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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我真走了啊。”欧阳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脸宿醉未醒的木讷表情。

      “王总当着那么多人面都哭过了,你不走不行啊。”遥远拍拍他弓着的背。

      “……”欧阳说起这个就很切齿的样子,“那秃驴就想把老子灌死他心里才舒坦。”

      至少人家也想着要来送送你,遥远说,昨晚那送别会级别多高啊。

      “是啊,白的红的洋的土的都轮过了。”欧阳把脸埋进手里使劲搓着,呵欠连天的。

      离登机还有一会儿,遥远陪欧阳坐着,看窗外飞机起起落落。

      “哎。”过了一会儿,欧阳拐拐他。“你说,现在多少也算我‘人生中特别的时刻’,是不

      是?”

      遥远看看他,“你又想干嘛?”

      “没什么。”欧阳耸耸肩,想了一会儿,伸手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个很小的袋子。

      “帮个忙。”他把袋子递给遥远,“待会儿回去,找个靠海的地方扔了吧。”说完,呼口气又补

      充,“扔远点。”

      遥远捏捏,知道是那枚他只见过一次的戒指,他看着欧阳的手,修长干净,但骨节稍突,不太适

      合戴戒指。

      “刚……开始的时候买的。”欧阳自嘲地笑笑,往后仰仰头,“不记得价钱了,总之很贵,害我

      一个月没怎么吃饱。

      傻人就是一股傻劲,觉得什么都特有意义,动力无穷,饿死也幸福。”

      遥远笑了一阵问欧阳,“那你舍得?”

      欧阳直起身来看他,眼神里有些别样的情愫。过了两三秒,又转过头去。

      “人嘛,总要试一试。被逼无奈也好,自觉自愿也好,路那么长,谁也说不准。以后也好在回忆

      录里写上‘就在那个特别的时刻我终于做出了影响自己后半生的重大决定’什么的。”

      遥远被他怄得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为你的老板梦做好准备了。”

      欧阳挑挑眉,“哎哟,敢情你老还会笑啊。”

      遥远楞了楞。

      广播通知开始登机。

      欧阳站起来,伸展伸展筋骨,一派从没有过的轻松活泛样,看得有几个姑娘微微侧目。

      “我会扔很远的。”遥远跟着站起来。

      “别把自己扔海里去啊。”欧阳重重地拍拍他,“多少也是还凑合的发小。”说完,出乎遥远意

      料地张开双臂抱住他。

      “你有我地址的哦?”

      遥远说有。

      “想凑合便来,不想凑合也可以来。”欧阳说,“平日里无聊来个电话,别一去不复返似的。”

      “你能再叽歪点吗?”遥远说,轻轻推开他。

      欧阳还想说什么,目光无意越过遥远突然一沉。遥远回头看看,笑着走开了。

      转过候机厅转角时,那兄妹两站的地方好像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看着欧阳被他的潮人老妹一把

      拽住衣领死命拉扯,打得很热闹。

      ……

      “现在去工地?”

      上了车,驾驶座上一个人探回身来问,态度很恭敬。是王总的新秘书。

      遥远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王总交代过了,要配合好你们工作,以后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关照。对方认

      真地说。

      “老大,订的机票是后天早上11点,过去还有时间喘口气,你看合不合适?”旁边那个人要把笔

      记本抬给他。

      遥远点点头说你看着办就行。

      那是他的新PA。

      车子路过一片海时,遥远下来把欧阳的戒指扔了,扔得很远,远得他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到它从哪

      里落下去了。

      大概是错过了。

      遥远拍拍手想,就是一两秒的时间,错过了。

      因为错过,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发生,但其实是有一些东西默默消失了。

      他眯起眼,朝海的尽头看去,海天一线,有妩媚的波光,春寒料峭,已是三月了。

      三月满城尽飞花。

      ——————

      遥远回来开年例会。

      拜事务所一团乱麻的结算系统和各个项目复杂的结款模式所赐,遥远他们的“年终”大概都在次

      年三月。

      穷挨腊月富开年,这也算特色。

      因为年例会在回顾过去总结现在展望未来的大好形势下总会有诸如分红奖惩任命等等汹涌的暗

      流,所以各位项目负责人是不太敢怠慢的,无论在哪里,都千里命驾万里迢迢赶回来,带着一堆

      没改完的图纸的,带着要盖章的合同的,带着PA的,神采熠熠的蓬头垢面的,都要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事务所里才会出现各路神仙齐下凡的壮观场面。

      同时,也是大家终于从空间和角度里面爬出来,悠然自得勾心斗角一番的时候。

      电梯百十年如一日地挤。

      从负一楼上来的两个人被挤到角落里去,遥远见外面拿脸贴着门的那个两个,手上举着一摞图

      纸,知道所里又来了自己没见过的新人。

      虽然脸都挤在了门上,但话也是可以说的。

      其中一个,上来就挺愤慨地骂起来,“妈的,昨天那场球又没看成。”

      “又赶工?”另一个笑得很感同身受。

      “是啊!喏!”这边这个夸张地抖抖手里的图纸。

      “你不是画完了吗?……难不成又是替那个?”说话的挑挑眉,一副你懂的样子。

      “是啊是啊,”被嘲笑的这个笑得很自嘲,“人现在是红人,杂事瞧不上眼了,这才是初赛过

      线,就入了BOSS法眼了,这要真拔着头筹,那大P还不是钩钩小拇指的事。”

      “怎么可能啊,大P?!就算老黄不抢老杨不抢,不还有个遥总戳着么?”

      大P,是大家私下里给“总裁助理”取的绰号,意思是所谓总裁助理,和PA一样,贴□□订机

      票,只不过贴的是总裁的□□,订的是总裁的机票,挂的是副总的头衔,级别自然大得不是一两

      个等差,做好总助,离合伙人也不远了。

      BOSS一直想提黄琪做总助,黄老板每次都翻翻眼说爱谁谁,我不干,这事就一年搁过一年,后来

      来了杨选,没过几天高高兴兴结婚了,杨选是居家男人,受不得风吹雨打24小时不回家的待遇,

      这事又一年又搁过一年,其实这次回来前,和BOSS汇报工作的间隙遥远也得了些暗示,说总助这

      个事情你也帮我考虑一下,遥远放下电话,考虑了一下,觉得那是老板的事,也就忙自己的去

      了。

      电梯升得很慢,大厦里人来人往的这段里,遥远安静地听完了一个大概是小欧少年得势,搞不好

      黑马出线,抢了所有人风头的故事,间或有关于自己“据说是那个”的零碎八卦。

      人多话多。末了,他对一脸忿忿的PA说。

      所长李总,有十几年留洋的背景,所以开会排场什么的,自家人不太讲究,但谁该进来谁不该进

      来,一向分得很清楚。上午照例是声讨大会,负责人们不爱听,就能带PA进来拿个笔记一记,谁

      今年没完成产值,谁今年犯了错误,谁今年没奖金,谁今年要被罚款。

      这种事一般找不上遥远,神游一下,被问到时说声我没意见就过了。

      因为没压力,他进去得早,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见有反季的葡萄,手闲剥了一个,正往嘴里

      塞,被黄琪抢了,弄了一手汁。

      “杨老板今天不来了。”黄琪笑嘻嘻地看着他,“陪老婆产检。”

      遥远见他一个人进来,笑笑,重新拿了一个过来剥。

      人陆陆续续来了,鞠躬作揖的还是热闹了一阵。

      小欧跟着李总进来的时候,遥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觉,会议室死寂了一两秒。

      他诧异地回头看看那一桌子人,错过了小欧的目光。

      枪打出头鸟。遥远莫名想起这句。

      BOSS突然沉声和小欧交代两句,小欧匆匆走出去。

      黄琪靠过来,拿手肘暗暗拐拐遥远,按着嘴说,“老李这人不厚道,人他用,钱我出。”

      遥远低下头去轻轻地笑。

      等小欧把东西拿来,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不知道怎么的,遥远感觉今天的会开得很沉闷,黄琪没过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被他戳了几下还

      是我行我素,对面几道不太友好的眼神就投过来,后来遥远放弃了,转头看看坐在自己后面的

      PA,严肃认真地记着,健笔如飞,也没什么闲心可操,就转过头来继续剥葡萄。突然觉得有人在

      看自己,抬头,和小欧的视线相撞了。

      他朝小欧笑笑,对方报以同样的微笑,瞬即又低下头去敲键盘做记录,像是在补刚才被他错过

      的招呼。

      遥远想起小欧离开的时候,轻轻把自己放下,一如既往轻手轻脚拉起被子盖好。

      走到桌边碾好药,放在杯子里,贴了个便条写着记得吃,收拾好没来得及铺开的行李,然后又转

      身过来床边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去扭了个毛巾来替他擦擦汗,顺带把杯子放进托盘,把毛巾

      晾好,擦干了台面上的水,把水壶加满,按下开关。

      水壶隐隐发出呼噜噜的响声,遥远翻了个身,小欧又走过来坐下,更久。

      遥远闭着眼想,这时那张好看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久远时那种情不自禁的傻傻的笑,还是

      不知何时就时不时流露出的浅浅哀伤,他想睁开眼睛,但他不能。

      水壶开关跳开时,小欧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只有薄凉的温度,似乎一碰就会碎掉,他低头用鼻

      尖蹭了蹭遥远的脸,还是同一种温度。

      有意无意,他们的唇轻轻碰了一瞬间,在嘴角那里,同样薄凉的温度。

      最后他终于离开,把水倒进杯子,把杯子放在冷热杯里,背上包,开门。

      门被轻轻合上的瞬间,小欧说:学长,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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