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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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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林和黄喜出了医院,站在路边。
初冬的傍晚,突然下起夹杂着细细雪霰的雨,绵密不急,却阴冷透骨。
医院门口车很多,但打车的人更多。
站了一会,莫西林看了看身边人,深蓝色半高领的套头衫里,昏暗的视线下,小半截白而沉的脖颈,露在风中。突然就跨前一步,站在黄喜的斜后方。他本比他高大半头,身子微微躬了,两个手握住他的。
黄喜微微挣了一下。说实在的,他真的很佩服莫西林同志。
大庭广众之下,无论多么不合宜的动作和话,表面那么一本正经的他都能做得说得理所当然。
“别动。”莫西林嘴里的热气喷在上耳廓,沿着发线顺脖而下,一直暖到心里。
“我不冷。”黄喜无奈地说。
莫西林想了想,站回他身边,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是握着他的不放,然后就这么揣进了自己裤袋。莫西林今日穿的是修身西裤。
黄喜的手紧紧贴着他绷直的大腿,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这人炙热的血肉,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一阵子,只敢面朝前方,看着自己吞吐的白色热气。
“车来了。”莫西林抽出手,拽着他上了车。“西贝路XX小区。”
“你没开车?”黄喜随意问了一句。
“嗯。”
这语调有些怪,黄喜沉吟一会。“车呢?”
莫西林吸口气,故作随意。“卖了。”
黄喜僵住。“莫西林!”
莫西林伸手葫芦了一下他的脑袋。“好了,别啰嗦,等我开了年薪咱去买个新的。”
黄喜沉默。
莫西林开始絮叨。“你上次不是说喜欢JIMNY,不行就买一那个。就是我腿太长,坐里面有些憋屈。但是这车也有一个好处,没人可以借口搭顺风……”
黄喜脑子有些乱,慢慢也就放弃了思考。
一直到两个人回了家,再没说一句话。
进屋就径直去了浴室,打开花洒,水开到最大,又把热水调到他能接受的最大。
身上的皮肤很快被烫得发红。
站在偏热的水流下,微微低着头。
水这么热,又这么急。让人无从躲避。就像那个人一样。
自从被那个人喜欢上,就一直是这样,毫不掩饰的关注,毫不压抑的喜欢,毫无条件的支持。
黄喜其实从来没有指望过得到这么多,这么好。
手微微有些抖,摸上脸颊。
热水流里有细细的冰凉支流,然完全不成气候,就被这热气吞噬。
在那个人心里,什么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什么相敬如宾,得失衡量都是狗屁。
他不跟你说有什么需要我的你说,也不问你想要什么。
一开始是真的龟毛冷淡,而一旦把你列入他的名单——再也妄论什么你的我的,什么连累避嫌。
他早将你生吞活剥,塞进了自己的日子,本能地与你血肉相连,其他的,见招拆招。
黄喜连做梦都不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人,并被他喜欢上。
突然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知道是满足,还是心慌。
黄喜不知道,他就是这一刻,才真有了跟傻徒弟从此认真好好一起过日子的决心。
水汽氤氲里,有人开了门慢慢走近,伸手试了水温,调小了热水。“你劏猪呢?”
他笑着,声音低低的。“洗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在干嘛?”
莫西林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湿气的身体抱紧了。两条滴着水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直往下拉,平时稍嫌冷淡的唇此刻滚烫地印在他嘴上。
【纯洁的小白路过】
云山雾罩的龙栖山顶。白衣翩翩的天人剑客自后面抱住了魅人的狐女,脸颊互相摩挲。
“师傅,让徒儿陪你一起看风景吧。”
第二日黄喜醒来的时候,发现莫西林仍睡得很沉。
支起一个胳膊,默默看了一会,手有些痒,轻轻抚过那浓黑的眉。
古时人把这样的眉,叫卧蚕。
莫西林生气或别扭的时候,那眉毛纠结扭曲的样子,的确很像两条舞动中的黑色软虫,黄喜想着,无声地笑了。
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摸着,就觉得心里特别安乐欢喜。
摸着摸着,眼睛就盯向他因为睡着而嘟起的菱角般的嘴唇,立时又有些心痒,手摩挲了两下,就凑过去亲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忍不住舌尖顶开牙缝进去偷窥。
然后整个人被一下箍紧了滚在某人身下。
“看来昨天还没喂饱你么——”莫西林的眼眯着,声音因为刚醒而带着磁性的拖音。
黄喜笑了,翘起脑袋,在他嘴上啄了一下。“早啊,阿莫。”
莫西林一时有些失神,眼也睁大了。“早!”他说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两个钻进被窝,滚做一团。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间有响动。
因为屋里只住了他们两人,所以房间门并不曾关上。
莫西林和黄喜顿住身形,屏息竖起耳朵。
“什么声音?”
“好像是钥匙……”
“谁还有你家钥匙?”
莫西林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两步蹿到门边甩上房门。
下一秒,充满了爱的女声响起:“儿子,还没起呢!”
莫西林黑着脸,冲黄喜使个眼色。
那个已经开始快速地穿起衣服。
莫西林也跳回床边往腿上套裤子。
“儿子?”那人敲着房门。“早饭想吃什么?”
“别进来!”莫西林不耐烦地小吼了一声。“随便!”
“随便是什么?我不会做。”莫妈妈喜滋滋地抱怨了一句,走开了。
两人终于穿戴整齐,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莫西林一偏头。“走。”
黄喜看着他,有些迟疑。
莫西林:“没事,只说你是寄住的朋友,老太太想不到那儿去。”
黄喜想想的确是。一般人很难想到那儿去。
莫西林吸口气,开了门,径直走到厨房。
莫妈妈正往碗里倒自己榨的豆浆。
“妈,”莫西林随意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气泡水。“做多点,我有个朋友在这里住。”
“啊?”莫妈妈真有些诧异。她这儿子脾气古怪得紧,除了那几个小子,很少交新朋友,再加上人有洁癖,更别提带回家住了。“是什么人啊?”
一手夺下莫西林送到嘴边的水瓶子。“作死啊,大早上空腹喝这么凉的东西!”
“老白的表弟。”莫西林有些不高兴地走了,心里却吐出一口气。
今天先这么着混过去。他倒不是不想告诉莫妈妈这件事,其实已经想过多次,自己和黄喜的事,迟早是要说的,也一早预见了这将是非常难过的一关。
自己就罢了,妈妈的情绪,还有黄喜的想法,是最难掌握的两点。
没把握的时候,还真不能随便讲。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黄喜洗漱完毕,看着桌上两碗诱人的鸡蛋面,一碟子豆角炒肉末的干卤,两杯热豆浆,还有金黄新出锅的油条若干,不由傻了眼。
“阿姨好。”他呆呆地坐下,“这,这都是阿姨做的么?太神奇了。”
莫妈妈一早就打量着这青年。嗯,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看着倒比那三个小子还乖巧,第一印象很不错,现在听他这么说,立时喜笑颜开。
“小黄,别客气,赶紧趁热吃吧,今天不知道你在,做的仓促了。”
黄喜举起筷子,抽口冷气。“阿姨开玩笑吧,这么丰盛还叫仓促。”
莫西林此时自卫生间出来,闻言哼了一声,伸手就打了下他脑袋。“吃你的,拍什么马屁!”
黄喜冲莫妈妈吐吐舌头。
莫妈妈皱眉。“你怎么随手就打人啊,小黄一看就老实,你别欺负人家!”
莫西林:“我欺负他?”翻个白眼。
黄喜闷笑,吃了一大口面条,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吃,真好吃!”
莫西林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吃得比他还欢快。
莫妈妈在边上笑着,偶尔问一句,还要再添么?一面见缝插针地问黄喜在哪里上班,今年几岁,家里还有谁等等。
莫西林怒。“你别一来就查户口,让不让人好好吃面!”
黄喜在边上看着母子两个斗嘴,真心地笑着,然而心底很深的地方,有个冰凉的角落慢慢扩张。
阿莫是在这样丰沛的爱里成长的吧,莫妈妈虽然啰嗦,但她的关爱无微不至,连对自己的问询都是善意的好奇。说的通俗一点,这是三观很正的一家。突然就想起那天白福宁说的话。
“小莫家只有他一个孩子,莫妈妈又特别宠儿子。”
筷子就慢了下来。
“怎么啦,吃不惯?”莫妈妈见他突然停筷,拨了一些豆角卤在他碗里。“吃不下也得吃啊,你
们年轻人就不爱吃早饭,这可是一天里最要紧的一顿啊!”
“行了,哪顿你不说是最要紧的。”莫西林看看黄喜,突然打断她的话。
“嗯,阿姨说得对,刚才吃太急,面堵嗓子眼了。”黄喜笑着,手里加快拨拉几下,把那面吃得连汤也不剩。
莫西林在他对面,默默地看着他吃。至始至终,这人的脑袋都埋在面碗里。
一见碗空了,他立时站起,抓住黄喜人就往外拖。“走了走了,上班了。”
“这就走啊,”莫妈妈收拾碗筷,“外面降温,记得多穿点,小黄身子单薄,尤其要注意。”
突然顿了顿,走过去摸着他脖子。“这孩子是不是过敏啦,你看这脖子都起红疹了!”
黄喜的脸立时红了,触电一般躲开她的手。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西林看他一眼,淡淡道:“他这人就这样,被风一吹就起疹。”进房间去自己衣柜里取了一条灰色格子羊毛围巾,给黄喜套在脖子上,绕了一个圈。
“带着吧,防风。”
两人出门的时候,莫妈妈还没醒过神。刚才那一幕,好像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晃晃脑袋,哎呦,忘了问两个回不回来吃饭,晚上要吃什么菜。拿出电话拨起来。
莫西林和黄喜先去的医院。手术很成功。
医生表示再住一周,韩老头就可以出院了。
莫西林问黄喜接下来怎么打算,要不要接老头一起住。
黄喜淡淡道:“打什么算?这是老头自己的事。”
既然手术成功了,他更无意上演什么以德报怨,迟到的天伦。
这辈子,韩相亭对他也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莫西林看看他,拍拍他的脸颊。
当初坚持动手术,就是想帮他卸下心里的包裹,至少,可以不用后悔。
现在,他也一样觉得,如果黄喜不愿意,与老头保持距离也没错。
于是一周后,韩相亭如他所愿回了原先的养老院。
临走前,莫西林给他留下了一张卡片。上面是黄喜和他的手机号码。
“有事就打电话,得空会来看你。”
另一面,同一段日子里,莫西林和黄喜成了莫妈妈麾下两员吃将。
莫妈妈毫不吝啬地把对莫西林的爱镜像拷贝了一份给黄喜。
嘘寒问暖,精心哺喂,衣服鞋袜收拾得干净整齐。
即使韩秦还在的时候,黄喜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只是晚上,两个就得分房睡了。
莫西林对此十分不满,有时会半夜摸去黄喜房间,然后两个在那种唯恐被发现又不能出声的气氛下,做出了偷情的快感。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黄喜想,如果这日子可以永远这样继续下去,那有多好。但是他知道,这一切注定只是一现的昙花。他就像等待末日审判的黑巫师一样,将自己的皮肉,燃成片刻欢愉。
假设,就假设他可以一直被人这么爱着,被名正言顺地爱着。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爱。
这日饭桌上,莫妈妈和莫西林又一次不厌其烦地上演填鸭以及拒绝被填的戏码。
黄喜照例微笑地看着。
“行了,这也有营养,那也有营养,凡是我不爱吃的,都有营养!”
“你呀,”莫妈妈噘嘴,有些委屈地说,“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叫我怎么放心?”
“你不用担心,”莫西林冲黄喜努嘴,“你家小黄会照顾我。”
黄喜闻言抬眼看着莫西林,笑。“是啊,妈妈,我会照顾小莫。”
自打听说了他是孤儿,又充分领略了他的乖巧后,莫妈妈强烈要求认黄喜做干儿子。
莫西林死活拦着不让,但黄喜到底被她逼着跟莫西林一起喊她妈妈。
这下莫西林倒没有反对。
莫妈妈很高兴,自然猜不到儿子在打什么算盘。
黄喜反对几次无效,第一次别别扭扭叫出妈妈后,眼圈都红了。
莫妈妈看得真切,一下就抱住了他。“可怜的孩子啊。”
那一声妈妈带着清脆绵软的叠音,一下子让莫妈妈回到从前,幼小时胖墩墩的莫西林伸出两手。
黄喜眼窝发涨,努力压下汹涌的酸痛,笨拙和尴尬里,又有些难言的情绪,但这第一次喊出口后,再叫妈妈也就顺溜多了。
他想,自己或许是真的有些贪心。
莫妈妈看着他直摇头。、
“林林啊,你看看人家小黄性子多温和,哪像你那狗脾气,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
黄喜听了还是笑。
“找什么对象?”莫西林懒懒地回了一句,黝黑的眼扫过黄喜,突然就紧盯着不放,面色渐沉。
黄喜的心猛然一跳。
“妈,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其实一早找好对象了。”莫西林说着,眼看着对面的黄喜瞪大了眼,两手不自禁地攒紧,而一张脸越来越白。
“儿子,你不是逗我吧?”莫妈妈有些晕,但看莫西林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即忐忑又欢喜地问:“是真的吗?你对象是谁啊?”
“真的。”莫西林很认真地看着莫妈妈,“黄喜,就是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