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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陆渊俊美的面容霎时如同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周身散发出的冷气,让整个园子都似坠入了数九寒冬。

      “明氏,本相竟不知,你妒恨成狂,心肠歹毒至此!”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刀刀见血,刺进明妩五脏六腑,血淋淋一片。

      原来在他心里,她竟是这般不堪的模样。

      明妩眼眶灼痛得厉害,却死死地咬着下唇,贝齿深陷,粉嫩的唇瓣失去血色,只余一圈刺目的惨白。

      她倔强地昂着头,努力将眼泪逼回去,她不要在他们面前哭。

      一丝甜猩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一线鲜红的血丝,从她惨白的唇角缓缓溢出。

      陆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眸底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心痛如流星般飞速掠过。

      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一分。

      “我……”

      明妩抢先开口:“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心肠歹毒。”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刮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蓝莺陡然拔高的惊呼打破了寂静。

      是齐蓝晕过去了。

      陆渊眉心微微拢起一丝褶皱,旋即大步流星地走下回廊。

      玄色的衣摆扫过路旁刚抽出新芽的枝叶。

      那新芽嫩得几乎透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被那冷硬的衣料一掠,茎脉应声而断。

      嫩芽孤零零地飘落,被随后踏过的官靴碾进泥土里。

      他俯身抱起昏迷的齐蓝,对紧随其后的徐明吩咐:“速去传太医。”

      言罢,抱着怀中人转身疾步离去,整个过程,未再看明妩一眼。

      “相爷有令:夫人明氏,行为不端,规矩有失,着即罚入闭阁思过,抄录家规十遍。未抄完,不得出。”

      -

      闭阁在相府的西南角,掩映在一片葱郁的树影里。房间四壁空空,斑驳的窗棂缺了一角,冷风直灌进来。

      屋内没有家具,仅有的便是一张陈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明妩找了一块旧布,铺在上面。

      明妩寻了块还算干净的旧布,铺在冰冷的桌面上。展开一叠空白的宣纸,提起笔,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录。

      时间在笔尖与纸面的摩擦中无声流逝。

      窗外的天色,从浓得化不开的墨黑,渐渐透出一点死鱼肚般的灰白,仿佛有人用钝刀生生割开了夜幕,露出底下苍白的骨。

      “夫人,您都抄了一整夜了,歇歇吧。”

      春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一次劝道。

      恨自己认字不多,不能为夫人分忧。

      明妩疲惫地眨了下干涩的眼,没有停下。

      “无事,快好了……呜……”

      话未说完,她突然闷哼一声,执笔的手猛地一颤,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抄录了大半的宣纸上滚出一道狰狞扭曲的墨痕。

      她整个人蜷缩着歪倒在一旁,双手死死捂住腹部,脸色惨白如金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胃疾又犯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春楠吓得魂飞魄散。

      可,那里还有什么太医,太医院的太医都被陆渊叫去了阑院。

      “别去……”明妩疼得声音都在发抖,“许是……饿得狠了……”

      春楠一听更急了。

      夫人前几日才饮了那伤身的避子汤,这些日子就没好好歇息过。昨夜几乎水米未进,又熬了通宵抄写。

      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何况夫人本就比常人更孱弱些。

      “奴婢这就去膳房,给您拿碗热粥暖暖胃。”

      没多久,春楠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她原本梳好的发髻,如今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扯得皱皱巴巴。

      嘴角还乌青了一块。

      “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阑院那个蓝莺。她说……她家姑娘要熬药,霸着灶眼儿不让膳房的人给咱们熬粥。”

      她只好自己动手,刚把米下到锅里,蓝莺竟一口唾沫啐进了锅里。

      春楠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去就和蓝莺扭打在了一起。

      “那齐蓝算哪门子的主子?就敢这样作践我们。往后……往后她若真进了门,这府里哪还有我们主仆的活路?”

      “夫人,奴婢瞧着……相爷他,他未必是真厌弃了您。定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您该去找相爷,把话说清楚才是。不能平白受这冤屈啊。”

      明妩笔尖一顿,一滴浓墨重重砸下,迅速在纸面上晕开。

      明妩将这毁了的张纸,抓起,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重又抽出一张新的,铺好,落笔继续抄写。

      春楠也不气馁,继续道。

      “方才奴婢瞧得真真的,相爷……相爷看您的眼神,分明是在乎的。只是都在气头上,说话才……才重了些。”

      “再说,那什么蛊啊,血的,都是那齐蓝的一面之词。她定是偶然得知了夫人身上的印记,才编出这等恶毒法子,来离间您和相爷。”

      “夫人,您可万万不能上当。”

      明妩将笔搁在青山笔架上。

      “你说得对,是该去弄个清楚。”

      不过,她不是去找陆渊问,她是要出府去找外面的大夫。

      -

      从闭阁出来,天还未大亮,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被抛在天边一角。

      到了东院,明妩让春楠将抄好的家规送进去,自己则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倚着冰冷的廊柱坐下。

      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隐隐约约随风飘来。

      明妩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条被枝叶半掩的羊肠小径上,两道身影正缓步而行。

      尽管大半身形被横斜的枝桠遮挡,明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那个挺拔而熟悉的玄色身影。

      是陆渊。

      “……相爷,如今离蛊印记已显,时机……”

      “……将夫人的血……给齐蓝姑娘……”

      “轰!”

      一道惊雷在明妩的天灵盖上炸开。

      炸得她眼前骤然一黑,双耳嗡鸣不止,整个身体仿佛微尘似地涣散了。

      心脏像是被一柄沉重的钝斧狠狠劈开,痛得连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心,碎裂成无数片的声音。

      原来,齐蓝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娶她,真的是因为她体质特殊适合种离蛊。如今,他就要将她的血换给他的心上人齐蓝。

      眼眶干涩灼痛,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出来。她死死睁大双眼,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挺直的背脊,仿佛一张被强行拉满,终于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弓弦。

      一点点,无法控制地佝偻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和水分,肉眼可见地枯萎,衰败。

      她捂住双眼,很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原来痛到了极致,竟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初春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败叶,在空旷的庭院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

      逃!

      这个念头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缠满了明妩的整个意识。

      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用她的痴情和血肉堆砌的牢笼!离开那个将她视为工具,冷酷无情的男人!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府门的方向发足狂奔……

      突然!

      右手小臂内侧,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骨髓里疯狂搅动,又像是什么活物在她血肉深处凶狠地啃噬,冲撞,拼命想要破体而出。

      明妩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失控地向前扑倒。

      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冰冷的硬榻上。手脚被柔韧的丝带束缚着,并不勒人,却让她动弹不得。

      身侧,影影绰绰有模糊晃动的人影。

      “……时辰正好,离蛊已完全活跃,可以开始了。”

      明妩艰难地转动眼珠。

      看到旁边不远处,齐蓝同样躺在一张小榻上。见她看过来,齐蓝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明妩收回目光。

      只见一根细长、闪着寒光的空心银针,正被太医用镊子稳稳夹起。

      针的一端,连接着一条同样中空的,不知材质的透明软管。软管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另一根针,正悬在齐蓝的手腕上方。

      “不……”

      明妩想挣扎,想嘶喊,喉咙却像被泥沙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破碎的气音。

      太医似乎察觉她醒了,转过头来。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脸显得格外冷漠,遥远。

      “夫人醒了?醒了也好。您且安心,相爷特意吩咐过,下官会尽量减轻您的苦楚。”

      相爷吩咐过……

      陆渊将她送来的……

      这几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明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轰然撞响。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原来……真的是他。他亲自下令,将她送上了这祭台。

      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心,死了。

      她放弃了挣扎。

      只是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木然地望着头顶的雕梁画栋。那精美的图案在她眼中扭曲成一个个狰狞的鬼影。

      身体的感觉变得遥远麻木,唯有手臂印记处那诡异的灼热感,如同最后的烙印,提醒着她。

      她感觉到那冰冷的针尖,刺入了她的皮肤。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紧接着,是生命被缓缓抽离的感觉。

      她慢慢地闭上眼,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她后悔了。

      后悔踏入这相府,后悔戴上那顶凤冠。

      更后悔……在那年杏花微雨的春夜,遇见了那个光风霁月,却将她拖入无尽深渊的男人。

      最后悔……是将一颗真心交付出去,却被人视如草芥,践踏成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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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两个男人都是重生的,一个黑化高岭之花,一个白切黑疯批,从前世到今生为争夺女主,打生打死。后来他们都火葬场了。下本写《与清冷世子和离后》雄竞火葬场,求收。 预收:《重生后不做世子妃》老实小寡妇被阴暗世子缠上了 《与禁欲首辅和离》高岭之花被逼疯后强取豪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