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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真假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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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公府掌食三房为新郎准备的敬酒均是特制的,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散发着浓郁酒气的清水,可是二十几壶喝下去,就算是水也喝饱了,更何况酒香亦能醉人。单若渊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酒气熏倒,在大伯和父亲的掩护下,终于看准时机抽身离开。
后院西园中的十几间房屋,已被粉饰一新,琉璃瓦,雕花梁,紫檀木制的门窗。记得之前这里只是对方古玩玉器的储物室,整理成现如今的样子,只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可自己竟然丝毫不察!单若渊一想起自己也是今早迎娶新娘过门后,才首次见到新房,就不由心中好笑。
缓缓推开卧房的门,隔着绢纱的屏风,隐约看见新娘正蒙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
“幽儿,抱歉,让你久等了!”单若渊缓步走近床边,含笑望着新娘。
新娘摇摇头,并未答话。
单若渊挨近新娘坐下,柔声道:“忙了一天,累吗?”
新娘闻言,不禁低下了头,姿态甚是娇羞。
单若渊提起喜秤,轻轻伸向盖头——杀气?哪里来的杀气?刚刚将盖头掀起一角,一股急迫的危机感袭来,迫使他停下了动作。
新娘微微抬起头,隔着盖头,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略感不解的可爱神情。
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疑?幽儿怎么会害自己呢?甩开脑中的困惑,单若渊挑开了新娘红盖头。
新娘娇羞地抬起眼来,轻唤道:“相公……”
单若渊心中一震,不对,这个人……“夫人从瀛洲跋涉而来,一路辛苦了!”
“劳相公关切,妾身一介女流之辈,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得觅良人,能够嫁给相公,乃是三生有幸,又怎么会觉辛苦呢?”新娘莞尔一笑,靠入单若渊怀中。
“蒙夫人不弃,在下感激在心。”单若渊笑着握紧新娘的手,“夜冷风清,有美在侧,不如安眠。”
新娘闻言,向单若渊靠得更近,未被握住的手缓缓攀上其肩膊,柔声道:“就由妾身服侍相公!”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抚上单若渊脖颈时,却被紧紧地钳制住了。
新娘讶然抬头,疑惑万分地望向单若渊,“相公……”
“在下心中有个疑问,还希望夫人能够据实以告。”单若渊轻笑道。
“相公请讲!”新娘目光流转,展露笑颜。
“敢问夫人……”单若渊笑意尽去,语如凝冰,“我家娘子如今身在何处?
新娘愕道:“相公这话什么意思?”
单若渊冷笑一声,刚欲答话,忽见眼前银光一闪,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单若渊慌忙闪身避过,手中一松,女子趁势挣脱,夺门而出。
单若渊一跃而起,紧追而出。岂料刚踏出房门,一柄利刃夹在劲风之中扑面袭来,来势凶猛,单若渊被迫收住前趋之事,纵身后跃。这一跃本已躲过了攻势,但那利刃却骤然弹出,刺向单若渊的胸口。幸而他反应敏捷,闪躲及时,未有损伤。
可那女子眼见一刺不中,转手刺出第二刀,刀势凌厉,手法毒辣,直取人要害。单若渊一时闪避不及,被利刃横胸划过,明明被砍个正着,却连衣衫都未划破。
那女子不由一愣,转即回神继续猛攻,连连进招,步步紧逼,却都被单若渊一一化解。眼见再也占不到任何优势,女子虚晃两招,展转身形想要逃离。
可不待她逃开两步,“嗖、嗖——”两道人影从左右窜出,拦在那女子身前。女子尽全力逃命,全然不顾旁人阻拦,陡然出手,撒出十几枚飞镖,镖头隐隐泛绿光,显然都是淬过毒的!
两旁之人及时闪避,飞镖尽数射空,那女子趁机窜出几丈,距院墙只有几步之遥,眼见即可逃出。岂知单若渊飞身而起,一掌击出,正中那女子后心,立时将其打飞出去。
单若渊尾追而出,两步跃至女子跟前,抖腕扼住女子的喉咙,冷声道:“你将新娘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呃……”女子被扼得透不过气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单若渊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道:“我娘子在哪里?”
“她在……”女子声音极轻,至末已全然听不清。
单若渊凑近女子跟前,厉声道:“在哪——
只是话音未落,女子口中忽射出一道银光,单若渊再想躲避,已然来不及!
就在此刻,一柄短刀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飞过,隔开了那道银光。银光脆声落地,竟是一枚银针。
单若渊匆忙点住了女子周身几处大穴,令其除了能言之外,丝毫动弹不得,并将其俯身按在地上。方才出手的两人也凑上前来,原来是田永宁和田常祥,而刚刚那柄短刀,正是田永宁射出来的。
“你究竟把我娘子藏到哪去了?”单若渊手上一较力,只听得“咯嘣”一声,那名女子的右臂竟生生被卸了下来!
女子哀嚎一声,直听得田常祥心中一颤,不寒而栗。想不到平日温文尔雅,待人谦和有礼的单若渊,对一名女子竟然能下这么重的手!
“如果你说出来,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单若渊的声音越来越冷,足以将空气凝结成冰,“否则,我会叫你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岂料那女子强忍剧痛,闷声笑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识相的就乖乖放了我,我保证将你那新娘子毫发无伤地送回来!否则,哼——”
这次反倒是田永宁开口了,冷嘲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哈哈哈……”女子放声大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然有人处置新娘子,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噢?是吗?你真的知道新娘在哪里吗?”远远传来女子的笑语,几道人影随声从门廊中闪出。
女子虽然被压在地上,却恰巧能望见来人。一看清来者为何人,她顿时咬牙噤声,眼中尽现怨毒之色。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脸笑意的秦蔚雅,见女子不再答话,故作惊讶道:“咦?怎么不说话了?我们还没答应要放过你,现在就收声,不太恰当吧?”
女子冷哼一声,却不肯再开口。
这话听起来,似乎……“大嫂,莫非你知道幽儿在哪里?”
“府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秦蔚雅得意笑笑,“不仅是咱们府里,这几天就连曹府里发生过什么事,也都瞒不过我!”
眼见秦蔚雅如此气定神闲,单若渊悬在嗓子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刚想继续询问,却被秦蔚雅抢先开口道:“这里可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想找你的新娘子,就跟我们走吧!小祥、小宁,把这位姐姐也带上!”
田常祥和田永宁答应着,架起那名女子,紧随秦蔚雅离开西园。
单若渊虽然满腹狐疑,但心知依照大嫂的脾气,多问话只会离答案更远,还是跟过去看看究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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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一幕,绝对是出乎单若渊意料的!
成国公和平乐公主正坐在桌前,有说有笑地品着茶。
“若渊,怎么这么晚才来?也不怕幽儿等得不耐烦,让你洞房花烛夜一个人独守空房。”单若渊刚一踏进门口,便遭到成国公的消遣。
“爷爷,我还没问您呢?怎么连知会我一声都不肯,直接将新娘子拐到这里来了,害我平白担心一场。”眼见公主平安无事,单若渊也恢复了谈笑。
成国公呵呵笑道:“我老人家明日可是要远行的,这一趟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当然要跟幽儿好好聊聊,让她好好管制你那执拗的脾气。”
“爷爷,要聊天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聊完的,咱们还是先把正事解决了吧!”秦蔚雅找了个位子舒舒服服地坐下,“难道就没人好奇,这位跟新娘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吗?”
话一出口,换来那女子的怒目而视。
成国公长身而起,踱至女子身前,笑道:“这种程度,怎么能说是一模一样呢?”言罢横臂一挥,从女子脸旁拂过,手中立时多了一张人的脸皮。
单若渊定睛一看那女子,不禁失声道:“慧掌院?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秦蔚雅一副事情皆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原来慧掌院也是易容的好手,竟然在我们成国公府隐匿这么多年,实在是真人不露相啊!”成国公随手将脸皮抛在一旁,回身落座,“只是不知我们府上有什么亏待之处,令你有如此行径?”
“哼——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慧娘穴道被制,直挺挺地站着,双目一闭,摆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架势。
“慧掌院无话可说,难道也无疑惑想问吗?”秦蔚雅慢条斯理地开口,“正巧我今天心情不错,慧掌院有什么想问的请只管问,我会据实以答。”
慧娘闻言睁开双目,紧盯着秦蔚雅,凝视了好一会儿,才道:“今晚的行动,只是临时起意罢了,你怎么好像事先知晓一样?”
秦蔚雅笑道:“很简单,你为什么会临时起意呢?”
慧娘凝神苦思良久,却始终一言不发。
秦蔚雅料定她想不明白,少顷含笑道:“是因为你躲在新房附近看见我将弟妹带走,而若渊却毫不知情,所以你认为若是假扮成新娘,伺机刺杀若渊,便极有可能得手,对吧?”
“你如何得知我躲在附近?”慧娘紧皱起眉头,盘绕在心头的问号越来越多。
秦蔚雅笑而不答,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竹篓,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并微震不止。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凝聚在竹篓上,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
就见秦蔚雅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慧娘身旁,将她别在腰带内的令牌取下来,用拇指按下背面的一处雕花,左旋三圈,再右旋两圈,最后左旋半圈,令牌背面应势弹起。
更出人意料的是,令牌中竟有一只被系着两条后腿的小虫。似乎是感觉到微弱的光亮,原本一动不动的小虫,开始拼命挣扎着想跳到外面,却因两条后腿被束,而终不得成。
慧娘一见,不禁咬牙道:“慈鸣虫?”
田常祥好奇心作祟,脱口问道:“什么是慈鸣虫?”
慧娘自然不肯答他,秦蔚雅却乐得解释,“这慈鸣虫是生长于璃国北部森林中的一种昆虫,并不算稀有。不过这种虫子有个特性,就是只要幼虫距母虫在三丈的范围内,无论中间有何物阻隔,母虫都会感应到,并鼓翅鸣响,召唤幼虫回到身边。”
田常祥恍然大悟道:“令牌里放的是幼虫,而竹篓中装的是母虫,所以只要令牌靠近蔚雅姐三丈之内,凭母虫的鸣响就能知晓了。”
“没错,小祥真是聪明!”秦蔚雅点头赞许道。
“这块令牌我从未离身,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慧娘仍是不解。
“我就是知道你从不让令牌离身,所以才决定将幼虫藏于其中。”秦蔚雅微微一笑,继续道,“慈鸣虫还有一个特性,就是饥不择食,一旦将能吃的食物全部吃完了,为求活命,甚至可以以自己的身体为食。算起来,在令牌里活上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哼,所以早在陈总管将令牌发给我时,里面就已经放入了慈鸣虫!”慧娘冷笑两声,又道,“若是我半年都没有行动呢?”
“我们府中的令牌用了这么多年,是时候重新定做一批了!”这种情况,早在秦蔚雅的考虑之中,“若是一年都无法逼得慧掌院有所行动,我们迟早会让人害死,也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慧娘自嘲道:“亏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地天衣无缝,原来早就落进了你们的圈套!”
“这怎么能说是圈套呢?我也是觉得慧掌院隐忍地太辛苦,才决定助你展开些行动。今趟安排的这个机会,应该很合你的心意吧?。”秦蔚雅说得若无其事。
慧娘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秦蔚雅身上,不解道:“你凭什么认定我要刺杀单若渊?”
秦蔚雅瞥了单若渊一眼,淡道:“这都要怪若渊,非要限令慧掌院在半个月内离开。慧掌院在成国公府潜伏了长达七年之久,所图之事尚未达成,又怎会甘心无功而返呢?所以面对这么好的机会,慧掌院当然不会放过了!”
“哼,你为了引我露出马脚,情愿牺牲别人当诱饵,实在令人佩服!”慧娘又冷笑起来。
秦蔚雅却不以为意,“你不用挑拨离间,我既然肯让若渊涉险,自然有万全的准备。不然你以为小祥和小宁为什么会那么巧守在新房外面?若渊又凭什么在被你砍了一刀后,却毫发无伤?”
“若渊孙少爷的礼服,乃是用金刚缕和冰蚕丝所织的绸缎缝制而成,看似与一般服饰无异,却有着刀枪不入的特质。所有的巧合看似是漏洞,实际上却只是为了令慧掌院你疏于防范的假象。”陈总管补充道。
“陈总管,您也不用替我打圆场。”秦蔚雅笑得颇有深意,“若渊不会那么小心眼,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是吧?若渊!”
单若渊无奈笑道:“大嫂算无遗漏,我又怎么会有意见。”
“嗯,这就对了!”秦蔚雅满意地点点头。
“况且大嫂向来宽宏大量,就算小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不会诸多计较。此次将小弟一并蒙在鼓里,不过是为了免生变故,决非故意作弄。”单若渊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骗。
“慧掌院的问题应该都问完了,我却还有两个问题,不知肯否相告?”秦蔚雅暂不理会单若渊,移步正对慧娘。
“闪开——”田常祥大吼一声,与田永宁同时出手阻拦,却已然来不及。
慧娘口中一道银光,直射向秦蔚雅,距离太近,断然没有躲开的可能性。
“叮——”的一声脆响,却只见银光似是被什么东西隔住,反弹回去,径直刺入慧娘的喉咙。几乎同时,一柄薄刃飞插至窗棱上,出手的正是成国公。而慧娘已挨了两拳两脚,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脖颈间渗出紫黑色的血,显然是被自己射出的银针所伤。
被单若海挡在身后的秦蔚雅望着慧娘的尸体,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我还没来的及问。”
最终还是成国公发话道:“陈总管,你负责处理慧掌院的后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小祥、小宁你们跟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秦蔚雅接道:“陈总管,今夜有刺客混入府中,被发现后仓皇逃跑,慌乱中误杀了慧掌院,我们府里有责任将其好好安葬。”
陈总管会意答应,退下找人处理慧娘的后事。
成国公领着田常祥和田永宁先行离开后,单若渊才凑到单若海和秦蔚雅的身前,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大哥、大嫂,你们知道我限令慧掌院离开的事?”
“若渊,你看到了什么,我们就知道什么!不过慧娘已经过世了,有些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秦蔚雅微微一笑,已经猜得出单若渊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多谢大嫂。”单若渊颤抖着声音点点头,领着公主离开。
另一方面,田常祥刚走出院子便笑道:“幸亏师父挡下了银针,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田永宁冷哼道:“虽然师父的刀足以挡下银针,不过银针却不是被师父挡下的。”
“啊?什么意思?”田常祥楞道。
成国公哈哈大笑道:“小祥啊,你若是再不加倍努力,可会被小宁远远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