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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隔着塑料袋与手一起被鞋子踩扁的饭团，应该还是能吃的吧？
能吃的，虽然看起来不太美好，但只要塑料袋没坏，那它就是能吃的！
草野和果子望着地上扁扁烂烂的饭团，脑海中最后一根紧绷着的线断开。
“你有病啊下课蹲教室门口！不知道这地方走路的人很多吗蠢猪！”
宫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拉扯了好几下被碰到的校裤位置，涨红着脸对草野和果子破口大骂。
一想到刚才两人的尴尬体位，宫侑攥紧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总能一次次地让自己当众出丑。
“哦哟～侑君不要这样喊女孩子啊，很过分哎～。”
“对啊对啊，刚才那下你又不吃亏，开心点哈哈哈哈哈！”
“等一下你们不要再开侑同学玩笑了，这样很过分哎！”
菊池桃子努力想将宫侑从这件事中扯开，但那些平时就看不惯宫侑、却又碍于对方是排球部红人而不敢多言的男生们，此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嘲讽机会，尤其当这件事还是第二次发生时。
连续两次在全班面前遭遇当众出丑的糗态，这让宫侑原本在男生群体中高高在上的金字塔地位不可避免的开始动摇。
而其中对此感到最开心的，莫属开学第一天就借助绊倒草野和果子成功嘲笑宫侑的吉野士英了。
自从开学第一天成功嘲笑到宫侑后，吉野士英现在几乎每晚都兴致勃勃的计划着，他要如何才能再次让宫侑在大众面前出丑失去威望。
‘凭什么个性那么烂却能轻松获得那么多女生喜欢，凭什么只是排球打得不错就能随意把我们这些人当成空气。’
长得好体育好又怎样，不懂收敛性格的你就应该被所有人当成异类才对。
抱着这样散漫又执着的想法，一直找不到机会的吉野对菊池桃子今天导致的这场意外之喜很是满意——虽然菊池桃子本人可能并不喜欢。
草野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丑女怎么都无所谓，他只想让宫侑成为高中三年的大众笑柄。
藏巧于拙的吉野士英混在人群中边拍桌边大笑，专业得像是班级表演会上负责烘托气氛的高情商男孩。
“滚！！谁让你们说话了！”
宫侑的怒吼混着「叮叮当当～」的上课铃声在教室内疯狂炸开，但这次他却没能像第一天那样震慑住所有人。
尽管教室内男生的嬉笑与女生的议论都有明显变小，但几个关系相熟的男生依旧在互相挤眉弄眼着，吉野士英故意模仿起宫侑气急败坏的表情，引得周围地区又是一阵窃笑。
从进教室总共不到五分钟时间，意识到场面的不可控性后，宫治皱着眉，还算冷静的拍拍宫侑肩膀。
“阿侑，老师要来了，先回座位吧。”
宫侑胸口剧烈起伏，他垂落的视线在那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群体中频繁移动，最终落在吉野士英错愕装傻的脸上，最终低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还坐在地上的草野和果子，转身时校服下摆甩出一道愤怒的弧线，修长笔直的腿大步走到自己座位旁坐下。
“抱歉，草野。”宫治弯腰捡起那个被踩扁的塑料袋，递到草野面前时顿了顿，“那个，我中午买炒面面包赔你吧。”
看到饭团被捡起来，草野和果子这才如梦初醒的站起身，她慌忙接过那个内馅一团乱的塑料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谢：“谢、谢谢...”
手背被草野手指尖擦过，宫治不经意缩了缩，有些迟疑的看着对方。
这熟悉的饥渴的眼神……他晚上上厕所照镜子时偶尔也会露出这种表情——饿的。
草野看起来好像很饿，总感觉等下上课时她会趁所有人不注意把这个被踩扁的饭团吃掉……她刚才在地上坐那么久，不会在思考是把饭团扔掉还是藏起来偷吃吧？
想到和果子上课偷吃被踩扁的饭团然后被老师发现站起来的社死场景，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宫治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笑出声。
这胆小又胆大脑袋缺根弦的女生八成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想明白的宫治把饭团从草野手中重新拿走揣自己兜里，然后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若无其事的将和果子推回她座位旁坐下。
“这节课先忍忍，面包等下课就帮你买。”他低头小声跟和果子告诫着，老师在这时走进教室，他把口袋里唯一一颗薄荷糖放和果子桌上然后匆匆回到自己座位。
宫治刚坐下，他的双胞胎兄弟就把书本狠狠砸在课桌上，气呼呼的瞪他。
宫治给了宫侑一个无语的表情：“帮你收拾烂摊子呢，你什么态度。”
宫侑更气了，小声冲宫治吼：“你什么态度，帮一个让我出丑的人，圣父心泛滥刚才别人笑我的时候怎么不帮我。”
宫治说不清：“都说不要对那女生恶意那么大了，你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吧……我等下会帮你的啦。”
“起立——”
随着老师走到讲台上，班长一声口令，班级同学们吵吵嚷嚷的站起身。
草野和果子跟着踉跄着站起来，她感觉到自己丝袜上的破洞似乎在变大，估计是刚才跟宫侑撞一起时二次受损。
她但现在比起丝袜破损带来的紧张，她胃袋深处翻搅的空洞感更让她坐立不安。
那颗被宫治没收的饭团虽然脏了扁了，但总归是能在课堂上悄悄偷吃的东西——由于母亲想让她减肥，最近便当盒里不是草就是荞麦面，根本不适合上课偷吃。
虽然宫治说下课会买面包赔她，但和果子一想到40分钟的上课时间……她已经饿到站起来时身体在不断发抖了。
“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大家，请坐。”
趁着所有人坐下的间隙，和果子把刚才拆开的薄荷糖赶紧塞嘴里。
清凉爽口的薄荷糖带着丝丝甜味，短暂麻痹了饥饿给胃部带来的灼烧，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
她贪婪地用舌尖卷着那颗小小的糖块，试图让它融化得更慢一些，让这份虚假的饱腹感持续得更久，但糖果总有融化的时候，就像飞得再高的泡泡也总有破裂炸开的瞬间。
糖果咬碎咽下，带着薄荷清香的唾液引得胃部又是一阵剧烈抽搐，草野和果子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手指用力攥紧课本，指节泛白，她不停用靠墙一边的左脚抖腿，企图用这种方式安慰身体转移注意力。
“草野同学？”
老师的点名像一道惊雷，和果子猛地坐直，左腿停止抖动。
“……是。”她慌乱地应道，心脏狂跳。
“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数学老师指着黑板上的公式让和果子回答。
和果子大脑一片空白的站起身，她刚才完全没听老师在课上讲什么，黑板上的符号在她眼里仿佛无数跳舞的黑色小人。
她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好奇的、探究的，还有……她前桌的邻居，菊池桃子那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嘲弄的目光。
“我…我……”和果子支支吾吾，看起来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胸脯。
“没关系，坐下吧，上课认真听讲。”老师没有过多为难她，但语气里的无奈让和果子更加紧张。
她脱力地坐下，嘴里残留的最后一丝薄荷甜味也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苦涩和更加强烈的饥饿。
汗水顺着额角从她脸颊边滑落，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生理性的紧张与虚脱。
丝袜破洞处传来的凉意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的狼狈，和果子看了眼讲台墙上的钟表，距离上课铃打响已经过了15分钟。
就在这时，一张被揉成小团的纸条“啪”地一声精准砸在和果子的桌面。
草野和果子被着突如其来但变故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朝右看了看，尽管没有人在看她，但她为数不多的直觉还是精准找到纸条投放的来源——来自前右桌的菊池桃子，那个踢她饭团的女生。
她迟疑片刻后展开纸团，纸条上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歪歪扭扭、充满恶意的字：
［只知道吃的飞猪，要不要捡垃圾桶的剩菜剩饭啊，味道肯定比你那破烂饭团强！］
字迹好丑……而且字还写错了，不是飞猪是肥猪才对吧。
草野和果子把纸条重新团在一起扔进课桌，等她再次抬起头，她的目光和菊池桃子的眼睛对上。
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睛里此刻没有半点惭愧愧疚，瞳孔中只有满满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看好戏的得意。
不要以为被治君保护就可以万事大吉，对方只是看你可怜所以才在短时间内护着你，等对方耐心耗尽，你在这个班的处境就完了。
菊池桃子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无声的、胜利者的弧度，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招惹我的下场，你这只肥猪。”
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和果子因饥饿而有些混沌的意识。
尽管胃部的痉挛还在持续加剧，但菊池桃子那熟悉的做派，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居高临下的审视，却意外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草野和果子因饥饿产生的所有生理性颤抖。
她看着菊池桃子，菊池桃子看着她。
菊池桃子：“？”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害怕呢？紧张呢？惊慌失措呢？哪怕是一点点被羞辱后露出的难堪和泪水呢？
都没有。
草野和果子那张略显圆润的脸上，此刻只显露出一种近乎木然的平静，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游离的墨绿色眼睛，此刻像晨起的热带雨林般蒙上了一层茂密朦胧的薄雾。
朦胧的雾气清晰映照出菊池桃子那张化妆品精心修饰，此刻却因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火而微微扭曲的脸孔。
没有预想中的崩溃，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没有，菊池桃子精心投掷的恶意纸条，似乎只砸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里，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没能激起。
这平静……太反常了……反常得让菊池桃子心底那点得意的火苗“噗”地一声被冷水浇熄，心脏部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无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她精心准备的羞辱，对方却连看戏的资格都不给她？这算什么？明明是个惹人厌但丑小鸭，被人羞辱后就乖乖羞愧到无地自容抱头痛哭啊。
菊池桃子不明所以，她背部发烫，手心开始冒汗，一种语无伦次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在草野和果子平静到近乎诡异的眼神下，她一瞬间像是看到了自己精心维持的完美外表下，那份因拼命挣扎而显得格外狰狞的丑陋。
“菊池同学，麻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啊……是！”数学老师的声音让菊池桃子被迫回神，等她慌忙从座位上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不慎发出刺耳声响，菊池桃子已无暇顾及那么多。
她呆呆看着手上的课本，别说是回答，她甚至不知道老师问的究竟是那道题。
该死的她根本没听课！刚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该死的草野和果子身上了，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数学，平时作业都是能抄抄不抄空着，书上那些符号和公式她根本看不懂！
“……C……”菊池桃子的同桌小声告诉她答案，菊池连忙回答C。
答案正确，但数学老师在让菊池桃子坐下前，还是批评了她昨晚作业完成不佳的情况。
“菊池同学，上课认真听讲不要走神，希望你今晚作业不要像昨晚一样鬼画符才好，不过数学能在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写一大堆说不定也是天赋呢……总之先坐下吧。”
老师幽默吐槽的话语让班级同学发出一小串被娱乐到的笑声，那些声音很快停止，但依旧让菊池感受到莫大的耻辱。
混蛋四眼龅牙老师，可恶的草野和果子，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样想着，坐下来的菊池扭过头，视线再次望向左后方的草野和果子，然后发现对方正低着头，视线专注落在摊开的课本和草稿纸上，右手握笔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然后在课本的某个地方填上答案，整个动作平静、专注，仿佛把菊池桃子当空气般。
菊池桃子：“……”
可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