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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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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慕容泓坐在桌前,他看着自己对面而立的慕容冲,声音微冷地开口:“冲弟,你老实告诉孤,那名女子,是何身份?”
慕容冲抬眸,他直视慕容泓的双眼:“兄长不是知道了么?”
慕容泓冷笑:“果然,你把那苻氏女带回来,你可知她的身份若是被旁人知晓,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慕容冲蹙眉,俊美的脸蒙上阴翳:“兄长,我已经安排好了,苻瑶如今已死,现在在我身边的,只是我的妻而已。”
慕容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的脸上怒不可遏:“慕容冲,你是不是忘了,我燕国为何而灭?你是不是忘了,你在长安那几年的耻辱?如今你把那苻氏女收为妻,你可知你这是自取其辱?!你难道忘了我们同苻氏之间的仇恨吗?!”
慕容冲听他这么说,脸色瞬间阴寒,他眸子里露出满满的暴虐:“我没忘!我怎么可能会忘!我发过誓,我一定会手刃苻坚,为我阿姊报仇!”
“那你把那苻氏女交出来,”慕容泓冷冷开口,“你把她交出来,当众处死,也算是为我燕国祭旗!”
慕容冲眸子里顿时涌现大量怒火,他看着慕容泓,眼神冰冷,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杀意,他低哑开口:“不可能。”
“为何不可?”慕容泓扯嘴角,“难道你对她还真上了心不成?”
“她有恩于我,”慕容冲强忍怒气,他压抑着自己心口澎湃的杀意,“当日秦国朝臣皆闹着要处死我和阿姊,阿姊为护我而死,苻坚要杀我,是她挡在我面前,救了我一命,我才有命站在这里,所以我不能杀了她。”
慕容泓眸子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是吗?冲弟。”
“是,她虽为苻氏女,可她同苻氏那些恶心之辈是不同的,我同阿姊在长安那几年,她也曾照拂于我们,兄长,我不能恩将仇报。”慕容冲说着,眸色也暗淡下去。
慕容泓听了这番说辞,他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如此,那便先留她一命,不过孤须得找人时时看着她才行。”
这个慕容冲并没有意见,选择了默认。可是他心里的杀意并没有停止,他知道,慕容泓容不下苻瑶的。
第二日,慕容冲便带了一名侍女来服侍苻瑶。
苻瑶看着那皮肤微黄,面容清秀,看起来格外健康的侍女,她看着慕容冲:“凤皇,这是何意?”
“我怕你一个人不习惯,这才找了个侍女来服侍你。”慕容冲坐在她身旁,言笑晏晏,“你跟着我来此,我只怕委屈了你。”
苻瑶点了点头,她看着侍女,轻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桑燕。”桑燕回答,声音微微沙哑。
苻瑶忍不住关心:“嗓子怎么了?”
“回娘娘,奴自小便这样,不妨事。”桑燕毕恭毕敬。
苻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让桑燕退下以后,慕容冲看她关心别人,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阿瑶,你还是这般善良。”
苻瑶听他唤自己阿瑶,也没有意见,毕竟如今在慕容冲这边,苻姓已是大敌。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头不说话。
慕容冲看着她收回的手,他眸子里划过些许占有欲,可是他再抬头时,又恢复了柔和,他俊美的脸上,眼神里满满都是珍视:“阿瑶,以后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好吗?”
苻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且不说她和他之间互为敌国后裔,单说她曾经嫁人,且又比他年长,这都证明,她不是他的良配。
想到这里,苻瑶低声开口:“凤皇,我会陪着你,仅此而已,可以吗?”
慕容冲见她不答应做自己的妻,他心里难过得厉害,他看着苻瑶,眸子里露出些许痴狂:“阿瑶,不要推开我,行吗?你可知……你可知……”
可是他的爱慕之情还未说出口,苻瑶就已经起身,她转过头,语气冷然下来:“凤皇,你还有事要忙,去忙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慕容冲看着她绝情的背影,狭长的眸子里露出几分难过,他喉头发哽,眼眶泛红:“你可是……嫌弃我……”
苻瑶震惊,她猛的回头,触及到慕容冲悲伤的眼神,她摇头:“不是,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慕容冲眼眶越发泛红,“你可是觉得我曾经……所以你觉得我脏,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苻瑶摇头,她满心惶恐地走到他身边,她张口结舌:“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凤皇,我……”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她爱他吗?好像没有那么爱,可是说不爱他,她又似乎在自欺欺人。
她看着面露痛苦的慕容冲,许久许久,她低哑开口:“凤皇,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我和你,终究不应该在一起……”
慕容冲猛的起身,他搂住她的腰,低头去吻她的唇,苻瑶偏头躲开,她低声开口,声音略带示弱:“凤皇,你忘了吗,我是苻坚之女……我和你在一起,别人会笑你的。”
慕容冲猛的推开她,他大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讽刺,等他笑够了,他抬头看苻瑶的眼神带上了嘲弄:“你是怕你父王知道我同你一起,你觉得脸上无光吧?”
苻瑶的脸顿时就白了,她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凤皇……”
慕容冲不想再听她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他眸色泛冷地开口:“既然你这般在意你的父王,那我就杀了他,这样你的眼里就不会有他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冷漠修长。
苻瑶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露出难过,她低哑开口:“凤皇……”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
不久,慕容泓的部队发展到十余万人,慕容泓率领着部队向长安进军,改元年号。
苻瑶本以为,他们攻打长安,应该不会带上自己。
可是慕容冲却铁了心,他去哪里她要都跟着,哪怕他们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哪怕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他都要求她跟着。
浩浩荡荡的军队里,苻瑶乘坐的马车格外明显,桑燕坐在右下侧,尽心地为她倒茶。
苻瑶喝了一口茶,她掀开马车帘看了一眼,便看见了队伍前方身穿黑色铠甲的慕容冲,她眸色暗淡地放下帘子。
“娘娘可是同殿下吵架了?”桑燕接过她手里茶杯,温和问她。
苻瑶点头:“是我惹他生气了。”
桑燕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娘娘同殿下还年轻,吵架也是正常的。”
苻瑶觉得这个“夫妻”二字对她和慕容冲来说,显得格外讽刺,她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桑燕摇头:“不知。”
苻瑶知道,这是在防备自己,她也不多问了,只是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眸子,小小休息一会。
桑燕看着她闭上眼睛,眸色里暗色深沉。
夜晚,苻瑶睡得格外不安稳,可能是天气炎热,可是外面吵闹,她从简易的床榻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想要出了军帐去透透气。
可是她刚刚走到门口,两名士兵就拦住了她:“娘娘,殿下吩咐,没有命令,今夜谁都不可以出帐,请娘娘回帐内休息。”
苻瑶看他们态度强硬,也就不强求了,她回了榻上坐下,只觉得自己内心烦躁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苻瑶坐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天光微明,她才恍惚地从榻上起身,这一次,帐外的士兵没有拦她。
她走出军帐,看着旷野之上,东升的太阳,一时间有些恍惚。
六月的微风吹拂她的长发,她的侧脸在晨光里格外美好。太阳从群山上爬起,那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她眼里那一刻,她忍不住伸手挡住了那光芒。
就在她伸手抵挡那阳光之时,有人猛的抱住了她。
那个怀抱隔着铠甲,格外冰冷坚硬,她仰着头,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有些许压迫窒息。可是她没有推开他,可能黎明初生的太阳太美,她不舍得推开,只能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美好的晨光里。
两个人拥抱了许久许久,慕容冲才松开她。
苻瑶抬头看他,入目,便是他脸上殷红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干涸,沾染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美感。
“凤皇,你,你受伤了?”她忍不住关心他。
慕容冲摇头,晨光里,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又带有强烈的占有,他把她抱紧,看着她的脸,低声开口,些微颤抖:“阿瑶,不久,我就封你为后,可好?”
那一刻,苻瑶瞳孔微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慕容冲脸上的血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随即,她的眸子里浮现了强烈的悲哀。
她为慕容冲悲哀。
太元九年六月,慕容泓的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人认为慕容泓的德望不如慕容冲,而且执法苛严,于是就杀了慕容泓,立慕容冲为皇太弟,秉承帝旨行事,自行设置任命官员,任命高盖为尚书令。
当史书上冰冷的文字,变成活生生的现实时,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每个人都是局中人,每个人都无法挣脱既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