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花尘舞清风》茖菲

9、梦境里的现实

　　忆柔走了后，殷月在前边引路，带着若舞去了西厢。
　　西厢外边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青绿影影绰绰，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竹叶，小巧精致的绣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响，若舞高兴地踩着竹叶，玩得有些不亦乐乎。
　　殷月停下脚步等她，眸中却浮起一抹哀伤无奈的神色。
　　差不多的年岁，为什么三人，却是完全不同的遭遇。
　　一直无法忘记，那日在慕府后院偏僻的房间内找到那两个孩子时，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稍大一些的颜儿死死护着幽，素白的袍子几乎完全被殷红的鲜血浸染，浑身上下都透着浓重的血腥味，清冽的黑眸中，是守护家人的决然。
　　甚至见到他时，也是一副惊警的模样。
　　慕府遇袭的原因，想必他也已经很清楚了吧，还是那么小的年岁，恐怕他今后，都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直至力尽昏迷过去的时候，颜儿的手中，还死死握着那柄几乎满是干涸的血迹的长剑。
　　只可惜，仅凭他一人守护的力量，早已重伤濒死的慕师兄和婕雁，还是去了。
　　只是，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慕师兄和婕嫣走时，脸上那种释然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月深叹了口气，微仰起头，看向散淡湛蓝的天空。
　　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带着若舞去了西厢之后，殷月就掩门出去了。
　　而若舞几乎是粘着枕头就睡，这几天来又坐马车又爬高的折磨，简直要折腾死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若舞睁开眼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又做梦了。
　　方才……还是在西厢的吧。
　　可是现在……窗外已不是最初那一片影绰的竹林了，换上的，是漫天素白的梨花。
　　若舞微微黛起眉，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长白皙，已然不是刚才那双孩童稚嫩的双手了，这里，似乎是那个聆轩阁的里边吧。
　　那么，现在的她，是谁？
　　秦若舞？凌汐舞？亦或者，是第三个她所不知道的人？
　　毕竟最近发生过的事，都有些匪夷所思，就算自己再努力去想也根本理不出思路，也罢，与其这样子乱猜，还不如，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若舞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当自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能够回去了呢？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
　　重新闭上眼，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舞儿。”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带着些许的宠溺和温柔。
　　若舞一怔，是谁？忆柔他们都是唤她小舞的，从没有人这般教过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却有一种异常亲近的感觉，还有……听到这个称呼时，心中那种浓郁的失落，却又是怎么回事？
　　若舞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该不该睁开眼睛，却感觉有微凉的指腹抚上了她的脸颊。
　　“我知道你醒了舞儿，不要再装睡了呢。”淡淡的笑声钻进若舞的耳朵，周遭竟泛起一抹雅致的梨花香，还有……梨花香所掩盖不住的，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原来梦境，也可以这么真实吗？
　　或者说，像是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
　　“再装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啊，快点起来陪我练剑，不许偷懒。”依旧是那无比好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没有半丝的不耐和愠色。
　　若舞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心中所有的抱怨却突然都噎在了嘴里，换她的，竟是那日所画的那名男子。
　　素袍如故，侧坐在床边，墨玉般的如云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垂在那袭素袍上，黑白分明，薄唇轻抿，唇角便勾出了足以倾倒尘世的笑意。
　　见若舞发怔却只是宠溺无比地笑道：“终于肯醒来了啊，别以为装睡就可以偷懒，你可是骗不了我的。”
　　若舞愣愣看着眼前男子温润如玉般的双眸，好半天才试探般地吐出了两个字：“倾尘？”
　　“嗯？”他微微一愕，宛如碧水般明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舞儿，怎么了？”
　　果真是，这个人果真是……若舞伸出手，想要触及他美的不尽真是面庞，现实和梦境，已经快要分不清……仿佛已经感觉到，指腹从白皙的面容划过时的感觉，可是，伸出的手却……
　　猛然从梦中惊醒，面前依旧是那间厢房，只有徒然伸出的右手……
　　“倾尘……若舞喃喃说道，眼角，却早已被泪水濡湿，“你究竟是谁。”
　　靠着床坐起，抹去眼角的泪水，却是忍不住抿唇苦笑。
　　倾尘啊倾尘，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地闯进她的梦境。
　　究竟是我梦见了蝴蝶，还是那蝴蝶，梦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