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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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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盛会
近日江湖上沸沸扬扬流传的都是一个消息:东西南北四大世家要组织比武大会,选出武林轻功第一,准确的说,是武林轻功第一的年轻女子,因为不知主办者出于何种考量,只有三十岁以下的女子才可参赛。
为了保证这次大会的质量,四大世家联名发出了五张邀请贴,分别送给武林中三大女子门派峨嵋、恒山、幻天宫的大弟子曲江寒、林错、洛羽和武林盟主的独女叶飘,以及称霸塞外的莫鹰王的长女莫天。另外还将从报名与会者中比试挑选出五人,与这被邀五人一同列为十强,并最终比出首名。
邀请贴送到,各处反应大不相同。
峨嵋掌门平素与四大世家来往较多,今次态度较为积极,令曲江寒带领十三名有意参赛的师妹前去见见世面,会会天下豪杰。恒山掌门因自己门中多是清修的女尼,本不愿参与这等红尘俗事,偏生大弟子林错并未出家,便不好驳了四大世家的面子,却也只命林错一人前去。而幻天宫素与外界不相往来,接待使者之时虽然礼数周到,言词客气,回复的却是“前辈错爱,晚辈不胜感激,然洛羽要陪师尊前往天山避暑,请恕分身乏术”这等不伦不类的借口。至于叶飘,遵父命前来,与她同行的还有叶盟主的干女儿柳絮。而生长于塞外的莫天虽对这大会没有兴趣,却对江南风物早有向往,此行便只当是游山玩水。
自二十年前击溃魔教势力以来,武林元气大伤,再无盛会,今次难得四大世家出面,捧场的,凑热闹的,想借此机会一战成名的……怀抱各种心思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最终竟有千余人报名参赛。
眼见参加者人数众多,这初试的门槛便提高了不少:在一炷香时间之内,从长安城东门赶到长安城西门,而且不许飞檐走壁。
一炷香之内横穿这长安城对这些高来高去的人本不为难,可是这城里极为繁华,行人众多,若是不许飞檐走壁,要在人流中穿行而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显得紧迫了。若是从城外绕行,虽然并无阻碍,路程却远了一倍有余,同样不是一件易事。题目一出,便有许多人唉声叹气,脸现沮丧之色;却也有人悠哉游哉,根本不将这题目放在心上。
“黑影儿,今日叫我遇上,你就别想再逃!”城门外拥挤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清脆却充满杀气的女声。
“我的小姑奶奶,不就是顺手拿了你一个玉佩,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至于你对我千里追杀,连四大世家的面子都不给吗?”回应的声音响起,却是三分调侃,三分戏弄,还带着点挑拨离间的坏心眼,只是没有半分对那腾腾杀气的惧怕。
“少拿四大世家来压我,我东海水家谁都不怕!居然敢偷本小姐的东西,今日我绝对要亲手逮住你,让你知道我水沫不是好惹的!”
说是四大世家联名,其实所有事务都是东方家出头。听见有人闹事,监场的管事东方伍本想把她们踢出局,抖抖东方世家的威风,可一听见“东海水家水沫小姐”的大名,心下暗自掂量一番,终究还是忍了这一次。江湖上谁不知道水老爷子老来得女,宝贝得什么似的,居然敢动水小姐动东西,那个惯偷“黑影儿”只怕是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一片喧闹声中,一条浅蓝色的身影跟在一条白影之后从人群中挤向城门。东方伍怕出乱子,连忙令手下人发信号。咻的一声,一支响箭飞上天空,第一轮初选就这么仓促开始了。
却说黑影儿精明的很,发现自己的位置远离城门,大是不利,在东方世家控制的场地上又不敢公然扰乱秩序向前拥挤,便想到了利用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的水大小姐。果然不出所料,她只在水沫面前稍露了个头,水小姐就吵吵嚷嚷的过来“追杀”了。借着“逃命”的由头,又有了东海水家大小姐保驾,黑影儿光明正大的从人堆里挤向了城门口,响箭上天的时候她正好挤出人群,当下再不迟疑,一马当先冲进城去。
东方世家早已同官府打好招呼,东西两门不设排查,可千把人要进城,还是一片混乱。水沫早已忘记还有“比赛”这回事,只是追着黑影儿不放。这长安城正是黑影儿常常光降的财地,对这大街小巷再是熟悉不过,三拐两绕已带着水沫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正当其余人等磕磕绊绊一拥而入的时候,却有人毫不客气的腾身而起,踩着众人肩膀头顶向前冲。一刹间,一条粉色身影已去的远了。
旁人未必不想这般,只是没那个胆量:若是踩了惹不起的人,结下梁子,却如何是好。只是现在居然真有人如此放肆,排在后面又心气浮躁的便忍不住也要学样。可这许多人一时不察,被人从头上踩过,受了极大侮辱,如何肯善罢甘休?那人已是去远,暂时无可奈何,却绝不容人再来效法。一时间城门前乱成一团。
却说那将众人做了踏脚石的粉色人影外号“飞燕”,成名甚早,尤擅轻功暗器,一向自视甚高。此次武林大会未在受邀五人之列,心中大不服气,又是个独往独来恣意妄为惯了的性子,此时只顾自己潇洒,浑然不管被她做了踏脚的人心中恼恨,更不在乎因她这一踏城门口乱成何等样子,飘飘然便去的远了。
一团混乱之中,却也有人置身事外。叶盟主的义女柳絮看着这等不成体统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从城外绕行,峨嵋众人紧随其后。她们这一走,有些自恃身份不肯混挤的人便也随着去了。
另有两人既不向那拥堵的城门使力,也不简单绕路,却是对着城墙动起了脑筋:长安城城坚墙高,墙砖之间决无缝隙,单凭自身轻功造诣想要翻过三十丈高的墙头,着实不易,这也是众人拼命挤城门的重要原因。这二人却似乎不将这高墙放在眼里。左首那人一身玄黑短打,身量甚高,眉目间英气勃勃,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似是北地巾帼。只见她深吸口气,微蹲作势,双腿轻弹,身子已向上直直飞出。这一跃便已有十丈余,力将尽时,双手在城墙上一按,掌心暗运吸力稳住身形,再凭双脚交错踏上墙砖,只两三下,便已跃上了城头。待她回头看时,右首那人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却是扮了男装,仰头朝她一笑,也是深深吸气,却不作势,身形直接拔地而起,单凭双脚蹬踏城墙,却是好一个“梯云纵”。只是距墙头不过丈余之时,胸中真气不济,脚下打滑,眼看差得数寸攀不到墙头。先上来的黑衣女子忙抢上一步,伸手相助。那人抓住黑衣女子手臂,借力一跃,便翻上了城头。身形方一落地,便双手抱拳,向黑衣女子深深做了个揖:“多谢阁下援手,在下蜀中崔烟,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不只是一身男装,连做派口气也与男儿一般无碍,若不是这大会只得女子参加,还真令人雌雄难辨。
“关外长白山,姓游名丝。”黑衣女子还了一揖,声音里透着北地特有的豪爽大气。
既通过名,崔烟便道:“登城的本事是在下稍逊一筹,只不知这穿城而过的本事却又如何?”
游丝也是个不轻易认输的性子,如何不知崔烟有心找回场子。她也不惧,坦然道:“一试便知。”
两人对视一眼,都见了对方眼中满满的斗志和自信,当下再不废话,一起飞身跃下墙头,向长安西门而去。
因了城门口的一片混乱,飞燕一路踏着人桥,一马当先,第一个完成了比赛。水沫强跟着黑影儿钻街绕巷,居然也成绩不俗。
西门这边却是东方诚亲在,水沫在长辈面前终究不敢太过放肆,黑影儿才免了被大小姐追上之后大卸八块的悲惨命运。
说起来两人的确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某天水沫独自离家,一个儿在酒楼享受美食的时候恰被黑影儿遇见。她出道三年,早不知偷了多少名门大户,眼力极是毒辣。恰巧当日闲来无事,便想借大小姐开开利市。当下装作一见如故的模样,哄着水小姐做东享用了一顿美食,临走还顺手摸了她腰间的玉佩。只是没成想这玉佩上有东海水家的标志,黑影儿不敢惹这个麻烦,回头却找不到水沫,便只得立刻亲自送回水家。本预备好磕头赔罪,没想到水老爷却是把她大大夸赞了一番,还说玉佩不必送还,只当水家交了她这个朋友,今后有事,亮出这玉佩水家自会出力帮忙。倒是把黑影儿弄得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那是水大小姐第一次自己出门行走江湖,是她在家里连哭带闹三个月的成果,结果出门不到三天,就被黑影儿摸去了随身物件,让她老爹光明正大的以“年纪太小经验不足”为名再次把她关在了家里。这下她既是帮水老爷子拴住独生爱女的大功臣,却又是限制水大小姐自由的大罪人。待水沫再次想尽办法冲出家门,便一直追着黑影儿要报那玉佩的仇怨。
饶是黑影儿身法滑溜诡计多端,水沫这般纠缠也着实让她头痛不已。虽说还了那玉佩便可解了这梁子,但这玉佩代表水家势力,黑影儿委实舍不得就这么还了水沫。只是做她这一行,本应来无影去无踪,现下身后却总跟着这么大的目标,害得她已有一个多月没做成一单生意。为了不饿死街头,没奈何,她只得借这次大会想办法摆脱水沫。
眼看有东方诚在场,水沫不敢轻易动武,黑影儿便大胆凑了过去:“大小姐,小的可否同您打个商量?”故意装出一副谦卑面孔。
“本小姐同你这小贼没什么可商量的!”
“大小姐对小的不满,也不过是为了小的当年不懂事,扰了您独自行走江湖的大业,此事小的早已知错,一直想向小姐陪罪,只可惜并无机会。如今这大会却正是良机。”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小的帮小姐在这场比赛大出风头,今后你我二人恩恩怨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水沫是因为出门参赛才能再次离开家门,本就想出出风头好让父亲解除禁令,再在江湖上自由逍遥。只是眼见强手如云,心中着实没底。她追了黑影儿这许久,自然知道她的本事,当下稍稍考虑,便道:“若你能帮我获胜,便一笔勾销,否则我不能在江湖上自由行走,我也绝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
黑影儿闻言大是不爽。她自忖凭自己的轻功计谋,要帮水沫跻身十强大约有七成把握,可要让她作弊获胜,那等于自己要把江湖各大势力得罪个遍啊,绝对亏本。当下讨价还价:“获胜是不可能的,最多十强。”
水沫也知道黑影儿自己也没本事胜出,刚刚不过是漫天要价,她本也没指望黑影儿答应。只是十强实在不够拉风。当下认真考虑许久,方才开口:“也罢,我也不为难你,比赛中见机行事,我若满意便放过你。”
黑影儿自然知道要水大小姐满意是何等困难的任务,却又无可奈何,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这边两人谈妥,那炷香恰恰烧完。游丝和崔烟因不愿走人流拥挤的大路,又不似黑影儿熟悉道路,险些迷失在小巷之中,只恰恰赶上最后一刻。因专心找路,却是没分出胜负。
“阁下登城墙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功夫?怎的在下从未见过?”崔烟因之前输了一筹,忍不住终于问将出来。
“没什么,只是我常年在山里采药,爬惯悬崖,这城墙终究不过三十丈,自然难我不倒。”游丝说的一派轻松。
“原来如此,在下今日却是开了眼了。”
“崔烟……”游丝欲言又止。
“何事?”
“你能不能不要‘阁下’‘在下’,听来着实别扭。”
“在下家中没有男丁,母亲自幼将在下当男孩教养,为这场合不便称‘兄台’;‘小弟’在下也甚是苦恼啊。”看崔烟神情确是认真苦恼,可这话说得实在叫人哭笑不得。游丝无奈:“我总比你大着几岁,叫声姐姐不算为难吧?”“噢,那么游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看她茅塞顿开的模样,游丝大是无奈。
走城外的柳絮和峨嵋众人也早到了西门,最后通过的不足百人,不过这些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这等数量已实属不易。
东方诚看着这英才济济的场面心中高兴。待众人稍歇,其余参赛人众也陆续赶到,便拍了两下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经过方才的比赛,我们已经初步选出九十三位参加后续竞争。这第二关就是从此处赶往最终决赛的场地,二十七里外的东方别庄。若是到达庄前的时候没有被这匹小马甩下,便算是通过了。”他话音方落,便有人牵出那匹“小马”,却是一匹乌云盖雪,端端的是遍体黑亮,再无一根杂毛,衬上四只雪白的蹄子,口齿尚幼,却已是神骏非凡。
“二十七里……”游丝眉头微蹙。
“这个距离说长不长,说短可也真不短,微妙得很啊。”崔烟轻笑,“东方老爷子倒是想得周到。”
“不错,若再短些怕是显不出真功夫,若再长些却又变成比拼内力而非轻身功夫了。二十七里,正好是各人能够尽情发挥的距离。”看游丝神色,显然对这一场比赛兴趣满满。
“好了,这次跟着马跑,不必担心迷路,游姐姐,在下可一定要扳回一城。”虽然改口称游丝为姐,不过要让她自称“小妹”怕是不那么容易。
“方才若不是你一心求胜,硬装潇洒,也不会攀不到墙头,平白输了给我。若你还是这么执着,小心一败再败。”见崔烟一脸的好强神色,游丝忍不住调侃于她。却没想到崔烟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正色,深深一揖:“姐姐教训的是,在下诚心受教。”
她忽然如此正经,倒害得游丝愣了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待她抬起头,却是目光闪动,似乎强忍笑意,游丝方才意识到这小鬼是装样子在耍她。待要生气,崔烟却早已换上一副无辜神色,到教她什么也说不出了。
这边谈谈说说,那边却已有人上马。正是东方诚的掌上明珠,东方悦。这大会乃是父亲举办,为着避嫌,东方悦并未参赛,却也不甘寂寞,恰好她新得了乌云,便来做个“考官”凑凑热闹。
看见东方悦上马,水沫大为不满:她二人自小相识,如今却是一个骑马一个跑路,水大小姐如何能忍?她不能忍,便有人要倒霉了。
“黑影儿,你过来!”大小姐气势汹汹。
“您有何吩咐?”黑影儿战战兢兢。
“东方悦骑马,我要骑人!”语气甚是蛮横。
“骑人?……骑我!”黑影儿大惊失色。
“怎么,你有意见?”水沫眼光斜挑,明明白白的透出“有意见你就死定了”的意味。
黑影儿打了个冷颤,颤声道:“没有,一切但凭小姐吩咐。”
见她乖顺,水沫甚是满意,当下开恩道:“若这次你帮我跑赢东方悦,便算你我恩怨两清。”
“多谢大小姐。”面上仍是恭恭敬敬,黑影儿心里却是大为不忿:你让我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跑赢乌云盖雪宝马,也太不人道了!可惜她也只敢腹诽一二,却绝无宣之于口的胆量。
当下东方山庄的人清理场地,引领通过初试的九十三人按到达顺序站好,又一支响箭上天,第二轮选拔在选手与旁观者的各种复杂心绪中开始了。
飞燕排在第一,与乌云一起冲将出去。她之前太过嚣张,已引起众人不满,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此时便不再炫技,只不紧不慢地跟着乌云。这点路程,她有自信即使不尽全力也不会被甩下。
眼看飞燕游刃有余,东方悦心中不满,将马催得更加急了,却苦了身后的一干人等。黑影儿驮着水沫,更是苦不堪言。她往常夜盗千家的时候也不是没负过百十来斤的重量,可那都是金银财宝,再重也是轻的。现如今背着个难缠的大小姐,虽说也是个绝色,她却不是花花公子,享不得这等艳福。心中千般郁闷万般不愿,却也只好埋头苦追。
峨嵋一干人等本是集体行动,却渐渐的分出了高下:领军集团只剩下三人。方才已通过名,柳絮认得是峨嵋七秀中的老三杨泽老六吴繁和老七高雨。听众人呼吸,只怕还是老三技高一筹。柳絮一向行事低调,当下只是不紧不慢混在队伍中间观察众人。
跑到半程,队伍最末端的崔烟与游丝终于赶了上来。
待跑出二十里,进入山路时还紧咬着乌云的第一梯队只剩了飞燕,柳絮,峨嵋三人,黑影儿,水沫和游丝崔烟。此时吴繁,高雨和黑影儿也已气息短促,渐渐支持不住。山道狭窄,东方悦催马当先,飞燕柳絮紧随其后。游丝和崔烟一时找不到机会超越,便只好继续紧跟。杨泽为了照顾吴繁和高雨,却落到了后面。黑影儿拼命在后面又跟了两三里,实在支持不住,渐渐落后。水沫见她呼吸粗重,大汗淋漓,一时不忍,腰间用力,从她肩头翻下:“好马儿,后面的路本小姐自己搞定。”虽然还是趾高气扬,声音却也柔和了几分。黑影儿闻言如蒙大赦,在心里谢尽了诸天神佛,终于摆脱了这个大麻烦。眼见离东方别庄不远,身上又少了重量,虽然疲惫,却还是重整精神,追将上去。
东海水家的真功夫都在水里,若凭水沫自己跑着二十几里路,是绝对跟不上乌云的速度的。只是此时她一路养精蓄锐,剩下的三四里路程却也不在话下。
到了这个地步,吴繁,高雨也不好再拖累杨泽,“三师姐,你且先走,莫堕了我峨嵋的威风。”却是吴繁开口。杨泽稍一迟疑,看着两位师妹催促的眼神,淡淡苦笑:“有大师姐在,又怎会堕了师门威风。”没等吴繁多话,便自尽力去了。
东方别庄转瞬即至,庄前百丈竹林夹道乃是最后反败为胜的机会。众人先前都有所保留,此时却再不藏私。游丝和崔烟最先发动。游丝向左,拔起身形,踏在竹林枝梢上,眼前再无人挡路,一路滑行如飞,好不惬意。崔烟却是向右,也不知使了什么步法,右绕左弯,竟已越过了柳絮,直追跑在最前面的飞燕。
柳絮并不同她争抢,东方悦却也不再催马,悄悄收了速度。
飞燕因是独自领先,方才安分了一路,现下终点近在眼前,如何能容崔烟在如此紧要关头赶到她前头?当下发力,挡住崔烟去路。只是崔烟步法诡异,三两个回合后飞燕终究没挡住她,只好与她并驾齐驱。她二人争斗激烈,却是让跑在竹枝上的游丝渔翁得利,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在两人身前,最先冲入庄门。
眼看又慢游丝半步,崔烟心中大是不快,恶狠狠瞪了挡她路的飞燕一眼,飞燕也正郁闷最后的最后凭空杀出来一个游丝,夺了她第一的位子,见崔烟瞪她,便也恶狠狠地回瞪。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升级成暴力事件,却有一个白影刷的从两人中间穿过,随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两人都是一愣,转头看时,却是水沫冲得太猛,一时没收住脚,将廊前装饰的花盆踢倒了一片。被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一搅,两人一时的怨气便也散了,冷冷对望一眼,却是飞燕先开了口:“待到正式赛场再与你算账。”“难道我便怕了你?”崔烟轻蔑的扔下一句,便转身去找游丝,扔下飞燕独自生气。
最后的战果是游丝第一,飞燕崔烟紧跟其后,柳絮次之,杨泽在最后关头超过水沫,夺了第五,还害得拼尽全力的水小姐出了个笑话。黑影儿,吴繁,高雨落后些许,却也算是没被乌云落下。其余人等却是掉了队,没资格再进入后续赛事了。
待到晚宴时分,大量“参与第一,比赛第二”的人才尽数赶到东方别庄。席上东方诚宣布三日后的最终决赛受邀的四位和跟住乌云的九位共十三人出战。
休整的这三日,枯等无味,便有许多人起哄要受邀而来的四位显显本事,只是林错终日躲在房里打坐;曲江寒推辞说轻身功夫自己尚不及三师妹,不敢献丑;莫天却是与游丝崔烟一见如故,三人整日价只在后山赏景游玩。最后只抓到叶飘肯为他们一显身手。
于是第二日一早,后山最陡的无名峰下便聚满了来一开眼界的人。
此峰算不得多高,只是山石嶙峋,陡峭异常,兼且乱石之上少生植被,若要攀爬却着实不易。
峰下,一身新绿的叶飘挽着一身素白的柳絮,飘飘然出现在久等的众人面前,的是风姿绰约,幽然若仙。
眼见围观人众甚多,叶飘柳絮抱拳向四周行过礼,却独叶飘开口:“今日我姐妹二人献个丑,还请众位英雄不要笑话。”众人自然免不了“叶小姐莫要过谦”“我等今日只等大开眼界”云云的一番客套。因是人多喧哗,却惊动了莫天,游丝,崔烟三个,也来围观。
客气话说过,叶飘同柳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向那峭壁,二话不说,一同飘身而上。崔烟远远地看着,颇是不以为然:“叶大盟主好大名头,教出来的这两位却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游丝眼力较毒,看出了点门道,便不妄加评论。莫天却道:“那个柳絮我是没会过,不过叶飘绝对不会堕落她老爹的名头,你我稍安毋躁,且耐心看着便了。
不只她三人,峰下众人亦都议论不休。有那没见过世面的,早已拜倒在两位“仙子”脚下,哪里还看得出轻功好坏;有那年纪大些,见多识广的,知道这峰虽陡,却还算不得献技,只在心中疑惑;却也有些心胸狭隘的,只道她二人敷衍了事,大为不满。
却见两人站在峰顶,还是叶飘开口:“众位英雄,小女子这便献丑了。”声音清亮,压下了峰底一片嘈杂。峰下人听得这才要开始,便都住了口,专心看着。
那峰顶正是狂风乱刮的地方,二人衣裙都被吹得上下翻飞,猎猎作响。却正趁着风大的时候,二人一跃而出,直向峰下跳落!众人大骇,尚未及惊呼,二人竟已借助风势,消解了下坠的势头,随风翻飞,盘旋而下,恰似一片悠悠绿叶,一片闲闲柳絮的模样。这等飞花落叶的身法,真真叫人大开眼界!
一片赞叹声中,二人已飘然而下,途中竟未有半点借助山崖石壁之处,全凭风力消解下落的冲力,在半空中身形转折犹如蝶儿起舞,煞是好看,众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竟忘记欢呼叫好。下得地来,柳絮终于开口:“我与姐姐雕虫小技,入不得众位英雄的眼,还望众位海涵一二。”底下人才反应过来,一叠声的叫好。“虎父无犬女”,“好一个飞花落叶”,“叶盟主的家传本领果然盛名无虚”……叶柳二人献技已毕,便不再与这许多人纠缠,告了罪自回房休息去了。
这边莫天却闲不住了:“果然好本事,难怪我爹叫我千万莫要输了给叶飘。只怕二十年前他真是输与了叶盟主,此番是盼着我替他找回场子啊。”崔烟见了这一手功夫,心下也不禁佩服得很,只是口上仍不肯服输,取笑道:“看了这一场,才知道她二人名字果然没有取错。”游丝却是正色:“身法漂亮倒是其次,我单佩服她二人胆色。这等峭壁纵有绝技傍身,可也不是谁都敢跳的。”她在长白山里采药,也曾多历险境,自然清楚这一跃之难委实不在空中如何好看,风势转瞬即变,那跃出的一刹,实在容不得半点犹豫退缩。那二人年纪轻轻,实在难得。
叶柳二人这一手大大的活跃了东方别庄里的气氛,众人尽皆兴致勃勃的期待明日的最终赛事,不知还有多少精彩。
好不容易盼到比赛正日,却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东方诚按武林惯例搞完了一套繁文缛节,正要宣布比赛规则之时,却突然听人通传:圣上有旨。众人大惑不解:武林人士聚会,关皇上家什么事,他来凑什么热闹?
却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在一小队人的簇拥下摇摇摆摆迈到场中,大模大样的道:“安西侯东方诚接旨。”
四大世家在朝廷都有爵位,当下不敢怠慢,忙摆香案下跪听旨。在场的一众江湖人士虽然心有不愿,却也不得不随着东方诚跪了。
却听那太监展开圣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后于天顺三年七月十八日仙逝,朕心甚为悲痛,广诏天下,自接旨之日起,一年内无论官民不得再有大型娱乐活动,普天同哀,如有违抗,严惩不贷,钦此。”
这一下东方诚可傻眼了,念着“皇上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悄悄问那太监:“林公公,皇上这旨是什么意思?”那林公公与东方诚本是旧识,平素也没少受四大世家的好处,当下便不隐瞒,压低声音道:“如今天下太平,皇上不愿见江湖人士再起风波。侯爷这次阵仗摆得太大,皇上心下不喜,这道旨意还不过是个警告,若侯爷再不收敛,与江湖关系太密,只怕祸事将近。小的言尽于此,还望侯爷细细思量,千万莫要行差踏错才好。”
“多谢公公指点。”东方诚闻言出了一身冷汗,忙命人招呼林公公一行。自家一时兴起,想着武林寂寞已久,办这么个大会热闹热闹,没成想竟惊动了皇上,比轻功比出了这么个大麻烦,真是晦气。
此时决赛已势必不能进行,东方诚本想在十三人中选出一个优胜,最后给这场大会一个交代。只是十三人听得“大型娱乐活动”六字,谁都不肯丢这个人,原本纷纷争胜,现下却是忙不迭的推让。来观战的众人也觉受了戏耍,纷纷要东方诚给一个说法,只把个堂堂的安西侯爷弄得是焦头烂额。
一个月后,江湖又沸沸扬扬地流传着另一个消息:幻天宫正式与四大世家宣战。理由是他们竟然敢把根本未曾出场的幻天宫下任掌门当作那个贻笑江湖的“大型娱乐活动”的胜出者,这是对幻天宫的极大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