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慕容冲］》踢弯月亮

42、第四十二章

　　苻瑶衣襟敞着，雪白的脖颈和锁骨漂亮优美，她长发披散，整个人苍白而又美丽，她看着愤怒的韩延，许久许久，哑声开口：“你要这身子，拿去便是，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了，对不起，韩延。”

　　韩延颓败地坐回到榻前，他握住了她的手，许久许久，他低声开口：“山玉，你我之间，真的没有可能吗？”

　　“没有。”苻瑶说，“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你进宫是为试探我的存在，那时候，你便有不臣之心。后来你被慕容冲发现，又弃我，我便明白，你始终不会将我真正放在心上。如今你虽然一手遮天，可是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不值得我托付之人。”

　　韩延听她这么说，他伤感到了极致，他转头看着她，黯然神伤：“你又何尝不是在骗我？”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互不信任。”苻瑶淡笑，她合拢衣襟，“如今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过是强求，终将散去。”

　　韩延没有再说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起身离开了。

　　苻瑶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她叹了口气。对不起，韩延。我还是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只是为了杀你而已。

　　第二日，韩延将苻瑶带出了府，送上了马车。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却亮亮的，整个人有一种柔弱矜持的美丽。坐在马车上，韩延将一袋盘缠放在了苻瑶手里。

　　“我已经将你的孩儿送往了蜀地，找了地方安置下来，如今我再派人将你送到他的身边，这是给你后半辈子生活的，你好好收着，莫被人夺了去。”韩延说着，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涩，“我早知道是留你不住了，只是不甘心，如今朝中危机重重，你在我身边，只怕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还不如放你离开。”

　　苻瑶听他这么说，沉默着不说话，史书上记载，慕容冲死后，段随不过登基一个月，慕容宗亲便反了，段随韩延也被杀了，如今时间已经快过了一个月，只怕很快，这燕国又要变天了。如今韩延送她走，只怕也是预料到了。

　　想到这里，苻瑶叹了口气，低声开口道：“将军保重。”

　　韩延点头，他深深地看着她：“山玉，今生你我无缘，我只盼来生，我能早日在你身边。”

　　苻瑶垂眸，没有否认他的想法，却也没有答应。

　　“山玉，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他会送你到蜀地，同你的孩子团聚。”韩延说着，眸子里流露出伤感，“只是这一别，我们今日可能无缘再见了。”

　　苻瑶弯了弯眉眼。

　　韩延看她笑了，心里更是难过。

　　出了城门，韩延便下了马车，苻瑶掀开车帘，就见他把一把匕首递了上来，是当初她杀段随的那一把。

　　“毒已除尽，物归原主。”韩延说，这话似乎又带了一点别的意思。

　　苻瑶接过匕首，她看着韩延暗含不舍的眼眸，许久许久，她低声开口，温柔低哑：“将军，别了。”不说再见，是因为已经不会再见。

　　韩延点头，转过身，不再看她。

　　车帘放下，马车渐渐远走。

　　韩延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他的眼睛慢慢变红，他突然想到，那一日收敛慕容冲的尸身时，他趁她不注意，触摸了慕容冲的脖颈，那里分明是温热跳动的——那时候，他便知道，她又一次骗了他，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慕容冲。

　　而今，她终于可以去寻她心爱之人了，他也应当放下了。

　　只恨今生无缘，只恨她心里无他，最恨她不肯许他来生。

　　可是，他又愿她后半生平安顺遂，得爱人常伴。

　　前往蜀地的道路格外艰险，韩延派了两名侍从跟随她，一路上对她颇为照顾，这两名侍从似乎都是蜀地人，对于如何去蜀地格外了解，他们带着苻瑶翻山越岭，骑马坐车，偶尔步行，倒是格外体贴，从不逾矩。

　　通过和他们的沟通了解，苻瑶也知道这两人都是韩延手下跟随多年的将士，都是蜀地的，只是因为家中贫苦，才外出从军，却不想有了这样的好差事，送人回蜀地，还可以回家探亲，所以他们也格外尽心。

　　天气还是寒冷，苻瑶身子也不太好，总是生病，三个人风雨兼程，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在四月底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处小村落里，马车停在那小小的茅屋之前，侍从扶着苻瑶下了车。

　　“夫人，将军给我们说的地方便是此处。”侍从张甲说。

　　苻瑶点头，她看着这破财的茅屋，只觉得不像是住人的样子。她蹙了蹙眉，走上去，想要敲门，可是只是稍微用力，那门板就倒了下去，露出屋子里的破财的模样。

　　一时间，苻瑶便明白了，他们不在这里。

　　她脸色有些发白，回过头看向两名侍从，声音发颤地开口道：“会不会是弄错了？”

　　另一名陆叁摇头道：“不会，夫人，我们二人便是此地出生，不可能弄错。”

　　苻瑶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她想，如果他们没有来这里，那会去哪里了呢？会不会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来蜀地？会不会他们出事了？会不会是韩延骗了她？

　　一想到这里，苻瑶的身上忍不住阵阵发冷，身体也摇摇欲坠。

　　张甲看她要倒，连忙上前去扶住她：“夫人，左右找不到就算了，您身体要紧，如今我们还是在镇上找一处落脚处住下来，我和陆叁帮你慢慢找，总能够找到的，不是吗？”

　　苻瑶身体一阵发虚，她心里又惊又痛，只觉得眼前头脑发昏，她低声开口：“也罢，便依你所言吧。”

　　张甲和陆叁把她扶上了马车，然后驱着马车去了最近的城镇。这镇子叫落水镇，镇子不算大，可是依山傍水，又远离外地，镇民生活虽然清苦，可是却也安逸享乐。没有战争的纷扰，倒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陆叁用了苻瑶给他的银钱，在镇子外不远处置办了一处无人要的小院子，然后住了下来，她想着若是找不到他们，也不能让自己连落脚之地也没有，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够有希望。

　　陆叁和张甲都是本地人，又都有家室，便回了自己家住，顺便帮苻瑶打听有没有外来人。

　　三天之后，陆叁便跑来告诉苻瑶，有消息了。

　　陆叁的媳妇在市集里卖菜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家附近搬来了一对年轻夫妻，夫妻俩还有个孩子，说是那男的长得格外漂亮，村子里的年轻姑娘都看上了那男的，只是奈何那男的却是个呆傻的，每日坐在院中发呆，什么也不做，孩子哭了也不哄，倒是他那妻子格外贤惠勤快，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

　　苻瑶听陆叁这么说，心道那便是慕容冲和忍冬了，只是他们何时成了夫妻？难道……苻瑶心里酸涩，可是她还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既然如此，还是带我去见见吧。”

　　陆叁点头，出去赶了马车来，苻瑶上了马车，心里有些许紧张，可又有害怕。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停下。这院子周围竹林围绕，格外幽静，陆叁守在马车上，苻瑶一个人朝那院子而去，她穿着雪白的襦裙，长发披散，身姿纤细，缓缓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落入了凡尘的仙子。

　　院中，有鸡在啄米，一个穿灰色麻布裙的女子背对苻瑶而坐，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正在吃糖，看见苻瑶，他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苻瑶眼睛顿时红了，那是安安。

　　她喉咙有些发哽，声音涩然地开口：“忍冬？”

　　灰衣女子猛的回头，便看见了苻瑶，她眼眶顿时红了，眼里落泪，声音带着哭腔：“娘娘……”

　　苻瑶走过去，她走到忍冬身侧，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看着孩子懵懂无知的面容，她低声开口唤他：“安安。”

　　安安回过头，抱住了忍冬，有些怕生。忍冬哽咽，她把安安推到苻瑶怀里：“安安，这是娘亲，娘亲你还记得吗？”

　　安安怔怔地看着苻瑶，没有反应。

　　苻瑶有些失望，可是她也理解，摸了摸孩子的脸，她看向忍冬，许久，她才低声开口：“忍冬，凤皇呢？”

　　忍冬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难堪，许久许久，她猛的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苻瑶面前：“娘娘恕罪，当日陛下和小殿下随奴离开，次日醒来，他身受重伤，却闹着要回长安，奴实乃无法，只得苦劝陛下，是娘娘牺牲了自己才换的陛下安全，若陛下非要执意回长安，那便是送娘娘去死。陛下听了奴的话，没有再提回长安之事，反倒答应同奴一起来蜀地，却不想离开长安不过五日，陛下在外出打猎之时磕伤了脑袋，再也记不起曾经，也不记得自己是何人，整日痴痴傻傻，分不清是何年月。”

　　苻瑶听见忍冬这么说，她闭了闭眼睛，忍住了泪意，她淡淡开口：“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娘娘，如今陛下忘了娘娘，娘娘也不可放弃，陛下虽然想不起娘娘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有娘娘的，他手上一直戴着那平安扣……”忍冬说着，脸上也不住有泪水滑下。

　　苻瑶看她哭的这般伤心，心里有了猜测，她想到了陆叁说的夫妻传言，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有些惊讶地开口：“忍冬，你……”

　　“是奴该死——”忍冬朝着苻瑶扣了一个头，“是奴不该，可是陛下对奴并无那个心思，陛下也不知道，求娘娘不要生气——”

　　苻瑶看着她这般磕头求饶的样子，一时间，她心绪复杂得厉害，忍冬喜欢上了慕容冲，慕容冲也忘了她，若是她不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忍冬如果坚持的话，慕容冲便可能同她结为连理。

　　一想到这里，苻瑶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忍冬看苻瑶神色难看，连忙跪着去拉苻瑶的裙摆：“娘娘……”

　　“你们在干什么？”院子外，一声冷淡的男声传来。

　　苻瑶回过头，和院门口的那人狭长的眸子四目相对，看见他冷漠的眼眸时，她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