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夜行

9、第九话

　　第九话

　　苍痕见夜已过半，月光早沉没在树林间，只紧紧叮嘱了有草几句，让他不要急，安心等之类的，便急急催着雀舞离开了。
　　天未亮，林中依旧昏暗。苍痕心事沉重，拽着雀舞东躲西藏，避过巡更的护卫，竟没有发现，不远处总有一道目光追逐着自己。
　　和苍痕雀舞的鬼鬼祟祟不一样，冷冷盯着两人的红衣女子站在通向观星塔的小道上。偶尔巡更的护卫走过，却没一人阻拦，都恭敬的向前行礼。女子只是轻轻的扬手，示意不要声张。
　　看着两人远去，女子轻哼一声，一人径直走到观星塔下。
　　塔身青黑，平日隐在丛林荫处，被一层厚厚的苔藓覆着，一不小心碰上便又是水又是泥。塔没有楼梯，徒手攀爬是不可能的。女子厌恶的皱皱眉，随便招来个护卫，问：“可有梯子绳子等物？”
　　“神使，这……这恐怕不太好办吧？圣使曾经下令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近前来。”
　　“无论什么人？那你就不是人了？”红衣女子听得那人敢顶嘴，冷讥，眼中露出杀机，右手缓缓抬高。
　　那护卫吓得颤抖，却又不敢按红衣女子的话去做。
　　半晌，红衣女子只是摆了摆手，话语更之冰冷，“你很尽职，退下罢。”
　　待那惊慌的护卫走远，女子望着高塔，嘴边微露的冷笑却转瞬间变换成一朵绽开的鲜花，自言自语，“先知，若不是为了我的宝贝弟弟，你早活不到今天了；我等了那么久，也不差在这几天的时刻。”说罢，女子便寻了原来的小路返回。

　　天色刚透亮，雀歌已早早起身，差人去请苍痕过来商议事情。昨夜一宿难眠，心中总是暗暗地有不祥的预感，翻来覆去的思量，又得不出结果。须臾间，差去的人回来报说，先知尚未起床。雀歌暗笑自己，哪里有人如此大清早就爬起来胡思乱想的，却又禁不住地焦急，在议事殿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此时，一人影无声从没合严的殿门间滑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厚重的木门的吱嘎声惊动了雀歌，“先……火之神使、祁和大人。”
　　“圣使方才可是要让先知过来？”刚进来的红衣女子显得有点急躁，把客套的问安统统省略，“恕祁和无礼，想提醒圣使一个——我知道这样做就是背地里戳人脊梁骨的小人，只落得个下乘——事关紧急，无论圣使怎么看我这个先代的神使，我这句话还是不得不说。”
　　雀歌不快，还没有开始说，就已经抬出资历来压自己了。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微微的笑，“神使尽管直说，我年龄尚幼却不得不承此重任，做事粗莽，什么都不懂得，做错了什么还得神使担待些。”
　　“请圣使不要再为苍痕那妖人迷惑。”红衣的祁和低头，“圣使也知道苍痕有嗜血的恶习。还与凶徒有草狼狈为奸。”
　　“祁和大人知道的那么清楚，想必是暗中观察跟踪了不少时日了吧？”雀歌极之厌恶此人背地里说风凉话已不是一日事情。今天雀歌没见着苍痕，这家伙却一早来触霉头，怪不得雀歌没听下两句话就开始翻脸。
　　没想到祁和竟顺着雀歌的话继续说下去，“昨夜无意发觉苍痕向观星塔方向走去，我便想跟随去质问为何不顾圣使明令禁止、斗胆与凶犯接触，但苍痕不走原路，行踪鬼祟，意在避开值夜的护卫。不知与关在里面那凶徒有草暗地里谋划些什么勾当。”
　　雀歌的心蓦然一紧，没料到往日细致小心的苍痕却真的给这些人捉到什么把柄。按下心中不安的波澜，淡道，“过一会我自会请先知过来当面对质，在此之前，请火之神使不要妄下定论。”
　　“我有十足的信心，能为本族剔除这个患害。但须些许时日搜集确凿的证据，要不是难以服众。在此之前，请圣使不要打草惊蛇。” 低头的祁和露出一丝诡异莫测的笑，“我前来，只想提醒圣使一句，莫要被奸人迷惑。”
　　雀歌听得分明最后一句讽刺的意味，心知祁和暗胁迫自己不得给苍痕撑腰，否则自身难保。手紧紧捏了拳颤抖，面上表情却依旧和煦乖巧，“雀歌不懂这些阴险的计谋，真是多亏得了神使的关心。神使也不要过于操劳才是。”
　　祁和见达到目的，微微笑了笑，“哪里。我就先告退了。”说罢便转身。
　　恰在此刻，殿门吱嘎被人猛然推开，苍痕一头扎了进来才发现正面对着火之神使祁和。苍痕为自己莽撞红了脸，连忙笑着行了一礼：“神使大人，好早啊！”
　　祁和嘴角微斜，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先知也早。”边说着便绕过苍痕走了。
　　雀歌走近苍痕，果然留意到苍痕眼睛布着血丝，一脸难言的疲惫，就知道祁和所说即使是添油加醋，也起码有五分真实。当下冷了脸，低斥道：“你还知道规矩么？”
　　苍痕整一夜没睡，从有草处回来正扑上床补眠，却被雀歌的人闹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洗漱了赶来。进门就碰上那个古怪的火之神使，现在冷不防被雀歌说这一句，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昨晚去看你那朋友了？”
　　“是。”苍痕心里一惊，还是老实回答了。
　　“你以后不要走近那处。我已下令禁止任何人和你的朋友接触。本来只把他囚在观星塔就已经惹了许多人不满，被人发现你偷偷摸摸的去，那不是把你自己也搅进浑水里？”
　　“有草那里不安全。现在族里有奸细。”苍痕简略把有草被一个隐匿在精灵族内的亡灵杀死的经历复述给雀歌。“那个亡灵似乎是冲着他的命来的，上一回事出有因才让有草活到现在。那个塔连……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去，其它人想要进去岂不简单？”苍痕几乎要说出雀舞，说了一半有把话强扭了回来。
　　“我相信你。”雀歌紧皱了眉头，话锋一转，“但这又有何用？你凭什么让其他的神使和长老都相信你那个朋友，认为族里有奸细？精灵族里面有的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人。倒不如把这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堤防一下周围的人更好。”
　　“无论如何，我死了也得护得他周全。”苍痕紧望向雀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是先师给我的使命！现在还不能说为什么，但他的人，对于整个羽族非常重要。”
　　雀歌轻声长叹，避开苍痕的目光望向别处，“关心则乱啊……”苍痕是，自己又何况不是这样？一旦暴露了弱点，便事事为人掣肘。
　　苍痕见雀歌许久不言语，咬牙再说一句：“我想求圣使一件事情。请把有草的魂魄移入我的身体。这样……”
　　苍痕话还没完，便被雀歌喝断，“不行！我不想探听你师傅因为什么秘密所以要你照顾这人性命，把他的魂魄移到你身上之时，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日。你作为现任先知，想如此不负责任地置羽族于水火中！？”她无法想象在事情如此纷乱的时候苍痕竟产生这般荒谬的念头，言辞不禁激烈起来。
　　苍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他始终不能把有草才是真正先知这个事实说出去。羽族让一个人来冒充先知，真正的先知却把精灵族两个神使给杀了。若是这件事真的传了开去，莫说是自己，即使雀歌想要保羽族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雀歌见苍痕熬红的眼，不禁又叹了口气，“你说的奸细或者确有其事，精灵族里面的乱七八糟的护卫也应该清一清了。你朋友我会替你留意，你还是不要自己出面的好，不然，唉……你还是回去休息吧。”雀歌扬手让苍痕退下。自己独自踱到殿后，不禁隐隐心慌。

　　千言把万喻支走去联络其它人后，一个人在大院子里闷得无聊，便摸着还在睡觉的小龙千谚玩。千言抱着小龙，细细翻起脊上的软毛，察看是否有其他瘀伤。还没等千言看得真，小龙不喜欢别人反捋它的毛，扬起尾一把拨开千言的手，抬头扑楞着黑亮的眼、却见是千言，又打起滚撒娇，露出光裸裸的肚皮，要千言跟它玩。
　　千言一手托着腮，一手来回搔着小龙肚皮上短短的绒毛。千谚被搔的舒坦至极，仰卧着瘫软了整个身子，轻轻摇着尾。千言看着小龙一幅享受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无论是什么动物都很少摆出这样一个姿势，因为仰卧坦腹时最难防备突如其来的伤害，除非面对的是它最信任的同伴。
　　千言蓦然莫名想到万喻，自己多年的拍档，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眼中恍惚是曾经一闪而过这种完全不设防、信任的眼光，但除此之外呢？掠过眼前的尽是倔强而不服输的、嘲讽的、暴跳如雷的的万喻。两个人之间估计只有激烈的竞争和刻意苦练出来的默契，却似乎从没有自心地的信任；分别的能力在组内的确是数一数二，被人传为没有千万组合打破不了的难关，每次出任务却总是小错不断，连磕带碰地回去。
　　万喻却对此不以为然，其一是他认为只要任务能完成便好，过程如何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因为上头要责骂的，总会落到千言头上去，每次万喻都可以趁机挖苦一番。
　　这次任务临行前，师父无可奈何的告诉他，缺乏最基本的相互信任，两人再好的身手都只能用来内耗。反正他俩分别完成任务比撞在一起瞎胡闹的要好得多，倒还真不如拆开来用。
　　千言本以为着万喻这次不会跟着来，想不到这只是一次试验，现在还是给万喻搅得乱七八糟。念及此，千言一下趴倒在桌面上，心中叹气，对那个无可收服的拍档头痛得要命。
　　谁知千言这一趴，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待他醒来的时候，四周早已黑齐，却不知道什么时刻。小龙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条原本绑着小龙翅膀的布条跌落在地。
　　千言霍然站起，清醒过来，点了灯，满宅子的找千谚。寻不着小龙的影子，也没发现万喻回来的踪迹。千言暗暗焦急。自己满街跑去找也不是，干等也不是，一时间想不到方法应对，只能心里祈祷不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乱子。
　　千言仰脸看天上月色，推得大致是夜半。在院子里如热锅蚂蚁一样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正当此时，天上不远处急掠过一只小小的黑影，倒竖葱地朝着院子中央栽下来。一颗温暖的液滴打在千言脸上，千言心里登时就像被什么毒物蜇了，紧紧的收缩一下，飞快冲过去伸手缓冲失去平衡的小龙掉下的速度。
　　小龙似乎不认得千言，弓起背发出蛇似的嘶嘶声，拼命扑着翅挣扎出千言的手，却又一下掉在地上。千谚伏在地上，好像要掩盖住腹下面的什么东西，发出警告的声音。
　　千言也跟着蹲下，慢慢的把手递过去，“怎么了？不会不认得我吧？”
　　就着月光，千言发现刚刚只是触了一下小龙的手上，血迹惊心的殷红。
　　不想就一个分神，千谚对准面前的手一口深深的咬下去。
　　千言忍痛，顺势把小龙紧紧搂到怀里，轻抚着背脊的毛柔声安慰，“没事、没事，是我。”千谚颤抖着挣扎了一会，在千言的伤口嗅到自己熟悉的血腥味，才终于松弛了紧绷的身子。似乎已经竭尽全力般，千谚只微微歪过脑袋，原本黑亮的眼茫然的盯着千言，好一会方才认出千言来。
　　千言轻手摸了摸小龙身下，触到一块巴掌般大小的冰凉的东西。千言一惊，从小龙爪里抽出一看，竟真的是那遗失的黑曜石。光滑的石面上，咒文映着月色，暗转流光。
　　千谚一认出千言，却又立刻挣扎扭动。刁着千言的衣袖不放，见千言看着那石头定了神，黑豆似的眼睛几近溢出泪来。
　　千言收起黑曜石，搂着小龙冲回房内。准备了些清水给千谚清理伤口。一道斜长的利器的伤痕从小龙颈脖一直延伸到下腹，血污把周围的绒毛也凝结纠缠在一块。想起白日才和千谚玩着来，不禁一阵心痛。
　　千言一面用水沾去伤口四周的污物，再用布条缠上止血，一面问：“万喻那家伙，又、闯祸了？”心想这个问题也算是废话。
　　小龙把小脑袋搁在千言一边手臂上，扎巴着眼表示确定，再次扯了扯千言衣服催促。
　　包扎完毕，千言无奈皱眉看了看半昏的千谚，暗暗咒了句万喻真是个十足的瘟神，轻轻把小龙抱起，闪身从后门离开，直向精灵族的殿群飞奔而去。

　　“你要我怎么样！”万喻愤怒地叫着，双眼圆瞪着层层红幛外一个女子的身影。此刻万喻全身被人缚住，扔在地上，唯一自由的右手被一团诡白雾围绕淹没，无力的垂下。白色的烟雾翻涌流动，由淡转浓，逐渐向万喻的手肘蔓延上去，恍如要生生吞噬万喻整个人一般，莫名的诡异。
　　“只是在等我弟弟送来黑曜石的时候，顺便请你帮我喂一喂梦魇而已。”那女子的身影骤然缩小，变成一个八九岁女童的模样，撩开红色的纱帐近来。女童满脸嘻笑，看着头发都要气得竖起来的万喻，仿佛是一件新置的玩具，“谁让你偷了黑曜石，害我弟弟奔波劳累。你刚刚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么？只是一丁点小惩罚，也不损伤你多少，何必那么小气。”
　　万喻怒目相向，暗自咬牙忍耐。璃瑛口上说的是不损伤多少，然而那白雾浓稠如白练，里面不只蕴含了多少梦魇，万喻只觉得的仿佛千万只蚂蟥叮在身上，开足马力的吸血，把人的灵魂一点点的拔出体外。万喻紧闭双眼，几近无力答话，只得把剩下的力气狠狠的呼吸，勉强保持不至于失去神志。
　　“真没趣，这样就撑不住了。”璃瑛撇撇嘴，一脚踹向万喻心腹，逼迫他再睁开眼。
　　万喻张眼便看见那张天真的小脸直对着自己，笑着凑近他的耳朵，“不会反抗的小鸟，一点也不好玩。”声音未落，万喻颈上的动脉被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带了一下，留下冰凉的感觉。万喻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瞬间温热的唇舌再次缠了上来，在唇下隐匿的吸血的凶器，如同在享用猎物临死恐惧所带来的快感，不缓不急地张开，划过动脉上薄薄的皮肤。
　　“老不死的怪物！”万喻一翻身、怒吼着右手直拳捶向璃瑛的侧面。
　　似乎是早有防备，璃瑛轻盈转身，避过一击，舔了舔上唇，笑盈盈地说：“不错，时机和速度都掌握得挺妙。只是缺了一点脑筋。我能冒充火之神使，难道火系的读心术会不懂？”
　　万喻被那拳的去势拉倒在地上，方才的偷袭已经用尽一直静静积累的力气，右手上牵扯全身的剧痛使他只能大口地喘气，不能再有所动作。
　　“咦？我弟弟好像已经到了，不和你耗时间。”璃瑛侧头，似乎是听到什么响动，挑起重重纱帐，重新化作那精灵族的女子急急走了。
　　宽敞方正的大厅，悄无人声。几扇高伸至穹顶的窗把厅内关的严实漆黑，不知外头的日夜。璃瑛挥手，燃起几根散乱的烛，映出厅四周墙壁，竟没任何挂饰和摆设，使人无法藏身。
　　千言一人立在厅中央，静默直视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璃瑛。烛光忽明忽暗地浮动飘拂过千言毫无表情的脸，叫人丝毫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璃瑛却也只是无声的微笑着，眼光缓缓上下来回地扫量，仿佛千言就是她这厅里唯一的一件珍藏的玩物，又仿佛如果少望一眼，那精致的瓷器就会瞬间破碎，湮为粉末尘埃。
　　“弟弟近来任务可完成得顺利？”最终还是璃瑛开的口。
　　“多得姐姐时时照顾，一切顺利。”千言挑挑眉尖，说着反话顶了回去。
　　“是么……”璃瑛走近前来，伸出手指打着圈圈摸着千言脸颊溅上的的那几滴小龙的残血，冷讥，“恐怕是诸事不顺吧？有什么不好办的，尽管开口告诉姐姐。咱们一家人，不需要如此客套生分，外人看来，倒是像姐姐冷落了你一般。”
　　千言紧抿着嘴唇，动也不动，由得她把玩自己的脸和额上的碎发。“千言心挂姐姐，是以……”
　　“还惦记着姐姐？半夜登门拜访？”倏然璃瑛冰冷的恨道，指甲狠刮向千言脸上的凝血。“好好，果然是心挂的紧啊！”
　　千言头侧也不侧，脸上三道红痕渐渐沁出血珠子来，如同挂了三条透明的红玛瑙的珠链。见被璃瑛点破来意，心下也懒得再迂回，便直接问：“请问万喻在这儿还好吗？”
　　璃瑛却已经恢复了温柔的笑靥，“你说的是那个偷东西的小朋友么？他好像不喜欢和姐姐玩，就是精神不振、成天想睡觉。”
　　“我们还有紧要任务在身，不能耽搁，请姐姐放行。”千言思忖半刻，添上一句，“我愿把他所盗之物归还。”
　　千言话音未落，万喻怒喝着从里面扑出，“绝对不行！”捆绑的绳索不知为何已经松开，梦魇却蔓延上了手臂。
　　千言暗骂一声“白痴”，把黑曜石随手往上一抛，银色的小刀随即掷向璃瑛。
　　璃瑛微笑捻住飞刀，逼近千言凌空接下空中的黑曜石。千言却根本没有和璃瑛争夺，一错位从璃瑛身侧闪身掠过，挡在万喻面前。
　　果不其然，璃瑛衣角尚未沾地，手中一道银光循原路射向千言万喻，带起“嗖”的破风声。
　　千言心知刀速迅猛、不能硬接，侧身堪堪避过。银刀势不见歇，插入重重纱帐，如一颗小石投入大海瞬间被无声吞没吸收，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在这一呼吸间，两人恰好交换站到原来对方的位置。
　　璃瑛却没有再攻来，只是静静的背对两人站着。千言失去自己唯一的武器，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全神贯注绷紧着戒备。一时气氛如同结了冰一般冷硬、而又脆弱。
　　倏然千言背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而后顺着往下滑。千言反手一捞，大吃一惊。万喻昏厥了过去，软软地靠在千言的背后。千言触到他手上全是冷汗，冰凉湿滑，像是摸到了初春刚融的冰雪。
　　千言架起万喻摇摇欲坠的的身子，望了望璃瑛，痛苦地皱眉。仿佛在再三的踌躇着什么，半晌，终于低头恭声道，“……还请姐姐放我们一条生路。千言……来生不忘。”
　　璃瑛蓦然回首，仿佛想要用目光把千言钉在此地。千言一路尽是漠然毫无感情的言语，方才一句却隐隐透出哀求的口气。
　　“放你过去，不把梦魇清除，他也活不多久。”
　　“有难同当。”千言反手抽出万喻的刀，想也不想往自己左臂上纵向划开一个大口子，然后紧紧抓住万喻的左手，把自己的伤口靠上那团飘游的梦魇。梦魇感受到更强烈的生物的精气，转为向千言蜂拥而去。
　　“这人对于你来说就如此重要？”璃瑛一贯的笑容隐退了，冷冷的质问。
　　“比你手里那块没生命的石头要稍微重要一点点。”千言脸上的血色快速的褪去，咬牙道。
　　璃瑛眯起眼，审视般地扫了扫两人，缓缓侧身错开一步以示让路，“有人在往这边来，近日没心思管你，走吧。”
　　“如此，多谢姐姐好意了。”千言淡淡道谢，撞开一扇窗子，负着万喻纵身跳出去。
　　“傻孩子，”璃瑛抚着手里的黑曜石，喃喃，“没有这组长的印鉴，回去魇界复命不是等于白白送死？……竟然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