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十二月份的杭州确实比山东暖和,这就是南方和北方的差距吧。
此时是下午三点,我拖着行李箱从高铁站出来时,马上就感受到了地理位置的参差。
显然,杭州的天气并不支持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于是我果断地摘下了围巾,塞进包里。还想把黄色棉衣也脱下来,但是看了我身后的大包小包,只是默默拉开拉链,感受那仅能穿进来的丝丝凉爽。
我看着远处的出租车,我正要打车去目的地,电话在此时响了。
是“很久不见”的于编辑。
我接通电话:“我到杭州了。”
我的语气很温柔。
几天前,我接到了他发来的邮件,说我发的稿件可以出版了,有些具体签约细节需要我到他们公司当面商量。
我们约好时间后,我兴高采烈地并且马不停蹄地订火车票,赶了一天的路,换乘了两趟高铁,才从青岛抵达杭州。
“你到了?”他不知道在哪,声音很嘈杂,“我现在在青岛。”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我到终点找你,你却告诉我,你在我的起点处。
“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他似乎关上了门,声音小了点,他说,“你已经在路上了,我跟你说也来不及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这情况很突然,我有些茫然。
“你带了行李吧?”
我原是是打算接着这个机会在这住几天,毕竟我是头一次跨了这么多省外出,想着顺便看看杭州风景呢。我说:“带了。”
“你要不先在这儿住下。”他好像真的很忙,语气有些着急,“虽然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
要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期限等你?我可不干。
“那我还是回去吧。”有幸你忙完了可以直接找你。
“随你。”
说完他就挂了。
这叫什么事?
我对出租车师傅说抱歉后,转身又提着行李箱,重新走进刚出来不到一个小时的高铁站。
站外安检人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我好几遍。
我装作没看见,想赶紧进站,可偏偏没买票不能进站。
于是,我在站门外选了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蹲着,开始选回程车票。
这个车站回青岛最近的也只有六点发车的了。
买完车票进站后,肚子就开始叫。
我从早上七点吃了俩鸡蛋,在路上喝了几杯水外,再没吃过什么了。
我东瞅西瞅,发现一家便利店。
虽然站里的东西都很贵,但是被饿驱使着的我,在店里随便挑了几样最便宜的并且抗饿的零食,就在车站不顾形象吃了起来。
在等车期间,零食没吃完我就很渴了,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六点,我决定喝车上免费的水吧。
六点我准时上车,把行李箱放好后,我就坐在了自己规定的位置。
三个人座的那一排,靠近过道走廊。
陆陆续续的,我身旁都坐满了人,车子启动了。
车上开了空调,不一会儿我就开始热了,我把黄色棉衣外套脱下来,放在身后面。我里面穿了件红色中长款毛衣,白色的领子,上面的图案是白色小鹿。
下面是灰色打底裤,搭配着棕色绒绒雪地靴。
回程到中转站,需要五个小时。
我果断拿出手机,发现我室友赵芳婧的发来的几条短信:
“你到了吗?”
我该怎么说呢。我到了?我这算是到了吧?
我继续往下看:
“对了,你论文有新思路了吗?”
“我发现个很好的思路和方向,等你回来我跟你说。”
对,你没看错,是论文。
本该今年六月份毕业的我,专业课都过关了,可是就属毕业论文“一枝独秀”,愣是没过。我改了四五遍,导师都不满意。
其他人拿毕业证的时候,我在改论文。
其他人找工作的时候,我在改论文。
其他人找好工作了,我还在改论文。
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
我在校期间一直坚持写作,所以从“毕业”到现在,也不是无所事事。
积攒这几年下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啊,终于有一部书刊可以出版了。
我想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继续写我的另一部小说,却发现忘带了。
我不仅是天选的倒霉蛋还是个大迷糊。
无奈之下,我只有在手机上慢慢的打字。
这狭窄的座位,让我不得不挺直腰身。
时间长了,低着头看手机的幅度很大,脖子越来越酸。
我索性也不写了。
时间漫漫,天也渐渐的黑了,我旁边的大姐都睡着了。
我却不困。
我头顶上有个小电视,正放着广告。
我一板一眼地看着,却神游在外。
忽然,旁边走过去一个人。
我瞥了一眼,没看清,因为我没戴眼镜,但可以确定的是,是列车上的男乘务。
我没怎么在意他。
我反而放下前面的小饭桌,稍微前倾,搭着胳膊支着头,继续盯着广告神游。
可这样脖子也酸。
再次无奈之下,我只好坐直身体。
我太无聊了,又不能低头看手机,又没有理由一直像傻子一样地抬着头,又不能舒服地倚靠,左右还晃动不得。
我只好拿出耳机,目视前方,听歌吧。
眼神胡乱瞟,忽然又定格在一个人的后背上,我确定还是刚刚那个男乘务。
我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眼时,正好那个男乘务朝我走来。
我这才看见他的大体轮廓。
好白好秀气。
他却没看我。
之后,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气氛舒缓,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我一个笔挺挺地坐着。
正襟危坐如亲临面试现场。
第三次,他正面走来的时候,与我对上了视线。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也知道我在看他。
可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他一直看着我,直至他走过去。
我也一直看着他,不曾躲避。
这仿佛给无聊的我,找到了一件事情。
每次他走过来我都看他。
虽然间隔的时间很长。
突然,忘了口渴的我,开始唾液粘稠,我知道,我真的该喝水了。
我起身,拿着杯子去后面接水。
路程不远,我接完水,路过旁边洗手池的镜子时,我看到我的脸颊很红,这时的空调温度很高了,这对于我一个从北方来的、穿这么多的衣服的人,很不友好。
我也只能拿着水杯,往回走。
转身走路的瞬间,我又与他迎面相逢。
我没好意思继续盯着他看,假装不在意,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跳。
我坐下默默地喝着水,旁边的大姐醒了。
她也把身上的大羽绒服放在身后,抬头看到我后,笑着跟我打招呼。
旁边路过一个卖餐果的服务员,大姐叫住她,买了两盒青果。
问我要不要吃,我婉拒了。
她吃完水果,起身想要上厕所,我坐在外边,理应起身给她让地方。
当我坐好的时候,正好赶上列车停在其中某一站。
我看见前三排的一个黑色衣服的阿姨正往顶上放行李,旁边人帮她给扶好放好。
旁边人又嘱咐了她几句什么,我没听清,不是因为人多杂乱,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我赶紧低下头,佯装没看见。
几秒钟后,我感觉他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停留了一会儿。
我偷偷瞥见他的深蓝色的裤腿旁边没有任何人。
我脑海在想着什么。
一会儿,车又开了,那个大姐也回来了。
车开出好远了,我的脸摸着已经又红又烫,我也起身去厕所,冲了把凉水。
出来的时候,顺便又折回去接了瓶水。
坐回去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看到有四五个人朝我这边走来。
我远远看去,大约距离我四五排的位置,有人拿着手持式体温测温仪在给人测体温。
不过只测靠近走廊的那一个人,这随即测的挺敷衍啊。
等他们快走到我这排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
我默默垂下眼。
看他的服饰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难道他是列车员?
我虽然不清楚他们职位的服装,可我看到他的衣帽,明显与其他人是有区别。
想着想着他就走到我旁边。
我抬眼,就见他雪白的手伸向我,手里拿着测温仪。
这跟我在任何时候看到的手白的程度都不一样。
电视里,图片里,都无法与眼前这只手相比。
白嫩透滑,肌雪凝肤。
真的是通透到能看到细细的青紫色血管。
我也抬起手,伸给他,他仔细地测了我的体温,而后,他又把手伸到旁边的大姐和最里边坐着的大哥,给他们也测了测。
不是敷衍么?
怎么到我这里这么敬业了?
期间测的时候,他的上半身子横在我眼前,我下意识地小幅度地往后躲。
测完后,他直起身子。
我也跟着抬头,我大概一看,他前边、我旁边站着几个乘务人员,小姐姐和小哥哥都有。
那他不是第一个走到我旁边的,为什么他给我测量?测个温度为什么这么多人?
我转念又一想,兴许是人多测不过来吧。
我正以为他测完我了要往后边走继续测的时候,他却不走了,反而往后面退了几步。
其他乘务员也都不测了都走了。
正当我奇怪的时候,他举起对讲器,好像朝后说了句:“把温度调低一点。”
此时,我好像明白点什么,又似乎没有明白。
他测了那么多人,一定不是专门为了我,不要自作多情啊。
然后,他在此刻似乎回了个头。
是在看我吗?
拒绝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温度降了,可我还是很热,我把头发扎了起来。
水喝了一瓶一瓶又一瓶。
自然也少不了上厕所。
可每次接水回来,都会恰巧与他碰见。
不是说车厢很大么?
怎么每回都能碰上?
此后,只要他一过来,我还继续抬头看他,我也感觉到自己眼神可能不太对。
深情?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对镜子臭美的时候,觉得还确实挺深情的。
我看快到我下车的时间了,下一站就是,我竟然期盼看他最后一次。
我心里在想,如果能再看见你,我就相信这是缘分。
可是他没有出现。
是我,一切自作多情了。
带着心里的一点点小失落,我起身穿好衣服,收拾好小包东西,走到行李箱旁,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排队,等着下车。
在此时我听见后面有人在边往前挤边说:“……麻烦让让……不好意思,借过……”
那个人走的很急,终于在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速度变慢了,我认出来。
是他。
我很惊讶。
他微侧头,似乎在看我,然后慢慢走过我身边,在靠近车门处停下。
他成了排队的第一个。
离下车还有差不多五六分钟,他不知怎么了,从口袋掏出什么,走到我旁边的垃圾桶,慢慢扔了个垃圾。
而后又站回了他的第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而我没有细想,我只是在想,我没有纸笔到底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我的联系方式。
显然很不方便跟他要他的手机号。
我绞尽脑汁的时候,也已经到站了。
只见他,往后退,给他们让地方,让乘客下车。
轮到我提行李箱下车的时候,他往前走了,我知道,他在我身后,跟着我下了车。
而我却随着大流,往前走。
他作为列车上的人,只能停在那里。
我迈出的脚步忽然就有些沉重。
我停下,装作整理衣服,但我的脑子的声音却在互相不停地挣扎。
就那么几秒钟,我各种冲动都有,可我却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拉着行李箱,走下了扶梯,头也没回。
我不敢回头看他。
我甚至都能感到他炽热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连。
但是,我没有勇气。
不敢赌一把。
我强压着冲动与难过,走出了高铁站。
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直到我到了酒店,我才后知后觉,这一别,有可能就是永远。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就像是喝了一坛烈酒,开始的时候只知道辣舌头还流眼泪,可真正头晕目眩的劲头在后面。
这后劲十足的烈酒,折腾我凌晨也没有丝毫睡意,满脑子都是他。
于是,我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结果这更让我睡不着了。
列车长的制服与他穿的十分接近,而一个列车会有一个列车长,至少两个列车员。
而乘务员也是一人多个车厢,是不会很频繁的出现。
那么他应该是列车长或者列车员之一。
为什么会频繁地让我刚好碰见?
而且,列车上没有必须测体温这一规定,因为在上车之前会有热成像体温测试仪和自动测温仪双检测。
就算是临时加的,为什么在一群人里,不是左边那排,而是我这排?为什么那么仔细地测我?
为什么只测完我就不测了,继而跟对讲机说降温?
明明在下车排队人多的时候,列车员不需要在仪式上目送乘客下车,也不需要非得和乘客挤,站在第一个。
明明可以在旁边或者最后一个的。
为什么要穿越人海,挤到我的身边?
满列车那么多的垃圾桶,你偏偏选择我旁边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装着也许本就不存在的垃圾?
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时候,我的身旁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答案却很明显。
我猜得出来又如何,我也深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是个很活泼的人,却从来不是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
遇见你,是我心动的开始。
错过你,也是我坠入迷渊的开始。
我从没想过,那晚不经意的插曲,在我的梦中常驻,一住就是五年。
我也从没想过,再次见到你,我会如此狼狈尴尬,而你也不是我所想的样子。
但是,你已经住在了我的心里。
我不想放开你,也不愿再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