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套》变成岳绮罗

101、结局之后的故事

　　结局之后的故事

　　东治（林苏）也好，谢兰树（林安）也好，甚至是柯逸尘也好，他们的未来似乎都很明确。

　　可故事真的就能这样告一段落了吗？

　　东治不这么觉得。

　　他可是主角诶！主角！被人关了两次，还被人威胁，就这么算了吗？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不知道，居然就这么算了吗？

　　怎么行！怎么能够！男主角必然是绝不认输的！

　　于是东治把Goalover的整个虚拟现实游戏模块的业务全给买了下来。这部分的业务正在重新评估等级，前景并不乐观，有人买他们自然乐意卖。

　　况且还有点别的原因，让Goalover现在巴不得赶紧把这部分业务甩出去。总之态度就一个：谁爱做这个谁做吧，我是不做了，打死都不做了。

　　当然，以上只是内部态度，对外的态度自然是：

　　我们这个产业是朝阳产业，是蓝海中的蓝海，蓝到发青，重新评估一下马上就能上新产品，把之前的产品拆分整改一下，就会有好几个新产品上市，到时候韭菜还不是随便您捞吗？

　　这个部分的业务可是我们的心头宝啊，这可是当成自家孩子养大的。就我们老板带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关心这块业务的时间久，要说卖了，是真的心疼。但是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么，出了罗双锅的那档子事，现在别的小公司全盯着我们呢！

　　我们也是为了这个行业的发展。我们是真的把这个事业当成自己的孩子培养的，这也是为了让这个孩子有更好的发展。虚拟实境这一块，真的很需要技术支撑，几家小公司加在一起都不如一家大公司，所以我们都不拆开卖的。

　　我们等的就是三公子您这种，财大气粗的，真心喜欢这个行业的，有情怀的年轻人，对吧？

　　东治内心：对你个头啊！

　　这么着急撇清干系，还不是因为罗双罗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吗？我就不信了，罗双锅就一个项目总监，就敢干那样的事情？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面上还得过得去。第一次见面毕竟是为了表示气度和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后面不必亲自出席之后，东治转身就把谈判的活儿交给了炎素和他的团队。

　　论谈这个，他们才是专业的。

　　毕竟你跟他们谈情怀是没有用的。但是东西他们拿到手之后，想怎么情怀就怎么情怀。

　　哪怕是依托答辩，他们也可以通过追忆往昔，一块什么什么食物进入了你的嘴里，经过咀嚼、吞咽、游走于你的食道、胃部、十二指肠、小肠、大肠，慨叹一句“粒粒皆辛苦”。

　　李绅只能表示很干好吗？

　　情怀这东西值钱吗？不值钱。但是加上情怀，你大可以漫天要价，人们都愿意为情怀买单，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为昂贵的情怀买单。

　　如果你的商品卖三块钱没人买，那就改成三十块，放在更高档的场所。

　　放心吧，会有人来买的。

　　你这情怀多少钱一斤？

　　但是炎素他们是专业的，一般不谈情怀，除非对方非得拉着他们谈。但是一旦拉着他们谈，这东西反而会立马变得没什么情怀了。

　　情怀这东西，若决定要舍了，便真的是舍掉了。哪怕日后再有替代，也决绝不是从前了。

　　人是回不到过去的。Goalover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才会有《星球服务器》这款游戏，企划书和广告词明明白白地写着“重置人生”。

　　古人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那是豪放洒脱，今人说那就纯粹是喝多了没醒。连向西的那条河都已经不是从前的那条河了，人生哪就那么容易再回年少时呢？

　　人们都是知道的，每一天熬夜的时间，每一天忙碌的工作，每一天吃的东西，喝的水，去厕所的频率，你感觉不到，但你知道，比脸上有没有皱纹更知道。

　　那是活力的流逝，而人们无能为力。

　　或许有人愿意就这样老去，安静沉稳，岁月静好。可是每天睁开眼睛，你用的电、喝的水，吃的粮，都要花钱，你眼睁睁看着一瓶矿泉水从五毛涨到一块，一块涨到一块五，再到两块钱，你知道你得赚钱，你要和那些美好的青春争，和那些肆意的活力争。

　　你得信心满满，你得斗志昂扬。

　　所以你想要青春，其实是你想要活力。我们对于衰老的焦虑是由来已久的。

　　这种焦虑甚至有时会上升恐惧，尤其是在找不到工作的时候。

　　东治不需要找工作，但是他大概知道，有这么一种可能的。“人生重置”是个很新奇的念头，东治也乐得去尝试。可是当他拨开这层亮晶晶的糖纸，看到了里面融化又凝固的糖果形状变得扭曲、味道变得怪异，还扒在糖纸上无论如何不肯下来的时候，东治只觉得：

　　令人作呕。

　　东治真的，从未这么讨厌一个东西过。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制造苦难，有人歌颂苦难，还有人把苦难本身拿去赚钱。

　　这是一条很完整的产业链，但是，他还是对Goalover这种做法，没有办法认同。

　　对苦难中的人伸出手说是要帮忙，把人领回来之后卖了数钱，数完钱放进口袋里，最后对着外面的人说，我们助人为乐是我们的情怀。

　　他甚至头一次觉得，有些无法界定这种行为了。

　　东治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他也很少往这么抽象的方向去思考意义。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他所着眼的无非是，我想不想去做，做了我能获得什么，我需要付出什么，这个付出我能不能接受，所以我要不要做。

　　换句话说，他知道那颗糖的存在，但是那颗糖被喂到他的嘴里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恶心和不安。

　　炎素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将价格压到了一个绝对低的价格。除了炫技，还有给东治出气的成分在。

　　收购之后，很多东西调查起来就方便多了，总部那边其实对这个项目压根没有多上心，只要钱给够了就行，所以很多内部文件之类的东西，甚至都还留着。

　　助手很快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收集起来，分门别类地放在东治的案头。

　　东治为了这个，学都没去上，可见是真的被恶心到了，挑灯夜战了几天，把那些东西全都读了至少一遍。

　　资料缺少的部分不多，缺少的部分也被能干的助理用其它的调查方式或多或少补充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首先，Goalover公司压根就没有给这边多少启动资金，导致这个项目最终被一个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组织插手，这也奠定了这个游戏最基本的形态。

　　罗双锅在现实世界里的职位压根不是什么项目总监，她是项目完成之后才被封了个总监，一脚踹进了游戏里的。

　　整个项目历时两年多，也彻底把罗双锅变成了后来林苏看到的那样。暴躁，癫狂，嗜钱如命，目空一切。

　　东治不是什么人文关怀主义者，对于罗双锅的心路历程没有任何兴趣。从目前拿得到的资料来看，罗双锅就是项目结束，开始进入维护阶段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元凶祸首。

　　罗双锅进入游戏之后，很快拉拢了技术部的负责人，修改了线上部分的一些规则，使得上线时间提示和上线时长强制下线的机制形同虚设。

　　这之后，她很快就启动了《星球服务器》计划。

　　光明正大谈情怀的人，一般是一群人里最没有情怀的那个。罗双锅也是。这个项目的启动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光明磊落。

　　一开始的星球服务器，只不过是她圈钱和流放不服她的人的一个地方罢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做法。

　　有了一打底，二的内容其实不难做，而且二并不需要多么精细地去设计文明，大部分的地方，只需要给一个环境就可以了。

　　罗双锅本来是这么打算的，直到技术部的负责人和她说：“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在下线的地方设置一个盒子。”

　　“这样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的，而且效率会比较高。强制下线的人一般是营养液不足或者断电之类的，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中断信号传输，会发生什么呢？”

　　罗双锅听到之后，笑得很难过，一转身就批准了这个计划，也就是后来的白地，也就是内部所说的黑牢。

　　但是有了黑牢之后，并不是没有员工偷着跑回去下线，那张“三震出局”的便利贴就是很好的证明。很多人都曾经靠着快速情绪波动回到过现实世界。

　　只不过他们的家人还在公司手里，还在虚拟世界，这些员工后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新回到了线上。而因为线下非紧急不必要是不会向线上发布命令的，技术部又有心刻意隐瞒，罗双锅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罗双锅本身是不会技术的，因此哪怕后来知道了，也全当不知道，只是转而开始物色新的手下。

　　从那个时候，片卞皮走入了罗双锅的视线。

　　片卞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时期的罗双锅就是需要这样的人，需要一个能配合她手段的人，维持这个虚拟帝国的秩序，维持她的统治。

　　这一阶段的狗地儿经过腥风血雨的斗争之后，已然成为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囚笼。技术部那边，也似乎逐渐退出了争斗的舞台，罗双锅和那个技术部负责人的关系，也逐渐不是那么亲密了。

　　罗双锅的脾气，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开始，越来越大。多位公司派来的人都被罗双锅扔到了她自己的游戏里，虽然不能像普通玩家那样直接动用白地，但一直囚禁也并无不可。

　　不给任何资源，从零开始建设美好的原始社会。角色没了就正常走投胎流程，清洗记忆，继续“投胎”到那个星球。

　　根据东治现在拿到的数据，那个星球貌似到目前都还没进入到封建社会呢。

　　那些人，大概直到解救之前，都在过着三天饿九顿的生活吧！

　　但是罗双锅的心思可远远不止这些，外面有失意者想要啊进入游戏，那游戏里就没有失意者想要再进入一个游戏重新开始吗？

　　这一次，罗双罗在自己的游戏里加了各种各样的道具和礼包，正式登陆之前购买，就可以在游戏里开金手指。

　　可是对于这些人而言，那真的只是游戏的金手指吗？不，不是的，那是开了挂的人生。

　　罗双罗还创新地提出了性别自选，只不过有的人性别是家里选，有人的性别是自己选，要想投胎到想要的身体里，还要额外买礼包。

　　礼包之间的内容或多或少都是有重复的，单个道具又价格贵到让人咂舌，且有覆盖不到的特权，因此玩家几乎没有买道具的，都是直接买那些打着三折两折一折名头的礼包。

　　不仅如此，罗双罗后来甚至还开了商城，商城里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物资。

　　这也就最终造成了博士研究室里众人看到的场景，葡萄芒果满天飞，异能法术满地跑。

　　但是罗双锅还想要更多的钱，她开始让人在现实世界里暗地推销自己的游戏，并且通过在游戏里的操作提现大量金钱。

　　这些钱可都是公司的啊，公司那边少了能上交的钱，自然是无法交差的，于是连公司的那个游戏也如法炮制地加入了大量的道具和礼包。只是公司那边的人还有人管着，似乎没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礼包和道具的内容和功能，整体还是比较符合游戏世界的世界观的。

　　金手指也没开得太过分。

　　毕竟和罗双锅这边“上线了就不打算放你回去了”的打算不同，公司这边可是爸这个项目当成下金蛋的母鸡养着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来，公司似乎还能跟，罗双锅谈一谈情怀？

　　不不不，并不会。还记得之前那个慢慢淡出的技术部负责人吗？“三震出局”的那个后门现在作用来了。

　　除了他们内部人员之外，这个规则也难免会放跑一些人，这些玩家下线之后，自然和外面还没玩过的人不一样，他们是知道游戏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的，自然会有人对于游戏机制心生不满。

　　但是，怎么说呢，公司也不太可能会改的。

　　若是其它游戏，玩家弃游也就算了，但是这款游戏有一些不同的，很多人是买足了营养剂，就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或者至少过几年，在这里改变一下自己的，如今弄出这么一套来，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公司这边最后没有办法，还是给玩家解决问题了，不过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让罗双锅自己想办法。

　　罗双锅有什么错，罗双锅只不过是想赚钱罢了，罗双锅有什么办法，罗双锅不过是想开个新服而已。

　　新服最终设置在了罗双锅自己的游戏里，罗双锅迫不及待地将这些玩家清洗了记忆，赶到了新的新球上。

　　通过这件事，罗双锅已经知道技术部那边靠不住了。因此她最终还是不得不自己出资给这些人发了补偿。

　　公司那边应该是不会换技术部的人，这一行的人又都很高精尖，而且出于系统安全考虑，这类人才还无法在游戏里培养，因此罗双锅最终也没能拿技术部的人怎么样。

　　技术部一共有三个人，一个负责人，另外两个是手下。这三个人的关系，说破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次事件之后，罗双锅也开始和另两位开始联络，巧妙地维系着这三个人的平衡，这才让技术这一块，逐渐稳定下来。

　　只是羊毛终究是出在羊身上，大出血了一把的罗双锅自然还要从玩家身上吸血，把钱赚回来。

　　这个时候，片卞皮站了出来，也终究导致了东治最终看到的。

　　片卞皮只是柔声细语地说：“我们讨厌的人，外面也有人讨厌他们。他们也不要什么，只是不想要什么，咱们顺道赚钱，何乐不为呢？”

　　片卞皮长得丑，声音却很温柔，他趴在她的耳边说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一声一声都充满了诱惑。

　　——以上场景来源于东治脑补。

　　林苏（东治）第一次见到罗双锅的那一天，罗双锅刚刚接到了一个大单，单子的内容不言而喻，就是这位东海集团的三公子。

　　可是当人真的被抓来的时候，对方又突然说不用了。

　　所以东治那次看到的罗双锅，其实刚刚发完脾气，状态不是很好。罗双罗说的事情，也一半真，一半假，该说的都隐去了。

　　但其实这已经对当时的东治足够了，况且他也对这些谁是谁非的没什么兴趣。

　　而现在，东治知道了那天见面的内幕，知道是谁想要对他动手，自然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还有一件事。

　　接手了这部分的事务之后，东治倒是觉得这确实是一片蓝海，因而很快又收购了几家公司，开始着手对星球服务器的两部游戏进行整合。

　　优化门的配置，重新建立世界观，一切有条不紊。

　　但是相对于罗双锅那边能拿到的筹码，东治的筹码可是多得多，也很快多了几个股东。新鲜的资金就像新鲜的血液，东治这边越发的如鱼得水。

　　年底的时候，行业审核的标准已经下来了，新游戏《人生重置模拟器》也成功通过了审核，正式投入运营之中。

　　东治也重新开始做一个学生了。只是你肯定知道，这个学生不可能很普通。

　　东治也似乎……变得有些沉默了。炎素说不出来有什么差别，只是觉得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他其实想问的，只是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又该不该问。

　　因而，也就一直没问。直到那一天，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炎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罗双锅抓你那件事，不再往下查了吗？”炎素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不查了。”

　　东治和炎素刚刚打完球，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台阶上，出汗出得头发都有些湿了，长长的胳膊长长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向下垂着。

　　无力地垂着。

　　“我的亲哥哥，想要我的命，我还能说什么呢。”东治突然苦笑了一下，话却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东治看着炎素道：“反正我也还好好的，那人最终也没动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嗯。

　　就这样吧。

　　他们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但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完，还会继续，只是不会有人再留意。就像生命是一条溪流，终将汇入大海，风吹是，摇起海浪，风静是，波光粼粼，可谁还记得，那滴海水来自哪一条小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