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上元夜姑苏旧客有感》沈绣雪

4、抽背

　　翌日，学宫。

　　盛初昨晚一直在思考鬼界之事，系统却迟迟没有反应，她失眠到了半夜，早上起来没什么精神，温书都无精打采的。

　　过了一会儿，叶霜浅见她睡着了，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继续背书。

　　盛初终究算个好学的人，梦里也记得抽背的事，提早醒了过来。但预想之中的抽背并没有如期到来，走进来的不是某位长老，而是程愿。

　　她对众人道：“今日掌门与诸位授课长老以及各位门主在栖梧宫议事，无暇顾及学宫，请道友们先回去各自练习。”

　　此话一出，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大家快速收拾了东西，争先恐后地跑出了课室。

　　盛初不与他们争，慢悠悠地收拾，等到他们都走得一个不剩，才抱剑出门。

　　然而此时，她才知晓为何现在明明不是饭点，大家仍然如此急速奔跑。

　　盛初和叶霜浅都不想回院子，就近躲进了一座小亭。亭外小雨淅沥，二人进来时，身上衣衫打湿了不少。

　　“叶师姐，今日忽然落雨，可有说法？”

　　院门口栽种着几棵海棠树，纷飞飘扬的花瓣落到书页上。

　　叶霜浅望向远处，柳眉微皱：“天界飘雨，看似风雅，却并非好事。仙鬼交战留下的鬼气太重，扰乱了云雨布阵，如若无事，不可能无故下雨。”

　　她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鬼界自从十数年前开始就一直闹事，与天界纷争纠葛不断。不论凡间还是天界，都不得安生。”

　　盛初奇怪：“既然局势这般凶险，为何天界不遣神仙下去调查？”

　　叶霜浅再度摇头：“若是真的那么容易，早就没事了。”

　　盛初若有所思。

　　雨停后，走在回居处的路上，盛初随口道：“刚才的亭子叫烟雨亭，名字很应景。”

　　叶霜浅解释：“因为掌门初入天界，还未学避雨诀时，也在此避过雨，所以得名。”

　　回到小院，叶霜浅去找其他弟子请教乐理，盛初则在中庭练剑。

　　她的剑法算不上好，在一众剑道弟子之中暂且是中等水准。她必须勤加练习，才能学有所成。

　　两个时辰之后。

　　各个院落都已经闭门灭灯，弟子们也纷纷回到屋中睡下。

　　惟有一座小院的某间屋子，还亮着三两盏微弱的灯火。

　　在院子里练剑容易影响他人，盛初选择了回房。

　　她一边练，旁边的白毛小灵猫一边时不时地报个幕：“现在卯时正刻，天色将至破晓，小道友真努力！”

　　她报以无奈的微笑：“我只不过是把白天聊天占用的时间补上罢了。”

　　小灵猫是竹枝阁门主孟璟座下的灵兽，孟璟在栖梧宫议事，它便四处乱跑，恰好被盛初遇到。她问过孟璟的弟子，就抱了回来代为照料。

　　竹枝阁的灵兽，本来轮不到盛初一个尚在学宫的弟子照料，但小灵猫愿意跟随，竹枝阁弟子便顺水推舟答应。

　　盛初练剑闲暇之余，偶然发现小灵猫还坐在角落里看着她。她笑笑问：“为何陪我熬夜？去睡罢。”

　　小白猫望着盛初，眼睛亮晶晶的，一本正经地道：“阁主说了，要我轮番督促所有新弟子勤加修炼，每日换一个人督促，这也是掌门的意思。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小道友还是暂且歇息片刻，天亮还要早起背书。”

　　盛初摸了摸它软乎乎的耳朵：“知道。你也睡吧。”

　　距卯时尚有一刻钟，盛初回床睡下。

　　因为睡得迟，对于盛初来说，一夜过得很快。至于小灵猫所说的“天亮还要去背书”，盛初没有在意，只以为它是寒暄，因此练完剑便睡下了。

　　翌日清早。

　　晨风吹拂过天界山林，山中雾气缭绕，细细雨丝随风斜落下来，青石板路旁碎竹还未长成，歪了不少，叶上清露如珠，旁逸斜出的疏桐枝叶摇落满地。

　　盛初昨晚本也不困，所以起床起得很轻松，再看房间角落时，发现昨晚的小灵猫已经不见。盛初只当它是回了竹枝阁，也没惊讶，梳洗过后出门，与叶霜浅结伴去上课。

　　叶霜浅是学宫弟子的第一名，来天界不久，就远远超过了三年前通过试炼进入学宫、如今还没毕业的许多弟子，因此盛初对她一向佩服。

　　两人走在路上，叶霜浅忽然道：“程师姐通知我说今早要抽背，盛师妹可背下来了？”

　　《清溪门剑法统编》里，课上讲过的内容盛初都已经背熟，自然不怕抽背。她莞尔道：“早就背完了，随便怎么抽。虽然几天没复习，大约也比旁人好些。”

　　叶霜浅听罢笑了笑：“好。走罢。”

　　早修的抽背无甚新奇，无非是叫人上来现场表演一段舞剑或者弹琴，下面的围观群众卖力捧场而已。只不过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自是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头一个被叫到的，便是新弟子之中表现最出色的叶霜浅。

　　今日来的是负责传授乐理的长老朱槿。她最看好的就是叶霜浅，抽背这等好事自然让她做表率。

　　朱槿和颜悦色地对叶霜浅道：“霜浅，你把昨日那本《乐理入门》首章的内容复述一遍即可。”

　　下面坐立不安的弟子们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台上，然后低下头复习自己的书本。

　　虽然此时还未进行各宗门的专项课程，学乐理最多的仍是乐道弟子。尽管如此，他们也都听得出来这抽背项目不难，因此心有不甘，暗暗握拳。

　　叶霜浅也知道首章难度太低，面露难色。但她仍然并未犹豫，流畅地将全文复述了一遍。

　　得意门生的课业完成得出色，朱槿心情十分愉悦。她对叶霜浅大加赞赏一番，随后又抽了一人：

　　“清溪门盛初，你来。”

　　盛初欣然上台。

　　“我听闻，学宫弟子除了叶霜浅之外，便是你最出色。昨日教的剑法可记住了？若记好了，就背一背。”

　　看似好意询问，实则根本没有人胆敢说出“还未记住”几个字。盛初垂首道：“都记住了。”

　　剑法的内容又臭又长，但她背的时候，却并未感到困难。她练剑虽不算出色，可唯有背诵这一项从未落下过，这样的剑谱，不消一刻钟就能背一两篇。

　　剑法终于背完，朱槿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不错。下去吧。”

　　盛初如蒙特赦，昨晚熬夜熬到卯时的危害在这一刻再也掩藏不住，回到座位后就忍不住趴了下来。

　　后面朱槿又抽了谁上台，谁背出了谁没背出，盛初都一概不知，只顾埋头与周公沉浸于棋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