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扳手》一钊鲜

2、出行

　　事实上，科林当然不打算成为帮派分子。

　　确实，有势力撑腰赚得多，但付出的代价可更昂贵，一旦打上洛德的标签，就再也无法退出，还必须参加一次次愚蠢又危险的帮派火并，他可不想再杀人，也不想被别人杀死。更何况，他这么拼命攒钱，还不是想早点去帝都过宁静的好日子。下半辈子困死在帮派里？怎么可能！

　　不过看样子洛德已经急疯了头，这时候再激怒那疯子父子俩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将思绪甩到脑后，转过两条街，熟练地跨过几个倒在地上的醉鬼，科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叩叩——叩叩叩”有规律地敲响巷子最里间的破门，科林倚在墙边等了足有半刻钟，一个瘦小的男人才从里面探出头来，将一个男人巴掌大小、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递给他。

　　“老规矩，最晚后天下午。”瘦小男人说。

　　“哇哦，可真是不轻，”科林掂了掂布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顺便一问，这些东西安全吗？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陷进上次那种麻烦了。”

　　“安全，都是从其他城市得来的，没有本地货，也不是引人注目的东西。”男人无所谓的点点头，再次强调：“最迟后天下午，能出手多少就出手多少……”

　　“我懂，放心吧，会有个好价钱的。”

　　这就是科林的第二份工作了，在卡罗亚港替一伙“全国巡回”的扒手销赃。

　　回到简陋的住处，他先简单处理了之前拳赛落下的伤，再一枚一枚清点今天得来的银币，从墙角的隐蔽小洞取出箱子存好，最后才打开布袋。

　　“收获颇丰啊！”在床上倒出袋子里的东西，饶是做过很多次这种活计，科林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两条珍珠项链、五六条最新式的怀表、十多枚嵌了碎钻的戒指、象牙和银制的水烟枪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魔法小物品，最昂贵的是一对坠着大颗红宝石的金耳饰。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些要是能全部出手，自己起码分到四金币。时间有点赶，但钱财迷人眼，科林决定今天下午就去试试。打定主意，他翻出一本薄薄的名册，勾画起来。

　　……

　　午餐刚过，天色就好了起来，久违的阳光照得人心情都晴朗了不少，各个店铺都敞开了门。

　　考虑到这几日恐怕要住在磨坊镇，芙洛拉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

　　“注意安全，”乔瑞莎安排好孩子们的午间游戏活动，不知道第几次嘱咐道，“还有……”

　　“尽量走大路、保护自己最重要、遇到危险赶紧跑、不要轻信陌生人对吧？我知道啦，我可是你姐姐。”芙洛拉一听起头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忙仰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打断了她的话。我妹妹这大高个儿，越长大越不好亲了，哎，真是甜蜜的烦恼……

　　见她撒娇耍赖，明着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乔瑞莎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刚准备开口，一个声音就从腿边传出来，“哎呀，乔瑞莎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会保护好院长妈妈的！”汤米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此时正自信地仰着头，还顺便拍了拍自己单薄的小胸膛。

　　这一打岔直接将两人都逗笑了，“那么，骑士汤米·杜莎，我的姐姐芙洛拉女士就交给你了，你能保护好她吗？”

　　“当然，我以一名骑士的荣誉起誓，会誓死保护芙洛拉的安全！”汤米像模像样地行了个骑士礼，又逗得两人笑起来。

　　乔瑞莎思索片刻，又说道：“多的你也听不进去，先等等，”她从梳妆柜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枪，交给姐姐，“带着这个。”

　　芙洛拉接过，将枪放进小手包里，看了看外面天色，“我们该走了，妮娜！收拾好了吗？”

　　之前提过，花朵孤儿院位于卡罗亚港城东。有人的地方就会分出三六九等，即使是这样一座贫穷的小城也不例外。城北和城西是帮派聚集地，也包括他们控制的酒馆、赌场和妓馆，算是最繁华和喧闹的所在；城南是一大片随时可能倒塌的破旧低矮建筑群，这里生活的都是最底层的平民；城东较这三处来说相对宁静平和，这一片的住户普遍是政府职员家属或小商人，生活水平比较高，也不会时常发生冲突，当初两人买院子时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从孤儿院去往城北的车马行不费多大功夫，虽然汤米难得出门一次，一路上看什么都新奇，但毕竟只隔了五条街，三人说着话很快就到达。

　　需要赶远路的人一般都会早起出发，这个点车马行已经开门半天了，但由于最近天气恶劣，出行的人很少，所以此时过去还能租到不错的马和马车。

　　虽说叫车马行，但其实这里是一块十分开阔的平坦空地，主路旁是三排高大的马房，打眼一看总共得有三四十匹马。此时马房空了小一半，这些马被有序地拴在了路旁的长食槽前，一个一脸大胡子的魁梧壮汉正粗声粗气指挥着马夫们拴马、添草料，他就是车马行的主人保罗。

　　芙洛拉示意妮娜带着汤米到离马远一点的地方等待，自己则走到食槽前仔细挑选马匹。拉车的马不仅需要脚程快，还得要一定的耐力和负重能力。保罗家的马车质量一向不错，但是马匹就难说了，有好几匹马已经步入了老年，牙口和体力都不佳，但保罗一向把它们打理得皮毛油光水滑，租车人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来。

　　“午安，芙洛拉，”注意到有人，保罗抬头看向这边，随手将牵着的棕灰色马匹拴在马槽旁，走了过来：“短程？还是去城外？”

　　“午安保罗，以及不，这次要出远门，到磨坊镇。”芙洛拉看过外面的马匹，接着问道：“黑珍珠呢？怎么没把她带出来？”黑珍珠是一匹正当壮年的母马，通体纯黑没有一根杂毛，性格温顺、体态相当神骏，芙洛拉十分喜欢她，平时即使要多付三成的价格也要租她出去，只可惜保罗也把她当做命根子，不肯卖。

　　“她昨天赛了一场，今天可要好好休养。说起来，去磨坊镇的话应该是去买粮食吧？长途加负重，最好租两匹，以及，我会提供草料，另外付费。”毕竟是消息灵通的车马行，只听一句目的地就大致能猜出来是去做什么的。

　　“可以，车夫呢？”芙洛拉懂这行的规矩，熟人和短程可以只租车马，但是长途就必须配备马车夫，既能保障雇主的安全和速度，也能保障车马行的利益。

　　“你的好运，我顺路也要去一趟磨坊镇，车夫钱算你免费。”

　　“那可真不错，”她随口感叹了一句，笑眯眯地继续补充道：“带我去里面选选吧。”外面这些马看起来都是只能跑短程的样子。

　　“跟我来吧。”保罗带着她走进马棚，两人又挑选了好一阵，最终定下了两匹高大健硕的棕红色公马，总计付五银币。

　　套好马车，保罗跟管家简单交代了一些事项，应要求将三人载往码头旁。等芙洛拉买好清单列出的物资，马车再一路往城东行，将带着物资的妮娜送到孤儿院门口，就直接出了东门。

　　这个时代也不能要求路有多平坦，车辆颠簸加上旅途终究无聊，临近傍晚，汤米兴奋的劲头一过，就倒头睡着了。芙洛拉索性安置好汤米，出了狭小的车厢，骑上一匹马，边和赶车的保罗聊着闲天消磨时间边行路。

　　卡罗亚到磨坊镇最快的道路途经一大片林地，由于经常有猎人在这里组织狩猎活动，倒是没有多少猛兽，相对安全。行车半天，人和马都需要停下来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三人就在林中停歇下来。

　　“所以，你打算卖掉车马行？”芙洛拉诧异地问道，顺手从火堆上取下一小条烤鱼递给汤米。

　　“对，换一条船，”保罗拧开银酒壶的盖子，灌了两口酒，接着说：“陆上的生意不好做了……战争就是这样，能影响所有的东西……先换一条船，到安全的大陆避一避……”

　　芙洛拉若有所思，听他这话，这场战争怕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保罗又灌了一口酒，看了一眼芙洛拉，犹犹豫豫地道：“嗯……你知道我们这行消息灵通……”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道：“你和乔瑞莎是好人，你们保护了那些孩子……我是说……最好尽快离开卡罗亚，到偏僻的乡下地方去，或者到更安全的大城市……萨拉马的士兵……”

　　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低声咕哝，不过芙洛拉还是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萨拉马怕是要打卡罗亚了，他们的士兵被称为野蛮人，此前每一次夺城，都会传出大规模奸淫掳掠的消息。

　　芙洛拉，轻轻眯了眯眼，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保罗，放心吧，我们会早做打算，这件事也不会说出去的。”她清楚，保罗这些话大概没跟几个人说过，不论他的消息是怎么得来的，一旦传出去，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即使不考虑保罗，她也不会把消息放出去。

　　作为一个异世界来客，她不能扰乱这个世界原本的历史进程。虽然封存了智脑，无从得知历史发展的方向，但长久任务的经验告诉她，尽量削弱自身对政治、经济、战争的影响总没有错。想一想，如果这里没有“芙洛拉”，保罗可能不会说出这个消息，那么只有一种结果：卡罗亚沦陷。她现在所做的决定与原本的结果不能产生大的冲突，所以要考虑的只是保住孤儿院一众人就好。

　　“嗯。”保罗闷声应了一句，再不说话。

　　小汤米不知听没听懂，也不再闹腾，低头安静地啃小鱼，一时间三人各有所思，气氛沉闷不少。直到晚餐结束，准备启程时才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