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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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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几日的暖阳斜斜照进绛令轩小亭中,将那只窝于雁灰披风上的银线蛟龙照个通透,其上是用汉白玉冠高束的发,眉目如烟松,年纪约莫二十几,见明仪不期然间闯入也未有惊讶之色,反倒是颇有守候已久的姿态。
身边的淞青贴近明仪小声地提醒:“魏娘子,这位是祁王殿下。”
明仪好笑地扫了眼淞青,宫中稀奇事真不少,自己是躲着不想见这位,故而不知他何等模样,淞青这等身份普通宫婢竟也晓得远驻靖江关十载的祁王?
这位祁王殿下挑人也不知挑个聪明伶俐的来?莫不是瞧不起自己?
熟练地换上那副笑意吟吟的面孔,明仪微微欠身行个礼。
“魏氏明仪见过祁王殿下。”
不相见归不想见,真要碰面,祁连之好歹是个异姓王,礼数周全些也是应该的。
祁连之哪里真能让人行礼,明仪乃是恩师的爱女,若不是因靖江关时局动荡而千里奔波救他于水火…
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狠心撇下她这么些年,自己既然虚长明仪八岁,自当为兄为长,顺带弥补恩师的那份,好生爱护着。
可恨京中多少士族,眼皮子浅显,只顾着眼前利益,巴不得循着些苗头就煽风点火,不然日前返京就已登门拜见。
此前只闻恩师遇袭,还不知伤势到底如何,竟严重到宴席也不曾露面。
眼下四处静谧,也能好好说说话。
“魏家妹妹,不必多礼,过来坐。”
明仪视力受损,倒是因祸得福,耳力见长,祁连之此话一出,怔然间回忆起那日书房中反驳宣不夷之人。
不过,那他自愿的,自己可从未求过谁去说情,所以,该不喜欢就不喜欢。
“祁王殿下抬爱,臣女还未谢过您当日直言恩情。”
祁连之长于靖江关二十三载,论领兵出征,刀枪剑术可以骄傲地拍着胸脯自诩一流。
若论应付小娘子,用心腹侍从嘉泽的直白话讲就是风是好风,水是恶水,天堑距离,遥远不相及。
“明仪,我表字一个川,私下喊祁川即可。另外,那日我也仅仅说了句实话,算不得什么恩情,皆是你自己据理力争。”
言罢可能觉得言语太单调,不自然地将小火炉之上滚沸的水沏出,又顺势推至明仪面前。
还殷勤地做了个请品尝的手势。
明仪脸上的假笑差点没兜住,祁连之什么意思?不会是要自己喝沸茶吧?真的能喝吗?
嘉泽将一切看在眼中,真是要急得抓耳挠腮,主子,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淞青更是目瞪口呆,祁王殿下怎生如此…不同寻常…,之前寻她好生照顾魏娘子时不是这般吧?
明仪风轻云淡地用两根指头挪开些,客气道:“殿下,礼不可废。”
祁连之本以为明仪会不待见自己,未曾想,她会如此娴静温柔,倒是像极了幼时见过那副古画中欲飞天的神女。
曲红大氅很衬她,起码比宴会那日穿的云峰白好,显得整个人有精气神,待自己回靖江关,定要去封狼山猎几只红狐作成裘衣,赠给她。
可惜人有些瘦,不然带着一同去才好。
恩师说过明仪自小最爱舞马鞭,她铁定也会喜欢驰骋草原,仰卧观流星的自由感。
听见心腹嘉泽的低咳,祁连之回过神,才想起此次主要目的。
于是,略有尬意地将手指抵住唇角道:“此案我亦有了解,其中蹊跷之处甚多,若你有困难,直言即可,川定全力以赴。”
嘉泽:主子,好样的!
淞青:殿下威武!
明仪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架不住人家自愿,玉泽先生说了,助人为乐也是她修习的品德,怎么好去驳一腔心意呢?
笑意越发扩散,嘴上也不动声色地附和着:“能得殿下襄助,臣女自然是感激不尽。”
终于将视线放好的祁连之,指着明仪忽然问道:“腰间配香很别致。”
明仪举了举淡绯色布包,直直望回去。
“这并不是什么香,是药囊。”
祁连之面色一滞:“你有顽疾?”
明仪略略拨弄了几下药囊,慢悠悠道:“微有眼疾,此物是府中医师所配,用于舒缓罢了,聊胜于无而已。”
祁连之攥着拳头:“是川失礼,只觉得此香独特,不像明仪这个年纪该有,一时快言。”
明仪微微一笑:“殿下言重,臣女现下将近痊愈。”
寒风忽来,高处更甚,明仪不防被结结实实呛上一口。
淞青刚想上前,却见祁王已扯下披风,大步一跨挡在明仪身前,稳稳当当地遮住风头。
嘉泽激动了,嘉泽兴奋了,嘉泽要鼓掌了。
明仪怔住,待那阵呼啸的风打着旋过去,才回过神来起身后退一步。
眼前这条银线蛟龙灵活生动,就如祁连之这个人一般。
“有劳殿下,此处景致虽好,可惜风过于紧,请恕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带着淞青匆匆拜别。
明仪走后许久,祁连之身侧嘉泽劝道:“主子,魏二娘子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祁连之看着那杯凉透的茶,轻轻地捏在掌心,望着缩小成寸高的身影。
“可惜这杯茶都没动呢,嘉泽,是我过于直白吓到她了吗?”
嘉泽搓着手认真地回答:“主子,我觉得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总得慢慢来嘛。”
“嗯,慢慢来。”
*
从绛令轩刚行至明粹宫暖阁,恰巧遇见寻淞青午后闲话的宫婢杏雨,两人有段日子未见倒是分外想念彼此。
空气中似乎又浮现出那股熟悉的香气,这次倒是重上不少。
明仪偏头对淞青道:“不必拘束,你们闲聊片刻也无事。外面天寒,来暖阁里叙旧就是。”
闻言,淞青期期艾艾地问:“魏娘子,不会打扰到您吗?”
得到明仪宽和的笑容后,淞青和桂雨欣喜地拥着进房,连说话也不曾避讳。
明仪脑海中莫名闪过祁连之,他本是无意将药囊错认成香囊。
其实这一点并不能怪祁连之,士族女子,确实多数佩香以彰显与众不同,或标榜自己的家族显赫。
她若不是因眼疾,自然也是该佩香的,还需得是名香。
那么,杏雨怎么会身带自己所熟悉的香气?
明仪落落大方地凑近两人,假装在倾听,眼神却绕着杏雨腰间滑过一圈。
杏雨是宫婢,按理不可佩香囊,但若是存有攀龙附凤之心,也可能暗地里违抗命令。
“杏雨,你衣物上熏香了?倒是很别致呢。”
杏雨有些惶恐,俯身恭敬应答。
“回魏娘子,这并不是熏香,而是顾昭仪娘娘养的千日醉。因此花习性独特,开时不显气味,晒干后反而花香经久不散,奴婢职务便是保存这千日醉,所以身上多少会沾染些。”
千日醉?倒是未曾听说过。
扶起杏雨,明仪温和地说道:“不必紧张,此花香沁人心脾,我左右不过是生出几分猎奇心罢了。”
见明仪耐心地解释开,淞青这才拍拍胸口对杏雨笑:“魏娘子既然这般说,那定是个误会啦。”
明仪也极其配合地点点头,对着两人装出副好奇的样子:“那这千日醉是宫中娘娘皆有吗?”
经过刚刚的事情,淞青和杏雨也都一颗心各自放在肚子中,三人围成个圈给明仪掰扯着知道的东西。
“并不是呢,这千日醉啊,其实很难养活而且花色也不是很鲜艳,宫中各位贵人嫌打理时过于麻烦,只有我家娘娘打小就爱侍弄些花草,才养着几株。”
明仪歪歪头,似抛弃原有的身份姿态,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略略侧身确保杏雨能看见自己腰间的药囊后,便故意揪起闷闷地道:“可惜我终年都配着这个东西,想来是要闻到下辈子去。”
杏雨见美人泫然欲泣,脱口就问:“魏娘子何出此言?好端端地怎么就要到下辈子了呢?”
明仪象征性地抽出手帕,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许是前世罪孽未清,这世拿双眼来偿。”叹口气缓缓后复道:“夜深人静时总会火燎撩地疼,这药囊呢,是给我镇定用的…”
淞青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魏娘子在祁王殿下处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杏雨哪里知道此事,只好安慰道:“魏娘子人好心善,世间定有神医能妙手回春治好的,您放宽心就是了。”
无视淞青的疑惑,明仪像是被安抚下来,微微撑起抹笑:“若真如此,那便也算是我的福气。瞧我,平白说这些,都不知扯到哪里去。话说回来,这千日醉想来必定很是珍贵,你家娘娘轻易怕是不能相送吧?”
杏雨以为明仪真的喜欢得紧,故而想求一些,便认真思索起来。
“我家娘娘养这花已收了三次。至于送人嘛,早前曾给大长公主府上送过一匣子干花,不过几日后便被退回,只说花香过于馥郁。魏娘子若喜欢,昭仪定会给的。”
难怪总觉得此香气熟悉,原来在老祖宗处闻见几回,因时间久远才一时想不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询问完毕,明仪便安安静静听着两人说些宫中趣事,时不时捂嘴笑笑,私下里在心中将线索又顺个遍。
世家子弟身染宫中香气,这能是合理的事情吗?
且待明日寻那位程大人细细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