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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八章 ...

  •   大抵天底下的牢狱都是这般,明明有不绝于耳的嘈杂,却让人觉得连生息都是静止的,那扇窄小窗口偷泄进来的暖阳成了每个人最期盼的光景。

      常正阳在狱里待了三天,外面的风声他半点不知,就这么煎熬的撑着。

      而这份坚持,也在看到温瑞应送来的口信中泯灭,零落成冬日里最寻常的灰烬。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自己也是被拿钱了事的那个。常正阳的脸色从僵硬到渐渐灰败,希冀也碎成绝望,然后淹没他。最后的最后,常正阳忍不住拍着牢门上的栏杆,自嘲大笑。

      “吵什么。”任风飞守着温瑞应的人走干净了,才晃过来。他不知道温瑞庭让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温大人在跟他大堂兄作对。

      都是督察院里的人精,见微知著的本事随任职年限增长。任风飞都在督察院待了三年多,看不出温瑞庭对大温府的暗恨,那就是真蠢了。

      常正阳还在笑,只是声音小了。他靠在栏杆上,身体随着笑一抖一抖,是牢狱里常见的姿态。

      任风飞心下“啧”了一声,这人都不看他。温大人交代的事,他怎么完成。

      “哎,你别吓着其他人。”任风飞大义凛然地走过来,敲了下栏杆,“再笑下去,我不介意让你清醒点。”

      常正阳没理他,反正都出不去了,还管别人怎么想,他没那么良善。

      不过顾虑到最后的日子,常正阳还不想自寻苦头,就坐回稻草铺垫的床位上,然后他看到了任风飞腰间露出的虎头鞋。

      这是岚儿的!

      常正阳手指微踡,偏偏是在温瑞应的人走后才出现的,他不能不多想。这人一句话都没,看他瞥见虎头鞋就走了,暗示都没有。

      难道,岚儿他们已经被救走了?

      温瑞应拿了他的家人,要他抗下所有罪名。这人解了自己的威胁,是要他反过来指证温家吗?

      常正阳摸不准背后之人的真正意图,可这人在保他。望烟谷之前,温家还有售卖考题的案子在身上,他未必不能搏一把。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聪明人更甚。不需多少思量,常正阳就下了决心。

      刑部大狱那边,陆明瞧着那人昏沉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第一回佩服简绥英的胆量。他是真莽啊,直接把人折腾成这样。都不用刑部上刑撬话,一句有用都说不出来。

      来了三波太医,都束手无策。

      反正,陛下再气,也得等他回朝才行。争取出来的时间,足够南云舟扭转局面,顺带保一保他。想到简宝意在南海子的所作所为,陆明咂舌:简家的人,都不简单啊。

      “伤了脑子,本就当静养的。迢迢入京,算是断了他最后的机会。”曲如安摸了脉,又看了瞳眸,摇头。

      “若是家底够厚,寻个善针的大夫养上三五栽,或有可能清醒。”其实就是被封了脉,会解脉的人下针,三个月就能醒。这话,曲如安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

      封脉是秘术,来大狱又不是太医院里那几位厉害的,外人瞧不出来门道。她一探脉就知道公子还用了她的药,怎可能说实话。

      陆明看大家都听到了,摆手让曲如安先回去。

      “劳烦您再去勤政殿一趟了。”这人证是废了,不知道督察院那边的案子审得怎样。好在他只是协助,不用去看南承书的脸色。

      陆明再一次感叹,南珉王爷真是有先见之明。

      “再等等。”窦暮佑慢悠悠喝着茶,等督察院那边审出大概的结果再一道去。按着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就不可能让温家如愿拿常正阳去顶罪。

      他不能错过南承书被气到生烟的时候,也保一下沈从心,免被帝王迁怒。

      果然,当着众多围观百姓的面,常正阳将温家吩咐他做的事一件件交代出来。他还说,若非他执意要求,温家压根不准备赔那么多钱。

      沈从心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颤,陛下回护温家之心那么明显。温家到底怎么做事的,居然能让常正阳在堂上明告。

      外头围着那么多人,沈从心只能公事公办,派人细查常正阳所言,真有几笔抚恤金走的是常正阳的私账。

      常正阳会做人,除了黄嗣年那个意外,待众人厚道。其他举告者,也纷纷佐证了他的说辞。

      只黄乘风死死盯着常正阳,好似世间再无他物能夺走他的注意。

      到如此境地,常正阳已不在乎黄乘风的疯癫之举。他只能竭尽全力,为自己求一条生路。于是,再三斟酌言辞,将自己剥离出来。

      “终归是小人能力不足,无法周全所有。”

      黄乘风听到常正阳那些看似大义,实则推诿的话,也不愤怒。他就是冷然看着,彷佛在看一个注定死去的人。最后,他淡然一笑,似嘲讽似可怜。

      被押回狱中的常正阳莫名对这个笑印象深刻。他不明白,黄乘风那么恨他,为何一句反驳都没有。好像与他纠缠,是十分浪费时间的无聊之举。

      不过,生的希冀太大,压过了他的不安。转瞬,也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

      勤政殿里,南承书看着窦暮佑送来的奏报,难掩疲倦。

      “一句也问不出来?太医看过也无用?”南承书不死心,他想到了那个南海子回来的曲如安,“让曲女医去一趟。”

      “陆明已是让人来过了。”窦暮佑一句话堵住南承书。

      南承书越发觉着胸腔郁闷,深吸了几口气。他倒是差点忘了,南海子一事是陆明收的尾。遇着疑难杂症,他这样谨慎的人,自然会叫那位曲女医去。

      “是以沈家通敌一事,并无确凿证据,还请陛下明断。”窦暮佑不必和沈从心一般只能将卷宗上呈,不敢多言半个字。他身上的军功,可以让他直言进谏。

      南承书听到这话,心口更疼了。温家私炼金器一事曝光,他若强行给沈家定罪,岂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必惹流言纷纷。

      届时,云淮即便能顺利登基,史书上也难逃非议。

      他捂着胸,又缓了口气,才开口:“那便先解了太子的禁足。”

      沈家通敌一案为了稳妥,不叫消息外漏给荆州,本就是密查。现下解了太子禁足,自然就可证明沈家通敌一事乃空穴来风。

      “陛下圣明。”窦暮佑叩拜接旨。

      他还在嘀咕沈从心这厮动作太慢,就听到迎喜报人来了。

      数九寒天,沈从心在堂上越审越冒汗。他瞥一眼边上记录堂审的钟鸣,他也是握着右手才勉强流畅下笔。

      这一案,审得不是温家,是陛下偏爱的三皇子!

      是以沈从心不敢乱加一句话,全然是堂上诸人口供之言,整理完备就赶来勤政殿请意。

      南承书原以为温家已处理好这事,此番动荡也算互不相输,就是各自退一步罢了。他正要做做样子训几句,息事宁人,就看到常正阳的口供上写的是:乃温家胁迫所为,再三劝告,仍执意不改。

      南承书的黑眸在薄薄一片纸上滑动,面上从惑然到震怒只一瞬。

      只这一句就直接敲死了温家其心不轨。他为云淮所谋划的种种,在此刻烟消云散。

      温家竟如此无用!南承书手都有些发颤,胸腔内压抑着的气血不断涌动,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

      “陛下!”迎喜最先反扶着南承书,朝边上喊着,“请太医,快请太医。”

      小侍监赶紧就往太医院跑,生怕慢了半刻,被追责。

      “请皇后和太子来吧。”窦暮佑也上前帮忙搀扶,将南承书放到后边的锦榻上。

      “是,还有贵妃和三皇子。”迎喜心里也没底,陛下若真在此时出事,太子即位就是名正言顺。

      他这会儿帮太子无甚意义,温家也未定罪,那便谁都不能漏了。

      书阁位于太医院东前位,有什么动静都得先经过这里。

      曲如安自刑部大狱回来,多少猜着这些时日不会太平,就留了心。她在书阁听到喧哗,就即刻出来,去找院正请教藏红花的病症可用性。

      待那小太监找到院正这里来的时候,她就顺势跟着去勤政殿。

      曲如安心里惦记着太子托她看医案一事,得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说上话才行。

      待他们到勤政殿时,皇后已守在锦榻边,小心望着南承书。

      “陛下昏厥乃气血攻心所致。究其根本,则是脉力不足。”院正良红叶为南承书诊脉后,躬身回禀,“待臣为陛下落针,便能醒来。”

      “下针吧。”简絮卿起身,为太医院众人让开位置。

      她出来时,看到眼眶微红的温灵熹踉跄着进来。

      “太医正在为陛下医治,你就别进去了。”陛下这会儿出事,最得不偿失的就是温灵熹母子了,简絮卿乐得看她心焦。

      南云淮紧随其后,匆匆向简絮卿见礼后就扶住他的母妃。

      他们母子二人,是整座宫城里最不希望南承书出事的。

      里边一点消息都无,温灵熹忍不住探头去看,带了点真心实意的抽泣。

      “父皇如何了?”南云舟过来时,额边竟还有点碎发,可见匆忙。

      “莫慌,还在等呢。”简絮卿身为嫡母,该有关怀不能少。她伸手给南云舟理了下鬓发,发现他衣衫妥帖,暗忖南云舟做戏不成。

      “多谢母后。”南云舟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

      场面又静了下来,只有温灵熹的泣声此起彼伏。

      “皇帝无事,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简絮卿听得头疼,她这么哭不累的吗?某种程度上,简家人是一脉相承的“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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