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语[一]温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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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查尔斯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冰凉的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濡湿了他的指尖。他捏起一块敦实的方冰，“叮”一声轻响，冰块稳稳落入杯底。
接着，他手腕轻转，量杯倾斜，清澈的柠檬汁沿着杯壁缓缓流淌而下，滑过冰块的棱角，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嘶嘶”声。这些动作早已融入骨髓，流畅得近乎本能。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始终锁定在吧台对面那个独自静坐的少女身上。
她与这间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酒馆格格不入。查尔斯在“天使的馈赠”当了快十年的酒保，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但如她这般的存在，是头一个。
少女的金发如同流淌的月光，肌肤是上好的瓷器。即使一袭样式简单、宽松的长袍，也无法掩盖她周身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仿佛她生来就该置身于高雅的沙龙，而非这喧闹酒吧的高脚凳上。
只是，这份令人屏息的美丽中，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惋惜，她的双眼，是紧紧闭合的。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安或窘迫，只是微微侧着头，手指轻轻搭在吧台冰凉的木质边缘，姿态放松而自然。
查尔斯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落在她身上。那紧闭的眼睑下，并非休憩，更像是一种常态。
“小姐？”查尔斯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带着酒保特有的温和与礼貌，试图穿透酒吧的嘈杂，“您需要点什么吗？或者说……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希尔薇闻声，准确地将脸庞转向查尔斯声音传来的方向，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能清晰地“看见”他。那紧闭的眼睑正对着他，脸上那抹柔和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化作一个清晰而友善的微笑。
“一杯清水就好，谢谢。”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悦耳。
查尔斯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无法看见，立刻应道：“好的，马上来。”他特意没有加冰，将盛满清水的玻璃杯稳稳放在她面前的吧台上，杯底与木质台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嗒”。
“您的清水，”他说道，声音依旧放得很轻。他注意到希尔薇的手指先是试探性地触碰杯壁，随即稳稳地握住杯子，小口地啜饮起来。
坐在喧嚣的酒馆中，希尔薇微微侧头，专注地过滤着那些不引人注意的低语。她想起长姐狄安娜曾轻抚她的金色长发说：“希尔薇，要打听消息的话，最好去酒馆，那儿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事。”
当时，她温顺地点着头，而后，很轻很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问：“那我……还有出去的可能吗？”
狄安娜沉默了片刻，旋即，她的承诺响起：“我向你保证，希尔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逃离这里。”
从回忆中抽离，希尔薇放下水杯，指尖轻抚过杯壁上残留的凉意。周围模糊的交谈已在她心中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碎片：关于这座名为蒙德的城市，关于风神巴巴托斯的古老传说，还有最近城里发生的几起不大不小的风波。
“谢谢你，查尔斯。”她轻声道谢，动作流畅地从高脚凳上起身。
查尔斯看着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后竟准确无误地绕过散乱的桌椅，步履从容地朝着酒馆门口走去。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夜风裹挟着蒲公英和青草的清新气息，温柔地拂过希尔薇的脸颊。
她踏出“天使的馈赠”，脚底清晰地感受着蒙德城夜晚石砖路面的凹凸纹理。城市的喧嚣并未完全沉寂，她能捕捉到远处巡逻骑士整齐而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以及风车叶片在夜风中缓缓转动时发出的、略显沉闷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她浓密的金色发丝间一阵细微的骚动，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身影钻了出来。
“希尔薇！”一个清脆得如同银铃相撞的声音响起，那是小妖精米蕾特有的音调。米蕾似乎只会执着地重复这一句话，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希尔薇，希尔薇。”
金发的少女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一遍遍耐心地回应：“嗯，米蕾，我在。”然而，一丝忧虑悄然爬上心头，她身上的摩拉所剩无几了。盲眼的少女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前那高高在上的生活里，何曾想过会被这些黄澄澄的小东西难住？
摩拉是生存的必需品，可惜……希尔薇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紧闭的眼睑。这个世界比她预想的更不安稳，若还能像从前那样自如地掌控魔力，处境会好得多吧？
一阵微小的沮丧感掠过心尖。米蕾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用妖精特有的尖细嗓音急切地开口：“希尔薇，我的，用我的眼睛！”
“不用的，米蕾，”希尔薇的指尖温柔地拂过妖精那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今晚我们还能再住一晚歌德大酒店，明天的话……我会试着去城外找一些元素晶核和史莱姆凝液换点摩拉。”
万幸，她原来世界的语言与蒙德语大同小异，否则初来乍到，怕是连交流都成问题，要被迫做个“哑巴”了。回到歌德大酒店略显空旷的房间，希尔薇摸索着翻开一本厚重的《提瓦特通用语入门》，指尖在凹凸的盲文上艰难地移动。这个世界竟有七个国度，语言各异，好在提瓦特通用语是通用的语言。
失明并非全是坏事，希尔薇的听觉、触觉乃至对元素流动的感知，都因此被磨砺得异常敏锐。图书馆一位心善的管理员小姐特意为她寻来了盲文书籍。值得庆幸的是，提瓦特大陆的盲文体系，与她原来世界的也相差无几。
希尔薇的指尖专注地划过一行行凸起的文字，米蕾却耐不住寂寞，在房间里嗡嗡地飞来飞去。
自从那次意外后，米蕾的心智便永远停留在了三四岁孩童的模样，力量更是衰弱得几乎殆尽。
但希尔薇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至少，她和米蕾都还活着，一同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她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弥漫着一种与她过去所知的“魔力”相似的能量，无处不在，活泼而富有生机。也许……她该去炼金术铺问问？能否打造一根能辅助她感知和引导这种“元素力”的媒介工具？
虽然她体内的魔力回路几乎毁坏殆尽，但借助外物，或许还能引导出一丝微弱的元素力呢？
当务之急，是赚取摩拉。其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尔薇想着，轻轻将玩累了、蜷缩在她手心打哈欠的米蕾，放回为她准备的、铺着柔软棉絮的小床铺上。疲惫袭来，她也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蒙德城还笼罩在薄雾之中，希尔薇便带着米蕾出门了。她循着空气中那种活泼、轻灵的特殊能量流动感，来到了蒙德城外的风起地。这里的风元素气息格外浓郁，像无数看不见的小精灵在欢快舞蹈。
“晶蝶，希尔薇！”米蕾在她耳边兴奋地小声叫着，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妖精是神明的造物，天生便承载着神明的眷顾。除了自身体质偏弱，一出生就拥有着相当于五级魔法师的实力。只可惜现在……米蕾和她一样，不，应该说比她还稍好一些，至少米蕾的眼睛还能看见这斑斓的世界。
虽然力量大不如前，但米蕾吸引和安抚小小的风晶蝶还是绰绰有余。
希尔薇摊开白皙的手掌。很快，好几只晶莹剔透、仿佛由纯粹风元素凝聚而成的晶蝶，被米蕾身上散发出的柔和气息所吸引，轻盈地扇动着翅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纷纷落在了希尔薇的指尖。晶蝶一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便如同融化的雪花般消散，化作一颗颗小小的、闪烁着微光、蕴含风元素力的晶核。
希尔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温润微凉的晶核收集进一个柔软的小布袋里。除了晨曦酒庄附近那片生机勃勃的葡萄园，风起地就是蒙德城外风晶蝶最钟爱的栖息地了。
蒙德城门口附近，炼金术铺的学徒蒂玛乌斯时常收购这些晶核用于炼金实验，也会支付收集者一些摩拉作为报酬。
感觉布袋的重量差不多了，希尔薇将它仔细收好，正准备带着米蕾离开这片风声低语的原野，返回蒙德城。
忽然，她脚步一顿，微微抬起头。一股强大、古老却又带着玩世不恭气息的不寻常元素波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附近的上空。那能量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搅乱了原本平和的元素流，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米蕾更是吓得“咿呀”一声惊叫，迅速钻进了她浓密的金发深处，瑟瑟发抖。
紧接着，一个清朗如林间晨风、带着独特韵律的少年嗓音清晰地响起，仿佛就来自头顶那片苍翠的树冠：“嗯哼~风带来了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希尔薇的心弦瞬间绷紧。虽然附近矗立着风神的七天神像，西风骑士团的巡逻队也常在这一带出没，但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以及那蕴含力量的波动，让她本能地感到了警惕。那句诗意的开场白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她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转向声音的源头，虽然眼睛紧闭，却准确地“面朝”着那个方向，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那股陌生的元素波动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如同无形的触手。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急于现身，反而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继续吟唱：“诗在风中飘散，却在心中扎根……”
声音渐渐清晰，伴随着极其轻微的、仿佛羽毛拂过枝叶的声响从树梢传来。接着是草叶被轻盈踩踏的细微窸窣声。
“咦？”那个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被勾起的、浓烈的好奇，“这里居然还有人？而且还是位…嗯，感知力相当敏锐的小姐呢。”
希尔薇没有回应，身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专注地捕捉着对方的位置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如同落叶般轻盈地落在了她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哎呀，别那么紧张嘛。”那个自称温迪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响起，脚步声向前靠近了几步，草叶在他脚下发出更清晰的声响，“我只是个路过的吟游诗人而已，叫我温迪就好。刚才在树上练习新曲子，没想到打扰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呀。”他话语里带着真诚的歉意，又混杂着一种自来熟的亲切。
希尔薇听着对方轻快明朗的语调，那轻松的氛围确实不像怀有恶意。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线，但心底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你好，温迪先生。”她礼貌地回应，声音平静无波，“我是希尔薇。刚才的…诗句，很独特。”她斟酌着用词，选择了“独特”这个中性而安全的评价。
“哈哈，过奖过奖！”温迪似乎被这个评价取悦了，笑声如同风吹过风铃，“只是一点小小的即兴创作。希尔薇小姐是在收集风之晶核吗？这个时间独自在风起地，可不太常见呢？”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希尔薇手中那个微微鼓起的小布袋上，语气带着善意的探究，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是的，”希尔薇简短地回答，并不想过多透露自己窘迫的处境，“需要一些摩拉。”
“原来如此。”温迪的声音里流露出理解，“蒙德城内确实一直在收购这些，炼金术可是很费材料的。不过风起地的晶蝶虽然不少，但一个人…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收集起来也不容易吧？”
“还好，有米蕾帮忙。”希尔薇感觉到发丝间的小妖精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回应这个名字。
“米蕾？”温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真的对这个名字感到新鲜。
“是我的朋友。”希尔薇没有详细解释米蕾的身份，只是简单地说道。她能感觉到米蕾似乎被温迪那无害的语气安抚了，不再那么害怕，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发丝里探出了一点点，好奇地“打量”着声音的来源。
“哦~有朋友真好！”温迪的语气依然轻松愉快，带着真诚的赞赏，“说起来，希尔薇小姐似乎对风的气息格外敏感？刚才我还没完全落下来，只是气息刚刚散开，你就发现我了呢。这种感知力……可不一般哦。”
希尔薇沉默了一瞬，指尖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闭合的眼睑：“看不见的人，耳朵和感觉总会更用心一些。”她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啊……”温迪的声音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温和的歉意，“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多问了。”
“没关系。”希尔薇轻轻摇头，几缕金发随之晃动。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青草、泥土和远处果酒湖的湿润气息。温迪似乎轻轻拨弄了一下他随身携带的琴弦，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单音。
“风起地的风总是这么舒服，”他感慨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享受，“带着自由和故事的味道。希尔薇小姐是刚到蒙德不久吗？感觉以前在城里没见过你。”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是的，刚来几天。”希尔薇承认道。这个自称吟游诗人的温迪，言行举止虽然透着几分神秘和跳脱，但目前为止态度友善，言语间并无恶意或威胁感。
“欢迎来到蒙德，自由与诗歌之城！”温迪的声音里立刻充满了真诚的欢迎，仿佛蒙德是他自家的庭院，“如果你需要帮助，比如熟悉环境，或者打听点消息，”他拍了拍胸脯，虽然希尔薇看不见，“作为蒙德最棒的吟游诗人之一，我可是消息灵通得很！我很乐意效劳哦。”他顿了顿，语气轻快地补充，“当然，是免费的。”
“谢谢你，温迪先生，”她再次道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语[一]温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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