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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义肢 ...


  •   兜里的电话开始振动。我的心思穿越着飞絮流萤一般的时空,回到了大雪纷飞的眼前……

      拿出来看,是周京的电话。

      “露露,你在哪儿?——今晚还能来我家过节吗?”她的声音一反常态,听起来怯生生的。

      我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说京京,听上去好像你已知道了我不能。

      “怎么?——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我正在另一条线上,唉,想撂都撂不下……”

      “嗯,想撂都撂不下,看来那个人挺烦人的是不是?”我已经感到了什么。

      “还说呢,露露,你怎么让我按下葫芦就是瓢!——出院的那天,你不是跟我说过,一切都结束了吗?怎么又跟他搅到了一起?——听纪英英刚才在电话里的意思,你这会儿正在他的病房里……”

      “果真是她,这么快就给你打电话做了汇报,真不愧于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我苦笑,却不意外。

      “要只是汇报就好了!是翻脸加恐吓!——她不但摊了牌,阴阳怪气地告诉我说,《五十春秋》已被辛露搞成了煮熟的鸭子,还冷笑着让我转告你,说金律师已答应帮她立案,让辛露乖乖地等着法庭的传票吧,直到嚷嚷得我这边都没有什么反应了,才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露露,怎么回事啊?怎么你刚出来,欧又跟着住进了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京京你别担心,——其实,其实没有什么,都是些本该发生的事,躲也躲不开,似乎早就是命运注定的,非要你再来一次人生的大蜕变而已,虽然脱胎换骨的蜕变会让人疼痛。——京京,这会儿手术室门上的绿灯亮了,欧应该马上就出来了,我先看看他的情况如何,晚一点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刚合上手机,手术室的门就开了。郑大夫大步出来,站到我的面前摘下了口罩,微笑着点点头说:“你是欧先生的家属?”

      我没回答,只说我叫辛露,是里面那个病人的活血库。

      “哦,你就是辛露啊!——刚才在血液报告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亏得你那500毫升的血,不然还真是挺危险的,——尽管手术过程中我们很努力,但还是碰到了肱动脉,不过有你的血顶在那儿,病人的情况一直很稳定!”

      我长出了一口气,说谢谢你郑医生。再想询问什么,忽然就见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急匆匆地赶来,把手中的一张纸单递给了他,然后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郑大夫,里面病人的肿瘤组织在显微镜下的初步结果出来了,不大乐观,呈阳性反应。”

      “嗯,”郑医生一边扫着那张单子,一边神色凝重地说:“看来今天的手术是个对的决定,赶快派人把它送出去作切片吧,越快越好。”

      我听了,便上前急切地问道:“郑医生,阳性反应意味着癌症吗?”

      “小辛,现在还不能这样说,所以才要送出去做切片,因为切片的准确率比CT和穿刺都高,可达99%以上。”

      见我低下了头,他就拍了拍我的肩膀乐呵呵地说:“小辛啊,别泄气,我这不还没说一定就是恶性肿瘤嘛,——阳性反应也可能是出于其他情况,欧先生他说不定患的是急性骨膜炎或骨结核什么的……”

      我打断他,说郑医生,我懂你的善意,可作为病人的一位…,一位亲人,我往最好处盼望的同时,也要往最坏处打算是不是?您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最后一旦是骨癌,除了截肢,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听了后就沉吟了片刻,然后终于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小辛,如果真是骨癌的话,希望还没有扩散,在那样的情况下采取截肢的做法,才有意义。”

      第二天午后,欧从观察室转回病房,苍白地躺在床上。

      右臂上缠满了纱布,下面的手上却依然是只黑手套,肃寂地包裹着他那似乎永远都无法言语的过去。

      他凝视着我,又伸过左掌来,轻轻地梳拢着我耳边的头发。——我把脸颊放进了他的掌心,用目光抚摸着他,直达那心底最深处的脆弱。

      我们就那样对望着,谁也不肯退让,不肯离线。——那几乎是可以越过□□的一种交流,却能够狂狷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比起生死面前的爱情和悲悯,情欲原来可以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感情。

      “辛露,能不能不坐在椅上,而是上床来,离我近一点?”欧翕动着嘴唇。

      我听了,就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拿下,然后静静地脱了鞋子,上去,用胳膊支撑着头侧卧在他的身边,深情地对着他。

      他就把头歪过来,靠在我的胸脯上,说有病真好,让人有理由回到小时候母亲一般的怀中,歇一歇。

      我抚摸着他那有点长的头发,说这是我第一次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她们二老在国外吗?

      他说没有,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

      我忽然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杰,上次我住院时你离开之前对我说,你想跟我说说有关你这只伤臂的事情,——不知怎么回事,我最近越来越想知道,要不要现在说给我听?

      他就在我的怀里摇摇头。

      我问为什么?

      “辛露,那天是那天,——如今这只胳膊就要失去了,不再提那些往事好不好……”他的语气开始沉重。

      “杰,你别灰心,医生说,你这胳膊也可能是骨膜炎或骨结核什么的,在最后的切片出来之前,谁也不能妄下结论。”我俯下身,轻声地安慰他。

      他就忽然用左手把我扳到怀里,故作轻松地谑道:“躺在你的胸前,你就真把我当小孩子哄啊!——这样好了,我现在就信你的话,然后等我胳膊恢复后第一次抱着你□□时,再告诉你那段往事好不好?”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点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潮湿的眼睛。

      “露露,”他忽然就唤了一声。

      我说你说,我在听。

      “出个招吧?”

      “什么?”

      “要是我没有了右臂,却又身残志不残,想赖皮赖脸地跟你睡觉,怎么办?”他伏在我的耳边,故态复萌。

      “嗯…”我也像模像样地沉吟着,然后爽得无比地回答说:“你的左手不是也会擒拿术吗?——它应该比上次在那家饭店前我领教过的右手更出色吧,肯定一只顶我一双,——不然这样吧,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俩好PK一下,看谁先把谁抓上床。”

      “你看你看,燕雀低估了鸿鹄之志了不是?!——我不但要抓,还想夜夜抱着你睡,可一旦这右边是空的,怎么抱得成?”他说到这里就真的叹了气,语气沉重。

      我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就悄悄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说:“杰,别担心,这次说真格的,安个义肢吧?——昨天你手术后在观察室里时,我一个人等在这里难受,就上网查了查,把义肢的网站搜了个遍。——那些日本进口的最新产品看上去很不错,是高科技辅助中轻质钢骨架做的,看上去很灵活呢。”

      “露露,谢谢你给我打气。”欧的声音真诚而悲戚:“假肢再好,可怎么能如我这只有血有肉的手臂呢,——你不知道,我昨天在观察室里醒来后,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日后跟我这个半个废人生活在一起,能不能太委屈了你……”

      我听了,就抬起手臂,静静地环住他的脖子,然后热切而调皮地说:“杰,还没有跟我在一起试过,怎么就知道你会委屈了我?!——你看过那些“变形金刚”的电影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们身上那无所不能的铁胳膊!”

      欧听了,就用鼻子蹭了蹭我的,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露露,听说新一集的Transformers就快要在国内上演了,等我出院后,一定会‘大罢工’一段时间,同你一起度个长假,吃喝玩乐看电影听戏,好好补偿补偿你!——说吧,新马泰,美英法、德意日、新疆西藏,九寨沟甲天下大理山蝴蝶泉,你想去哪里疯疯?”

      我想了想,就开颜一笑,然后忽然间一窜坐起,说杰,你知道《变形金刚》里,有句经典的口号是什么吗?

      “什么?”——他笑着瞥着我。

      “汽车人,变形,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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