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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执掌单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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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已过,单若海所居的院落中,俨然一幅欢庆方休的景象。从昨夜就开始忙碌的成国公府,此刻,似乎已释放完所有的精力,陷入了沉醉的寂静之中。
婚宴,终于结束了。
且不提婚宴纷繁复杂的礼节流程有多累人,不提绣制房精心设计的礼服如何艳惊四座,不提席间某些人不自然的避讳躲闪,也不提成国公当众交付掌家之权。先把注意力放在此刻还未离开的人们身上。
“佐善是安叔的儿子,也是爷爷的第二个徒弟!”单若海拉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含笑向秦蔚雅介绍道。
安佐善很有礼貌地笑道:“大师兄这么突然宣布成亲的消息,我只顾着赶回来,匆忙之间没有准备什么贺礼,还希望大嫂不要见怪。”
成国公在一旁挥手笑道:“要不是你把那些要搞破坏的人除掉,只怕婚礼都乱成一锅粥了,这还不算是贺礼吗?”
秦蔚雅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奇道:“什么人要破坏婚礼?”
“抱歉,大嫂,这个我并没有查到。我回来的路上,无意中在客栈里听到一伙人商量投毒的细节,留神一听,竟然是在打咱们府上的主意。虽然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成功,不过为防万一,就带着弟兄们把他们都擒住了。可惜这些人都是专职杀手,一看行迹败露,全部咬破事先含在嘴里的毒丸自尽。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安佐善无奈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佐善你不要太自责!”成国公无所谓的笑笑,似乎这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爷爷,之前在滨州的时候,您就遇到过行刺。在去别院时,若海又遭到袭击。是什么人要这么做,您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天不抓住幕后的主使者,就一天都不能放松警惕。秦蔚雅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有本事抓到主谋,但多了解一些情况,最起码可以多做一些防范。
成国公叹口气,无奈道:“并非是没有头绪,而是有太多头绪了!单家走到今时今日,无论从政还是从商,都有许多仇家。虽然我不认为有招致杀身之祸的怨仇,但处境不同,难保他人不会怀恨在心。”
“所以三年前佐善就主动请缨,成立了善食帮,专门为人搜集消息情报而获取报酬。暗中也可以调查是什么人要谋害我们。”单若海感激地望向安佐善,两人微微点头,心照不宣。
“善食帮”?听起来倒像是厨师联合协会,秦蔚雅对此倒是很感兴趣,追问道:“你们主要搜集哪方面的消息情报?”
“这个全看委托人的要求。一般来说,要我们找任何方面的消息都没有问题!迄今为止,接到最多的是商家要探究对手的机密。还有就是一些官府不肯办理的案件,交给我们查出真相。不过,要是遇到有人想利用这些消息做伤天害理的事,即便出价再高,我们也不会帮忙搜集调查。”
这样说来,就相当于侦探事务所嘛!嗯,应该好好发展一下,将来一定会大有用途!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个消息可能带来商机,可能决定成败。秦蔚雅心中不住地盘算,考虑如何善用这个“情报机构”。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免得留在这里妨碍他们!”见秦蔚雅一言不发,成国公含笑起身,“佐善,你陪师父到青梅轩去喝两杯,这么久没见,咱们好好聊聊!”
“是,师父!”安佐善会意,恭敬地跟在后面出门。
终于送走了最后两个人,秦蔚雅挨着步子到床边,倒头不起。她从昨夜就开始化妆打扮,顶着十来斤重的珠冠,穿着将近三十斤重的礼服,连喘气都困难,却还被当成牵线木偶走了整整一天。
“雅儿,你从早上到现在应该都没有吃过东西,要吃一点吗?”单若海端着一碗粥,送到她的嘴边。
本来困倦地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秦蔚雅,闻到一股熟悉又诱人的清香,强撑着坐起身来,望着单若海讨好地笑脸,讶道:“你什么时候去熬得粥?”
“怎么知道是我熬的?”单若海笑笑,舀出一勺送到她嘴边。
秦蔚雅很配合地张开嘴,一口喝了下去,道:“你做甜粥都会用花蜜代替糖,尝起来的味道虽然差别不大,但是口感胜出许多,而且闻起来的区别很大!”说着,又喝下一口。“你今天也应该忙了一天,怎么有空去熬粥?”
“这个粥是昨晚熬上的,一直用慢火煨熟的,现在喝刚刚好!”
单若海一勺一勺地喂,秦蔚雅一口一口地喝。每当两个人单独在一起默不作声时,就会令她感觉很不自在,大概是还没有习惯这种亲近的气氛,只好绞尽脑汁想些要聊的话题。
忽然,她的脑中闪出一件事,为了打破沉默,连忙道:“对了,刚刚我好像看到那个在弱水院调戏芳儿的人,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问什么。你认识那个人吗?”那个人在宴席上还盯着花浅芳,只是花浅芳没有看到他。
“是,敬峰是我的同窗。”单若海点点头,笑道,“那天的事只是个误会,你不会还要找他的麻烦吧?”
秦蔚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扬声道:“误会?你一定没看到他今天看芳儿的眼神!即便那天的事是误会,只怕他对芳儿还是有非分之想!”
粥已见底,单若海端到一旁放下,无奈笑道:“雅儿,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会想一直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未等秦蔚雅回话,他便吹熄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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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的第三天,五姑母便带着三个孩子回涴北边境的沙州。
而第五天,成国公便领着田常祥和田永宁与安佐善一同离开,进行真正的练武修行。
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感觉冷清了不少。不过,生活却不会因人少而平静下来。自一早送走了成国公一行人,气氛就有些不对了。秦蔚雅知道成国公一走,肯定会有人兴风作浪,所以要在别人行动之前,先做安排,所以将众位长辈和管事都请到厅中。她带着田家剩下的三个孩子刚刚回到厅中,就有人风言风语起来。
“唉,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得势,带着全家都享福了!单家的闲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二伯母冷哼几句,却让二姨娘和四姑母都变了脸色。
田永安闻言,羞得满脸通红,忙拉着田永宝和田常广要离开,却听到秦蔚雅唤道:“小安,你们过来一下!”
三人只得乖乖回来,像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头聆听教导。秦蔚雅拉住他们的手,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安,你在绣制房,一个月领多少月俸?”
“五两银子……”田永安不敢多说话。
“孔大娘,绣制房的女工平均月俸是多少?”转头向郑大娘笑道。
“孙少奶奶,绣制房的月俸是依照做出服饰的数量计算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平均下来每个人最少也有十两银子!”孔大娘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彭大娘走后,秦蔚雅便同时提升郑大娘和孔大娘为管事,所以二人都对她惟命是从。
“噢?那是否因为小安的绣品过少或是质量不佳,所以月俸才这么少?”
“怎么会呢?小安可是绣房女工里最勤快的,虽然绣品不是最多,但手艺确实上乘的。可她觉得自己在府中吃住多有讨饶,所以才说什么也不肯多领!”郑大娘说得确是事实。
“这样……那梁管事,小广在您那边做事,有领月俸吗?”秦蔚雅又转向内务梁管事。
“孙少奶奶,小广在我这边帮忙查查货,算算账,闲来无事我教他认几个字,倒不曾发过月俸。”梁管事据实回答。
“嗯,宝儿,那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呢?”秦蔚雅含笑望着田永宝。
“唔,姐姐要我把客院打扫干净,还要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田永宝点着小手指,仔细地回答道。
“每天还要做工的怎么能算是闲人呢?”秦蔚雅笑了笑,扬声道,“单家的闲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能当的人,就要当得足衣足食才行!小安,从今天起,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了!每人每月到账房领一百两银子!”
“蔚雅姐,如果什么都不做,会很无聊……”田永安低声道。
“好吧,那月俸就照规定发,每个人再多领一百两!好不好?”三个孩子齐齐点头,秦蔚雅又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田家剩下的这几个都是胆小怕事又薄脸皮的,早点打发走才不会受气。
田家的三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秦蔚雅环视四周,最终眼光落在单怀烈三兄弟身上,笑道:“爹、二叔、三叔,爷爷吩咐我打理府中的事务,可我自问经验尚浅,还需要您们的支持。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们一定要指出。”
单怀烈笑道:“蔚雅你只管放手去做吧!我和你两位叔父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可惜单怀烈的话,不是全部人的观点。二叔单怀腾对秦蔚雅一直心存芥蒂,之前成国公同意她到紫菊阁学习处理外面的生意,他就打心底一千个一万个不赞同!虽然他也不愿意看到秦蔚雅掌管府中的事务,但这是父亲首肯的,而且只要她不插足到自己管理的生意中,自己也懒得去理会。
而三叔单怀易看似不知进取,实则懂得生活情趣,不愿俗世缠身。他对府中大小事务向来不过问,在紫菊阁的工作也是迫不得已,被大哥逼着做的。所以别说让秦蔚雅管理府中的事务,就算要她全面接管紫菊阁的工作,他也都乐见其成。
三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先行离去。其实秦蔚雅说希望三人支持是假,不希望三人插手是真。余下的人,才是她最近一段时间要专心应对的人。
“陈总管,我对府中的事务还都不是很熟悉,要请您多多指点才行!”秦蔚雅态度十分诚恳,“今天趁着众位管事都在这里,就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各处的职责吧?”
没等陈总管回话,大伯母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蔚雅,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姨娘有什么事要办吗?”同单若海一样,秦蔚雅只管大伯母叫姨娘。
二姨娘在一旁冷笑道:“我们虽然都是些闲人,不像你一般有重责在身,却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要走都不行吗?”
“是啊,还要赶紧回去闲着呢!”二伯母仍旧在一旁说风凉话。
秦蔚雅含笑道:“姨娘、二姨娘,您们误会了,我对府中的了解较少,是想请各位在旁指点。既然两位都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强留,请慢走。这里还有两位伯母和四姑母在,遇事有人商量就好。”
大伯母泛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道:“是啊,有这么多人从旁协助,不差我们两个!二妹,我们走吧!”
说罢,携二姨娘一起,迈步出门。厅内一时沉寂下来。
陈总管见状,上前一步道:“孙少奶奶,为了不耽误各处的工作,不如让各位管事先回去。稍候由老奴领众位到各处巡视,再作介绍。”
“还是陈总管考虑的周到,就照您说得办吧!二婶、三婶、四姑母,若您们没事,就劳烦跟我一起去吧!”三人见秦蔚雅如此谦逊,不好推辞,全都答应下来。
秦蔚雅这么做,其实考虑了很多。现阶段因为彭大娘的事,大伯母对自己应该还是心存怨恨,想跟她和解是不可能的。二伯母虽然口上无德,却没有什么为非作歹的资质,并不会构成威胁。三婶母与三叔一样,都是与世无争的人。而四姑母是墙头草,自然会靠向自己这边。综合这些原因,现在首先要对付的是大伯母,至于其他的人,先拉到自己这边就好。
主意既定,一行人跟随陈总管,到府中各处巡视。
外庭房位于前院西南角的院落中,最靠近正门,主要负责与府外的交际与联系。若有宾客到访府中,外庭负责招待并安排食宿,以及妥善保管客人的财务。若主人们要外访,需要提前发出拜帖,并准备礼物。在主人外出时,还要负责安排车马。外庭房的霍管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是个身体有些发福,满面堆笑且能言善道的人。在秦蔚雅看来,应该是个公共能力很强的人。
内务房在前院的东北角,连接前院和后院,主要负责府中一切物资供给。府中一切物件,上至房屋古董,下至一草一木,都是由内务房负责管理的。平日生活必须的物资也都是内务房采买,府中需要任何东西,都可向内务房提出,由梁管事请示过陈总管后,决定购进哪些。这次巡视时,陈总管就提出今后要采买什么物资,就要梁管事直接请示秦蔚雅了。梁管事年纪在四十岁左右,面色阴沉,又高又瘦。内务管事是个肥差,梁管事的相貌倒是让人很放心。
绣制房位于后院偏西,负责制作府中所有人的衣饰。郑管事和孔管事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现在分别管理绣房和制房。
成国公府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掌食三房。三房不只负责烹制包括正餐、点心和零食在内的所有的膳食,府中只要是入口之物,无论是生疏瓜果还是汤药,都要经三房之手。尚食房位于成国公所居的正院,主管是王师傅;慕食房位于后院偏东,主管是刘大娘。惜食房位于前院偏北,主管是杨师傅。三人都是由成国公亲自任命的。
府中的四个角落有四间门房,分别有府卫队的人驻守。府卫队负责府中的安全,每日分三班巡逻。队里的人都是经过皇城侍卫队训练选拔的,吴队长和赵队长也都是从侍卫队中特别调来的。
最后是在花园旁边的伶官院,除了负责宴演,还是府中未婚男子经常出入的地方。莫院长年近五十,曾是宫乐师,能够演奏二十一种乐器,负责教授乐伶。还有一位副院长,人称慧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负责教授伶官们舞艺,以及各种礼节。
除了第一次误逛进来,秦蔚雅就没有再来过。这次有莫院长带领,陈总管陪同,是个了解此处的好机会。
莫院长心中暗自庆幸,在之前的寿宴上没有违逆这位长孙少奶奶的意见。连彭大娘那么老资格的管事,都因为得罪了秦蔚雅而被赶出府去,现在府中只怕没人敢公然拂逆其意。
秦蔚雅注意到二伯母对这里似乎甚为厌恶,不断地出言侮辱。一旁的莫院长只是陪笑,也不敢反驳。秦蔚雅知道二伯母向来如此,本来也不太在意,却在无意中,数次发现慧娘看二伯母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鄙夷和可怜。
一个伶官院的女子,为何会用可怜的目光看待二伯母?难道……
秦蔚雅忽然想到一件事,慧娘对二伯母的态度,只怕是跟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