专业所致,加上我们学校的学费就是比较高。”
景昕自己也知道是个大数字,这也就是他短时间内不打算读研的一个理由,之前上学时,他拿过学校的奖学金,可是抛去奖学金,他还是有一大笔支出需要跟家里要,虽然对于他那个父亲来说,这么点学费也许都不够泰华一天赔的,但要让景昕主动开口,他还是觉得很难。
只不过,再怎么说,景昕从小都是锦衣玉食,学校上的是整个A市最贵的贵族学校,大学也一样,所以在金钱这方面,他跟李霄远的理解还是有一些偏差,他只是觉得这笔钱不好与父亲张口要,但叫李霄远来考虑,则要更实际一些,就比如,这三十万自己要花多久才能攒出来。
“不过我们现在考研,和你那个时候的考研可能不是一个概念了,现在想要考上好学校很难,除了成绩还有很多别的要求,要是让我现在去考,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还能怎样!”李霄远及时打断他的自暴自弃,“对自己这点信心都没有啊,前两天兴致勃勃要给我画的人哪儿去了?要是觉得自己没这个技术,拿出去会丢人,还能主动提出来?”
虽然不能说他比本人更有自信,但确实更擅长给人灌输自信,景昕低头笑了笑,两颊浮起一丝红晕来。
他确实对绘画这件事很有自信,也敢说自己很擅长,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过不了几天,董事会就要开始,再往后,对于景昕来说,就完全是新的人生,新的开始,也许他这辈子,就跟绘画没有缘分了。
这些话景昕都没有说出来,但是李霄远却能看透,相对应的,他越这么想,李霄远就越是急躁。
他把身体稍稍靠前,眉目间的不安都不肯遮掩一下,都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伪装的再好也没有用,他得让景昕警惕起来。
“景昕,你听我讲,”李霄远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就像是特地给自己壮胆一样,开口道:“你现在也应该有点心理准备,万一宫董那边有问题,之后你该怎么办,你要自己想一想才行了。”
有好几次了,李霄远一直让他考虑后路,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才好,但是之前景昕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总觉得还有宫董,应该不会问题,最起码,他手里还有父亲的遗嘱兜底,再怎么状况百出,遗嘱总不会有错吧!
可他三番五次地提醒,让景昕不得不多想,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可怎么办?
“所以……你的意思是,万一有问题,让我考虑重新考研吗?”
眼力太快也是个问题!李霄远暗暗地吐槽,就不能自己在心里想吗?你现在问我,我要怎么回答你啊!
“一切都随你自己的心意,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果景昕想去考,今年估计是够呛,得参加明年那一批,年初就全身心投入学习,正好准备到年末,但是在哪儿生活也是个问题,当然了,李霄远这里最好,清净没人打扰,只不过,到时候景昕愿不愿意再见他,都不好说。
实际上,李霄远心里很清楚,他跟景昕的缘分,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李霄远,”景昕收起笑脸,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之后,还能到你这儿来吗?”
李霄远的家,或者说这个人,对于景昕来说,几乎可以与“避风港”划等号,有危险的时候保护他,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不自信的时候点拨他,也许吧,也许李霄远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友善,一样的热情,可景昕不一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人,自然也不想因为所谓的“差异”和他的理想型越来越疏远。
可听他这么问,李霄远却只是握着酒杯不说话,思绪几乎混乱到了极致。
“景昕……”
李霄远觉得,残留在他口中的陈年佳酿,都不如景昕说的这句话,更让他感到由内而外的苦涩。
“其实……董事会之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
突如其来的真心话,把景昕震惊到几乎失语。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霄远为什么费尽心力非要跟自己吃这顿晚饭,董事会在即,他们也许真的需要做个告别了。
“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小小的监督官,如果不是部长让我来带你,也许我们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们之间的相遇也不适合用缘分来解释,因为从一开始,就都是部长安排好的,景昕那个时候别无选择,除了面前的陷阱,他根本无处可去,所以才会遇上李霄远,如果那个时候有其他人跟景昕阐明了继承遗产后会面临的风险,也许景昕就放弃了,拿着属于他的那些钱,然后彻彻底底离开景家,天知道,那对他来说会不会更好。
“所以……”
他的话没能再继续说下去,李霄远看着景昕一把抢过自己的酒杯,将其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淡红色的液体顺着唇角向下滑落,被景昕一把抹掉。
“你干嘛?!”
“李霄远,我问你,”景昕没有抬头,他眼睛里泛着红,好像含着亮晶晶的水珠,“那天在办公室,我跟林逸吵架,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完全没想到,话题会急转直下来到李霄远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领域,他瞪着眼睛,紧张地撒谎:“没听见啊。”
“你不问问我是哪天吗?我跟林逸在办公室吵架还挺常见的。”
李霄远:艹
谁能想到呢,曾经那个看谁都是一副怯生生眼神的大少爷,如今竟然变得这么滑头!这都是谁教的!
哦,是我教的,那没事了。
“真、真没听见!”李霄远深知这个时候绝不能说那件事,否则就完蛋了,他可以在别的地方对景昕有所隐瞒,但真的不舍得在感情方面欺骗他。
“再说,你什么时候跟林逸吵过架,不就只有我在会议室里睡着那次嘛!如果说的不是那次,那就当我弄错了吧。”
“你……”
说不过李霄远是常事,没办法,景昕也就只能吃瘪。
“所以呢,”他手拄着下巴,闷闷不乐地戳自己盘子里的鱼蛋,“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之后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呗?”
还是那句话,李霄远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性格使然也好,社会生活教会他的也罢,李霄远根本就说不出强硬的否决,他看着景昕的样子,都到嘴边的“后会有期”,硬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
算了。
“不知道哎,”他拿筷子堵住了景昕盘子里那颗乱跑的鱼蛋,“如果董事会之后,你还愿意见我的话。”
景昕惊讶地抬起头,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于此了。
“你是说……”
“对,我的意思是……”李霄远收回筷子,舔干净筷子头上沾的咖喱,“选择权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