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炙夏》青衫入雨

14、谁啊

　　夏源现在，不太想上楼。

　　原本知道母亲回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现在夏源忽然觉得有些压抑。

　　再加上，沈东临莫名其妙地要自己说那样的话。

　　夏源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慢慢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和前两天不一样，今天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有灯，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某个洗发水牌子的广告。

　　和想象中那种压抑的氛围不同，家里又忽然多出了一丝丝人气。

　　夏青青似乎是在卧室整理衣物，听到了动静，这会儿从卧室里出来。

　　见夏源站在玄关处没动，她笑着迎着了上去，“源源，surprise！妈妈回来了，高不高兴？”

　　夏源被紧紧抱了一下，半晌被夏青青拉着往里走，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妈妈这次去出差，把生意谈下来了，这个项目要是能谈成，之后我也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夏青青语气轻松又愉悦，自顾自地说着话，“妈妈做了晚饭，你跟东临一起的话应该已经吃过了吧，是我说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他不要告诉你的，吃过晚饭应该也有一会儿了，过来陪妈妈再吃一点吧。”

　　惊喜……

　　一大桌子的菜，似乎是还没做好多久，正冒着热气。

　　夏源把目光从夏青青的脸上移到了桌上的菜品，没有一样是自己喜欢吃的，排骨汤上面甚至飘着自己最讨厌的葱花。

　　夏源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妈妈吃吧，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果然还是得东临来教，你以前写作业哪有这么积极。”

　　夏源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听见夏青青轻飘飘地在身后传来这么一句。

　　“源源啊，你还是得努力，妈妈这么辛苦赚钱，你也要好好争气才行。”

　　夏源目光闪烁，不自然地抓紧了书包带子，“我知道的妈妈。”

　　“知道就好，以后还是得拜托东临来教你，这两天辛苦他了，改天请他吃顿饭吧。还有，”夏青青叫住她，“以后少和隔壁那个在十四中读书的男孩子在一起。”

　　夏源蹙眉，微微转过身来面对夏青青，“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是十四中的，你是一中的，这一点就足够了，你们这个年纪学习是最重要的，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妈妈平日里就算再忙，也知道你们两个走得太近了。”

　　夏源才听明白，夏青青最后一句话好像才是重点。

　　突然被人安上一个疑似早恋的罪名，还把余沐山牵扯进来，夏源有点上了脾气，“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俩的关系不是您想的那样。”

　　“就算是朋友也不行，现在是朋友，明天呢以后呢？源源，你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怎么扯上那个男孩，你就这么激动？你这种态度妈妈真的不敢信你们之间没什么。”

　　“我没有激动，我只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夏源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余沐山不可以，沈东临就行？”

　　夏青青缓缓看向她，似乎觉得夏源说的这句话很没道理，她平静地问道，“你喜欢沈东临吗？换句话说，沈东临会喜欢你吗？”

　　“……”

　　夏源怔了一怔，她忽然、好像有点明白，沈东临为什么要让自己撒谎了。

　　原来，沈东临下午就是在学校门口，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也和母亲一样，觉得自己和余沐山关系匪浅，在替自己打掩护。

　　他为什么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告诉夏青青真相。

　　他也觉得自己和余沐山在一起是不对的，和他就可以吗？

　　因为自己和余沐山或许有可能，而他不可能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也因为，沈东临不会喜欢自己。

　　所以他总是毫不在意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在意自己和别人的关系。

　　也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和沈东临之间除了那份没有血缘的淡薄亲情以外，还会有别的什么。

　　就像江鹤和汪玲玲进门之前调侃沈东临金屋藏娇，见到自己之后玩味的表情也跟着变淡了。

　　夏源紧抿着唇，只觉得鼻尖一酸。

　　她望着夏青青，一开始略微诧异的神情惨了几分无力，而后软软地垂下眸子。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自己喜欢沈东临，还是在否定沈东临会喜欢自己。

　　见状，夏青青才算满意，“源源，我们比沈家差太多了，你和沈东临也差太多了，你小时候是家里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夏青青还以为夏源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因为自己不同意她与余沐山来往过多，便语重心长地同她道，“妈妈不是想打击你，只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你现在只想着那些东西，现在不努力以后怎么办，妈妈不可能永远都陪着你。”

　　夏源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她想反驳什么，可是一张口，喉咙就发紧。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快撑不住了，好像一眨眼就会有什么从眼眶里跑出来。

　　她只是点头，希望夏青青快点放过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夏青青才松口，“算了，你回去写作业吧。”

　　听到这句话，夏源如获大赦，在走向房间的时候，她听见夏青青长叹了口气。

　　母亲什么都没再说，可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却像块石头，压垮了自己最后的坚持。

　　夏源说不清自己哭是因为夏青青说自己和沈东临不配，还是因为她话语里的惆怅和总是不断提醒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不能做任何决定。

　　一张无形的网，在关门的一瞬间朝自己侵袭而来。

　　夏源朝床边走去，重重摔进床里。

　　窗外没有浓稠的月光照进房间里，今晚的天是摔进夜晚的深海，无边无际不断下坠，失去重心。

　　夏源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离世的那天晚上，夏青青一把将自己推开。

　　她将父亲的照片摔到自己脚边，玻璃划过小腿，没有痛感，却一直止不住地流血。

　　母亲指着自己说，“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要过上这种日子？为什么安可有的一切我连十分之一都得不到？我明明做得比她更好，比她努力一万倍。”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人生全都比我的好，我费尽心思花了那么多年，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孩子？要是没有你，我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她说，“我早就后悔生了你。”

　　夏源猛然从床上惊醒，摸了摸自己小腿上那个早就消失了的伤口，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那段曾经暗无天日的时光。

　　窗外的天还没亮。

　　她没关窗户，也没盖被子，吹了一夜的风。

　　夏源搓了搓手臂，抖落了一身的寒凉，她有些头疼，却再也睡不着了。

　　顺着床沿去摸床头的灯，灰暗之中，只觉得指尖碰到了两个小小的塑料感的块状东西。

　　夏源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不太敢信。

　　于是开了床头的灯光，将房间点亮。

　　两颗小小的糖果就待在刚才的那个位置上。

　　夏源心房一跳。

　　时间显示凌晨三点零五分，通知栏还显示着有未读消息，夏源点开一看，果然是沈东临的。

　　糊成一团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几分，夏源犹豫着点开他的对话框。

　　沈：【在做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后，他又发了一句。

　　沈：【我来找你。】

　　是自己到家之后没一会儿发的，夏源没看见，到了九点和十点的时候，沈东临又分别发了两条。

　　一条是“见你睡了，先走了”。

　　一条是“晚安”。

　　夏源明知他现在必然不会出现在小区楼下，可她还是跑到了窗边，像那天一样往楼下看去。

　　楼底下空空荡荡的，昏暗的路灯点缀着绿化带，一只小野猫从路边窜过，而沈东临并不在。

　　夏源按捺住了自己想给他打电话的心，手指落在键盘上，忽然想起昨晚夏青青说的一些话来。

　　她有些不想承认两人之间的距离，任性地想问问沈东临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差，是不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可删删减减，最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终也没有回复他的那句晚安。

　　她不能否认夏青青说得不对。

　　沈东临根本不会喜欢自己，说这些只是自讨没趣。

　　又或许，连最能靠近他的那个孩子的身份，都会因为这句任性的话而被撕碎。

　　想清楚的夏源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在沈东临面前任性惯了，就冲动地去打电话给他。

　　也庆幸，夏青青没有发现自己喜欢沈东临。

　　潮湿的冷风吹来，夏源却靠在窗台上趴了一会儿。

　　直到黎明如约到来，夏源自我沉思终于结束，她向来是一个很容易开解自己的人。

　　既然没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不如想开一点。

　　夏青青和往常一样，这个时间点已经不在家了。

　　想起昨天她告诫自己不要和余沐山走太近的事情，夏源并不是很想听。

　　她有自己交友的权利，不喜欢别人没由来的对自己的自由指手画脚，即使那个人是夏青青，也不行。

　　收拾好书包出了门，夏源慢慢下了楼梯之后，瞧见余沐山已经站在楼下等自己了。

　　莫名想起昨晚夏青青的语气里对余沐山的贬低，她今天看见余沐山，都不太好意思。

　　余家人对自己很好，而且自己和余沐山的学习并没有谁比谁更好，她自己倒是已经习惯了母亲随时随地的施压，但余沐山显然不是的。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就心情不好？”

　　夏源听见余沐山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她难得只是摇了摇头，“昨晚写了一晚上的作业，太累了。”

　　“真的假的？你有这么勤奋？”

　　“怎么没有，我不配？”

　　“那可难说。”余沐山接过她给自己递过来的书包，只让她上车，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聊天。

　　因为自己，余沐山莫名也被安上了一个疑似早恋的罪名，夏源心里过意不去。

　　买早餐的时候夏源多买了一瓶奶，到校门口的时候她把那瓶奶塞到了余沐山手里。

　　余沐山相当惊奇，“这是……给司机的劳务报酬？”

　　“差不多吧。”夏源抬起下巴，“谁叫我们姐弟之间从今天开始还算是有点革命友谊呢。”

　　“？”

　　余沐山对她这句话里的革命友谊不明所以，但没有仔细去追问。

　　“姐弟？我记得我比你大几个月吧？”余沐山看她，“说吧，你闯什么祸了要哥哥帮忙的？”

　　夏源：“……去你的，爱喝不喝吧。”

　　“喝，”余沐山笑，“送我的我为什么不喝？”

　　“……”

　　*

　　夏青青出差回来以后，夏源和沈东临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那种不见面就几乎不太联系的状态。

　　他们的聊天记录也同样断在了那天沈东临发的那一句晚安上。

　　夏源每次拿出手机想回复他，都会想起那晚夏青青同自己说的话。

　　每次看见沈东临就想迎上去的自己，忽然开始变得有些逃避和他的距离。

　　这个星期夏源也只是低头一股脑地学习，连课间都不太和林娇娇她们聊天说话了。

　　有空就去办公室问老师题目，要么是跟班里的前几名讨教解题思路。

　　金梦看见夏源这种状态，还以为下个月就要高考了。

　　“源啊，你这种学习势头，是往我们年级第一奔的吧？高考还有一年，你这是不是太可怕了点。”

　　前桌的王文琦闻言，也转过身来看向夏源，“源源，你这样让我都觉得压力好大，害得我都开始不自觉学起来了。”

　　“那不是更好吗？正好要期末考了。”夏源笑，“拉上娇娇，我们四个人组团学啊，有不会的问题到时候还能一块讨论。”

　　“好有道理，”金梦点头，“那我们周末还去不去逛庙会啊？”

　　“去，难得一次，都说好了的，”夏源在草稿纸上停了最后一笔，“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呀，今天太热了，下节下课，我请你们喝饮料。”

　　“呀，那就先谢谢源源了。”

　　“什么饮料，我也要喝。”

　　林娇娇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满头大汗的。

　　夏源给她递了张纸，“当然了，娇娇也有份。”

　　这天下午放学，除了平日里就一起走的林娇娇以外，金梦和王文琦也跟着夏源，四个人一道出了校门。

　　今天学校门口多了一个小摊，卖糖葫芦的，围了好多人。

　　林娇娇难得没有在校门口就和夏源分道扬镳，四个人一块儿过去凑了个热闹。

　　“看着好好吃诶。”林娇娇拉了拉夏源的手，“我想要吃草莓的，源源你们要不要？”

　　金梦和王文琦一起摇头。

　　一个说不爱吃甜的，一个说不爱吃糖葫芦。

　　夏源本来也不想吃，但林娇娇好像很感兴趣，就打算陪她一起去买，“那，我也吃草莓的。”

　　余沐山下午值日，正好会晚点出来，在校门口消遣一下时间也好。

　　只不过人太多，两个小姑娘不太好挤到前面去，买了两串糖葫芦花了不少时间。

　　金梦和王文琦也去对面买了点烧烤，自由的下午放学时间，是唯一让一中的学生感到惬意的时候。

　　四人汇合，交换了点吃的。

　　最终金梦和王文琦还是吃上了糖葫芦，并且还吃上瘾了，夏源就把自己的那根给她们两个分了。

　　“夏源，走了没有？”

　　冷不丁的一道男声突然响起，几个女孩都被吓了一跳。

　　夏源转过头去，发现是余沐山。

　　“你好了，” 她快速把手里的肉串吃完扔进了垃圾桶里，和林娇娇她们招了招手，“我先走了。”

　　等人走远，金梦八卦地拉住林娇娇，“这人谁啊？穿着十四中的校服，有点帅。”

　　林娇娇耸耸肩，见到沈东临她都能临危不乱，更别提余沐山了，于是淡定地道了一句，“源源邻居。”

　　车开出一段距离，余沐山问她，“晚上怎么吃？”

　　“点外卖，我新买了一套数学试卷，晚上准备写题。”

　　余沐山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你最近是不是紧张过头了，一问你，就是要刷题，发生什么事了？”

　　差点被人戳中心事，夏源赶忙否认，“没有，这不是马上要期末考了吗？我想考得好点，你都拿第一了，我拿个前二十，不过分吧？”

　　余沐山没有怀疑，“挺有雄心壮志的。”

　　夏源才松了口气。

　　夏青青依旧不在家，夏源吃了点零食，之前还喝了一瓶果饮，现在也不太饿，就拿着书包回了房间去，准备刷题。

　　拉开抽屉去拿新的草稿本时，发现抽屉的角落里，还藏着那晚沈东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自己枕边的糖。

　　之前多的是没和他联系的日子，也许是因为前些天接触得太过频繁，又突然断了联系，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去想他。

　　夏源想去拿那两颗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

　　仿若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似的被人发现，夏源立刻关上了抽屉，才抬眸看了眼显示屏，却又正好是沈东临发来的消息。

　　距离上次沈东临给自己发消息，已经大约过了一个星期。

　　她的手紧张地不知道要怎么放，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敢拿起手机。

　　沈东临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两种糖果。

　　沈：【喜欢哪个？】

　　夏源点开键盘，不知道沈东临为什么突然问自己。

　　反正按照江鹤说的，他的糖果也不是独给自己一个人的。

　　还是说他只是想问问女孩子比较喜欢哪一种。

　　可是他平时，从来不会问自己的。

　　夏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回复他。

　　夏源本就打算这个学期结束前，克制自己不要再和沈东临有太多交集，。

　　不然越是和对方接触，她就越是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欢喜，她会对着他任性，贪心，自不量力。

　　所以连上次的那句晚安，她都没有给他发。

　　夏源想坚定一点，正想关掉两人的聊天框，下一秒，沈东临的消息又进了来。

　　沈：【都买了。】

　　夏源瞧着这三个字，不知沈东临现在都在想什么，又往上翻了翻，最后还是关掉了手机没有回他，埋头刷题。

　　现在还不是和他聊天的时候……

　　再等等吧。

　　*

　　“看什么呢？五分钟里你手机都拿起来十次了。”

　　江鹤敲了敲桌子，提醒沈东临，“谈恋爱了？被哪个女人勾了魂了？”

　　沈东临终于放下手机，闻言眉眼一凛，“别瞎说。”

　　“哦——？”

　　江鹤反而因为沈东临的这一句反驳而疑惑地挑了挑眉，“我瞎说，那你紧张什么啊沈总？”

　　“……”

　　以前这种玩笑，沈东临可从来不屑解释的，这突然避起嫌来……

　　倒让江鹤有点好奇，沈东临刚才在跟谁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