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人》划一根火柴

40、第四十章

　　“……是。”
　　段星看到陈澈眉头一跳像是要发火的样子，赶紧解释：“早上我在操场上碰见她跟许箬了，当时她摔了一跤受伤了，整个操场上除了我们仨都没别人，我难道还能坐着不动吗？我就只是把东西给她了而已，不对，我没给她，是给的许箬，你可以去问她，我们连话都没说上三句。然后刚才，你在便利店的时候，她来把东西还我，全程我俩说的话加起来都没超过十个字。”

　　陈澈听完这一通解释，消化了一会儿，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应该是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段星松了口气，口气带着揶揄地说：“校服可以还我了吧，醋王？”
　　陈澈瞥了他一眼，把校服外套递给他，过了会儿才说：“不能怪我老生气，我就是担心……”
　　他想了想，没再说下去，“算了，以后我尽量宽容些，我努力改。”
　　“不用，”段星倒是有些意外了，“你现在挺好的，不用改。”
　　“真的吗？”陈澈想了想，“这可是你说的，那你以后别后悔。”
　　“……要不你还是改改吧。”段星一秒钟就后悔了。
　　陈澈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握住他的手腕一拉，捏着下巴就往他嘴唇上亲。
　　段星吓了一跳，陈月琳还在一门之隔的地方随时会出来，他努力偏开头说：“不行……”
　　陈澈顺着他的动作亲在了他的下颌骨上，段星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陈澈固执地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才放开。

　　除了偶尔吃个醋拌个嘴之外，陈澈对这段恋爱其实还挺满意的。
　　虽然在上次挂掉贺林电话之后他俩有些不愉快，他当时也觉得心里挺堵的，还怏怏地说什么你给什么我就要什么，但是后来时间一长，陈澈缓过来了，故态复萌开始主动跟段星要这要那，要牵手要亲吻要拥抱要说情话，段星也是个非常合格的男朋友，只要陈澈提出要求了，他都会尽量满足。
　　陈澈有时候会想，以前看李沛谈恋爱甜甜蜜蜜冒粉红泡泡那样子他就腻歪得慌，没想到自己谈起来倒是有过之无不及，果然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啊。

　　可能是恋爱中的人都有不同的气场，陈澈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但还是在某次周末聚餐之后收到了来自许箬的60秒语音问候。
　　转文字后精简一下，许箬的中心思想就是：陈澈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澈没有正面回复，反问她：
　　-你不觉得段星才像谈恋爱了吗？
　　许箬很快回过来：
　　-？没觉得，人家段星正常得很，别转移话题，说你呢。
　　“……”陈澈把手机摁锁屏，心里有点儿郁闷。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桌前学习的段星的后背，大概是目光太过灼热，几分钟后段星好像有感应似地，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怎么了？”
　　陈澈从床上翻身而起，扑过去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啊——”段星吃痛，拧眉捂住自己的肩膀，瞪起眼看他，“有毛病？”
　　陈澈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挑起眉毛质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段星没好气地说，“你咬人的时候最不喜欢。”
　　陈澈怒了，站起来，双手摁着他的肩膀就往他脖子上咬，又顺着脖子的线条在他喉结上咬了一下，段星一把推开他，他气呼呼地说：“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我咬几口怎么了？”
　　段星被他咬得又疼又痒，简直气得想笑，“你今天这是又抽哪门子的风？”
　　陈澈瘪着嘴，看起来有点委屈，半天又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段星揉着肩膀看了他半天，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这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陈澈说，“就是突然不确定这个恋爱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谈。”
　　段星听得半懂不懂，“什么？”

　　陈澈没有多解释，可能是觉得把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说出来很丢人，于是他把那些一说出口可能会立马显得他幼稚十岁的话都憋死在了肚子里，安慰自己道，段星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本身就是情绪不外露的人，别人看不出来很正常，你心里知道就够了。
　　当天晚上，陈澈就基本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凑过来亲了一下段星的脸，挨着他就睡了，但段星还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当一个人频繁地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这是因为他心里不安定，对这段感情没有安全感。
　　段星知道陈澈的这种不安全感来自于自己，来自于他最开始的犹犹豫豫，也来自于那天他说“以后的事我保证不了”。
　　他偏过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陈澈，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类似于后悔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陈澈像往常一样，一走出门就去拉段星的手腕，又顺着手腕摸索下去牵住他的手。
　　段星任他拉着，听他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话，突然问了一句：
　　“你会跟不喜欢的人牵手上学吗？”
　　“啊？”陈澈刚才还在说昨天的英语卷子难，有点转不过弯来，“……不会啊。”
　　段星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会。”

　　陈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眼睛倏地一亮，嘴角翘起来，笑容控制不住地在脸上一点一点蔓延开。今天天气很好，带着暖意的春风一吹，他感觉自己顿时也荡漾了起来。
　　段星说他喜欢我。
　　真别扭，还绕着弯子说。
　　他回过头想跟段星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却“嘿嘿”笑出了声。
　　段星看他那样子忍不住乐了，乐完又正色道：“以后别胡思乱想了，听到了没？”
　　陈澈脸上带着散不尽的笑意，想了想说：“那你要更喜欢我一点。”
　　“还不够喜欢你呢？”段星说，“昨天你咬了我三口，我一次都没找回来，都这么宽容了，还不够？”
　　“那晚上让你找回来。”陈澈说。
　　“不用，我不属狗，不咬人。”
　　“也行，那换成你亲我。” 周围有几个早起晨跑的人路过，陈澈放慢两步跟段星肩并肩，略微压低了声音说话。
　　陈澈的声音很好听，刻意压低的时候带着蛊惑人心的暧昧，段星心里颤了颤，只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一个“好”，被他咬住舌尖拦住了。

　　最近学习任务很重，作业也很多，等段星从一张张卷子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韩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自己了。
　　这很奇怪，之前他都恨不得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催自己的。
　　段星想了想，先给段荷打去了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
　　“我还完啦，你甭想这些了，”段荷在电话里说，“都快高三了，赶紧收心学习。”
　　“还完了？”段星一愣，十万多对于刚工作一年多还拉扯着他的段荷来说，真的是能一次性填上的窟窿吗？
　　想了想，他又问：“你一切都还好吧？”
　　段荷被他的语气逗乐了：“我好得很，放心吧，就是跟同事借了点，那些都是靠谱的朋友，我能信得过他们。再说了，十万块钱而已，你小姑我工资高着呢，靠自己也能还上。”
　　然后她又换了个语气，叹气说：“其实，本来我是没想还的，但是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你知道吧？”
　　段星咬了咬嘴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当然知道，之前段荷哪怕都躺进医院了也坚决不愿意给她这个哥哥掏钱，现在做这些完全都是为了他。
　　“所以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段荷又笑起来，“好好学习。”
　　挂了电话，段星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账户里之前打工剩的钱都转到了段荷的银行卡里。
　　段荷的消息很快发来：干嘛？？
　　段星回复她：跨行转账要收手续费的，你别再给我转回来了。
　　段荷：……我真是服了你。
　　段星：你收着吧，不收我睡不着觉，放心，我给自己留了钱。
　　段荷说了他几句最终还是把钱收下了，段星放下手机，感觉心里飘飘忽忽地轻了很多。

　　午后下了一场雨，不是很大，雨滴细瘦，如银线一般垂直落向大地，枝丫上刚冒出头的绿芽被浇得簇新，整个校园散发着焕然一新的泥土清香。
　　“一场春雨一场暖。”季言停笔望了望窗外，出神地说。
　　李沛把刚打好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她，说：“还是要注意保暖。”
　　季言接过来，心思还在窗外，楼下有几群学生在雨里嬉笑打闹，她看了一会儿，说：“他们好像很开心。”
　　“什么？”李沛愣了愣，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嘿，这群傻子，只要不在教室里坐着，天上下刀子他们都开心。”
　　季言被逗得乐了半天，然后慢慢止住笑，“我从来没体验过。”
　　李沛看她眼神里写着向往，想了想，拉住她的胳膊说：“别学了，咱们也下去玩玩。”
　　现在是二三节课课间，休息时间比较长，有十五分钟，刚好能趁此机会放松放松。
　　“啊？”季言有点难以置信，但她手里的笔已经被李沛抽走了，她有些局促地被拉着站起来，“可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前一后浑身湿漉漉地跑进教室的陈澈和段星打断了。

　　“哪有耍赖，我手里提着东西呢，当然要早点起跑啦……”陈澈手里提着学校便利店的袋子笑着回头跟段星说话，差点跟迎面的李沛撞上，“哎！——你俩这是干嘛去？”
　　“跟你们俩傻子一样，去淋雨玩儿呗。”李沛说。
　　“谁淋雨玩儿了，我们是去买东西的。”陈澈走回座位上坐下，从袋子里掏出几块薄荷糖塞进段星桌洞里。
　　“买东西？什么东西啊？”李沛有些疑惑地把视线移到段星身上。
　　其实只是几瓶水和几块糖，没必要非得下着雨出去买，但段星没有揭穿陈澈名为买东西实则为了做个在雨天奔跑的二傻子的行为，脑袋飞速一转，回答道：“圆规，下节课要用的。”非常给面子地维护住了自己男朋友幼稚的自尊心。

　　根本不在乎什么自尊心的李沛兴高采烈地拉着季言出去做二傻子了，陈澈从书包里拽出自己的校服外套，往段星头上一盖，呼噜了两下说：“擦擦，头发别湿着。”
　　段星只擦了两下就拽下来递还给他，陈澈看看他的头发，“还湿呢，当心感冒。”
　　段星有些不自在地摇摇头。陈澈的校服上全是他的味道，往头上一盖直往鼻子里钻，仿佛整个人都被包裹住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时刻……比如对方在床上俯下身来亲吻他的时候。
　　他耳朵腾地一红，甩甩脑袋驱赶掉不文明的画面，伸手从袋子里拎出刚买的冰水，拧开直接往嘴里灌了两大口。
　　喝完他叹了口气，在心里沉痛地自我反省，段星，你真的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