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上元夜姑苏旧客有感》沈绣雪

77、回京

　　次日。

　　因明日要回天界，双成昨晚连夜把从客栈小二处旁敲侧击问到的菜谱整理装订好，连同自己亲自尝出来的几道菜的配方一起，收拾到了随身的包袱里。

　　她来的时候没有带日用之物，只带了些不常用的首饰准备拿来换盘缠，结果一到姑苏就全给了萧娘子，用来换新衣。因此她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也没有，当她打着哈欠、提着包袱出现在客栈一楼时，盛初心里还暗自惊讶了一下。

　　“你怎么这时候才起？他们都起来了。”盛初示意她看向客栈门外，那里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谢疏正坐在车头冲这边挤眉弄眼。

　　双成大惊：“这才几点？他们怎么这么有生机？”迅速从坐在桌边悠哉悠哉吃点心的盛初手上夺走糕饼塞进嘴里后，她慌忙闪身出了客栈，“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盛初措手不及，忙腾地站了起来，朝门外喊道：“那个最难吃，过来换个好的给你带上！”

　　“不带了不带了！”双成一边上车，一边道，“哪里还有时间！我走了！谢疏快开车！”

　　车内，叶霜浅见双成进来，轻颔首道：“前辈勿怪。若由谢师弟驾车，十年辛苦也未必能抵达天界，所以我们都等着您，不论多久。”

　　“师姐骂人总是很含蓄。”陆阑风忍不住笑道，“不过谢师兄估计也不会生气。”

　　果然，谢疏满面春风地一掀帘子坐进了车厢：“前辈请去车头，我等小辈就不打扰前辈驾车了。前辈懂得如何驾驶传送马车，我可不懂。”

　　双成也没推辞，将包袱递给柳暮雪：“行，我就去做一回车把式。替我拿好。”说罢弯腰走了出去，在车头坐下，抓住马身上套的缰绳。

　　很快，那辆马车消失在街道上。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

　　“这就是汴京啊。”坐在传送马车的车厢里，盛初掀开车帘往外看，不由得称奇，“我还从未来过。”

　　“以后可以多来几次。”沈玄征坐在前面驾车，微微侧过头道。

　　“那再来的时候，我可要换身衣服，不能再穿这个了。”盛初道，“这衣服不好看，我不喜欢。”

　　何出此言？原来两人此时已经乔装改扮，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衫。

　　——为避免路上被程画影认出，两人易容换装，脱下原本的江湖装束，假扮成寻常的农家夫妇。

　　至于为何是夫妇…两人都觉得扮成其他身份太过显眼，只因男女同车而行实在引人注目。若他们扮作夫妇，便不会有人生疑。

　　于是他们进京后就换了衣服，一路赶往皇宫。

　　按沈玄征的说法，解除婚约的事暂且不急，因为长老们大多隐居各地，一时间难以全部请回，况且小辈之事实不该劳烦他们，所以可以暂缓一段时间，在离开汴京前办妥即可。当下最要紧的是前往皇宫，一探前尘往事。

　　程画影恨盛初恨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仅仅是因为妒忌盛初的母亲么？

　　这些事，还需要他们逐步探索。

　　更重要的是，眼下盛瑶很有可能穿越成了江憬愿，也就是程愿临去前叮嘱过盛初的关键人物。而江憬愿此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据双成描述，此人原先是钟离辰的妃嫔，后来江家被抄，她被逐出皇宫。齐国覆灭后，皇宫自此空荡无人。程愿既然说过她现在在汴京，她又曾是宫妃，因此他们先去皇宫找人。

　　虽然皇宫已经废弃多年，但以前的宫人们大多都仍在宫中居住，早晚照常开关宫门，看守皇宫各处，所以平日里并无百姓前来参观。避开宫人们的居处所在地，选了不易被发觉的墙头，两人迅速翻过墙去，尽量放轻脚踩在地上的动作。

　　　“他们没发现。”盛初道，“我们走。”

　　“谁说的？！”

　　突然一声暴喝从旁边传来，盛初惊得打了个冷战，立即四下里张望起来。她见周围并没有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对沈玄征道：“刚才明明有人在说话，跑到哪里去了？”

　　然而，沈玄征道：“就在此地，没有跑远。”

　　盛初摸不着头脑，“可是…人呢？”

　　“你们什么人？干什么来了？”忽然，有人再次怒喝道，“皇宫大内，天子居处，岂容尔等随意出入？”

　　这话有几分意思。沈玄征神色微微一动，对那人道：“多年前魏齐相继而亡，何来天子？”

　　那人明显一愣，却仍道：“…就算没有天子，也还有几位主子在宫中，皇宫依旧是皇宫，尔等不可轻易踏足。”

　　盛初不由得看向沈玄征。后者也正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道：探探此人的口风。

　　江憬愿原本是宫妃，也是宫中的“主子”，谁知这人说的会不会就是她？

　　盛初听这人的声音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内侍，于是出声道：“我等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拜见几位主子。小官人可否带领我们前往？我们愿出银子，请小官人喝茶。”

　　话音刚落，旁边的林荫下走出一位身穿内侍服饰的瘦高男子。“既然是来拜见主子的，请随我来。”

　　他又道：“银钱就不必了。”

　　盛初颔首：“劳烦。请带路。”

　　说完，她却发现这人并未理她，早已径直往前走去，忙和沈玄征一同跟上。

　　皇宫里的各处宫室院落都已废弃不用，只有住着“主子”们的少数宫殿和几间下人房还算经常打扫，但也不常有人到处走动。盛初和沈玄征跟随那人走在宫道上，竟连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碰到。

　　“到了。”停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宫室前，那名内侍回过身来道，“我去通传一声。”

　　他慢悠悠地走了进去，显然没将有客来访的事放在心上。过了半晌，两人隐隐听见他在屋里道：“启禀娘子，外头有人求见。”

　　“什么人？”好一会儿，才听见女子懒懒地道，“我不见外客。”

　　“回娘子，来的是两名百姓，看着像夫妻，约莫二十岁上下，估计是来打秋风的。娘子可要见见？”内侍道。

　　“打秋风？”女子笑了，“我倒要看看，谁会来找我这个没落的才人打秋风。带他们进来，请他们到外殿暂坐，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