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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羽翼堪折 身不由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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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离大堂百十步远,我不敢跟得太紧,生怕被爹爹发现。
门紧紧关着,我靠着门缝,首先听到了爹爹的声音:“老夫拜见——”
“免了,乔翁,你已知我来意了吧?”听声音也就弱冠,我紧紧挨着门峰,想瞧个究竟。
“老夫不知!”爹爹明明惧怕此人,却提高了声音,透露出愤慨之情。
“信中已经说明白了,我欲封令公子为妃,需要你参加大典,为何你迟迟不动身上京?丈人不至,教天下人如何想?你要让坎遗憾一辈子吗?”
却听爹爹声声厉呼:“请黄公子开恩,放过犬子!乔氏虽然百年,如今能成大器的却只有坎儿一人,么子坷儿顽劣不堪,实是不能继承衣钵。”
那公子接道:“为何做我嫔妃便不能继成衣钵?”
爹爹高声道:“乔家百年书香门第,礼仪教化甚严,怎能允许一个……一个……”爹爹话锋一转,“恕乔某斗胆,坎儿乃当世雄鹰,理应飞翔九天,如此有违伦常之事必定毁其一生!就算天子威仪,无人言说,百年后,世人如何看待?塌上之宠!就算其如何清廉,史书怎么记载?幸臣佞臣!莫非黄公子要亲手折其羽翼,令其遗臭万年?此实乃买椟还珠之迂!”
“折其羽翼?”那公子喃喃低语,沉默良久。
我终于从门缝瞧见些模模糊糊的阴影,那公子侧着身,坐在木椅上,爹爹竟跪伏在地上。
此时,爹爹哀叹一声,接道:“若黄公子当真对坎儿的皮相情有独钟,不如让么子任您随侍,以资慰藉。”
么子?我?我全身一怔,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是我也听出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推到了我的身上。
“你倒是忠心,坎不行,便舍得让小儿经受此间种种?”
爹爹一声叹,道:“掌心掌背皆是肉,我如何能舍得。但是,若不得两全,老夫只能狠心惜才而去劣,乔家百年基业绝不能毁于我手!”
“惜才去劣?”那公子朗声一笑,“乔家人的伦理道德我算是明白了,这百年基业竟重于万物。”
“老夫身为家主,身不由己!”
“你是在怪我无理取闹?若乔翁知我对坎是真心——罢,我确实不能折其羽翼,只能任其高飞。”
两人似乎谈毕,我立刻跑开躲到了柱子后面。
一人开门而出,朗朗星目,不怒自威。不待我瞧个仔细,那人留下句“乔翁莫忘诺言!”便飞身去了。
进了堂中,爹爹瘫坐在椅中,竟然一副堪堪老了十岁的模样。
“爹爹,那是谁?”如此气魄,定非常人。
爹爹闻我声,全身一震,看向我的眼中全是怜惜,伸手摸着我的头说:“坷儿,你莫怪我!”
“爹爹,你在说什么?”虽然内心不安,但我不愿多想。
爹爹把我搂进了怀里,连声地叹:“冤孽啊!冤孽!”
自那日后,爹爹竟再没有逼我读书。无论是捕蝶还是放纸鸢,皆随我意。我受宠若惊,日日贪玩反觉无味。
三条街外的范家与我家交好,范家四子范逸随是我打小的玩伴。这几日玩得痛快,倒把他忘了,现下想起来,便立刻前去会友。
范逸随刚买了身新衣,穿了给我看,直问好不好看。
我笑道:“范郎,几日不见,不想你成了女儿家!”
“你知什么!”范逸随挺了挺脊背,“我是要去参加宫中侍卫的选拔。”
我不以为意。
范逸随拍拍我的肩说:“你与我不同,定是要走那金榜题名的道路。”
我拍开他的手,嘟囔道:“我才不稀罕!”
范逸随怪笑:“是你怕比不过你的哥哥吧?”
我摆了个马步说:“你懂什么,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范逸随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马步立刻被毁了。
“就你这样!”他嘲笑。
我懒得和他争辩,拨弄着罐里的蛐蛐,叫道:“来来来,今日大战三百回合!看我的姚将军,杀你个措手不及!”
范逸随怪叫道:“冲啊!青峰!压死它!压死它!”
一旦开始斗蛐蛐,那些梦想那些未来都不重要了。
半月后,爹爹派陶叔告诉我,我不能再玩闹下去,五日后,我就得上京。我很想问为什么,然而陶叔刚传完话就飞身而去,爹爹最近又一直故意不见我,无处可问,我只能将这些抛之脑外,继续玩闹。
五日之后,得假归家省亲的哥哥到了家,然而这却是我必须离家之时。我扑进风尘仆仆的哥哥怀里,紧紧抱着。哥哥脸有疲色,摸了摸我的头,说:“切忌,今后不要顽皮了。”我笑着应下。仔细看哥哥的脸,他瘦了不少。
“小少爷,该上路了。”陶叔在一边提醒。
我只能松开手,跟着陶叔。
回首时,哥哥还站在门边,遥遥望着。我朝他挥了挥手,笑得灿烂。而哥哥的神色,我看不真切。
转过头,几步追上陶叔,我忍不住问道:“爹爹不来送我?”
“老爷,感了风寒。”陶叔有点吞吐地说。
我一惊:“严重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作势要奔回去,陶叔一把拉住了我:“不严重不严重,小少爷,别误了时辰。”
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一路远离那些熟悉的东西,我依依不舍,而目的地究竟在哪里,却没人告诉我。
“陶叔,这是要上哪呢?”我问,一路上我问了无数次,陶叔一次也没答。这次也没有例外,陶叔瞧着我只顾自己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罪过罪过!”
为了耳边清净,我只有不问了。
二十几日后我们才到了京都云阳。云阳是个热闹的地方,我大开眼界,买了好些新奇的玩意,玩得不亦乐乎。
当我在客栈吃着糖葫芦的时候,陶叔说:“小少爷,明日便要入宫了。”那语气竟然有些沉痛。
“入宫?”我终于知道此为何来,“为什么要入宫?”
“明日便知。”说着,陶叔离开,独留我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