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欢》珞歌

7、第二章：京都（2）

　　一阵马蹄声儿传来，我眨眨眼，看见一骑快马疾马而来，后面紧跟着辆双马大车。那单骑在数步外停了下来，一个汉子上前对薛太医施了礼，“回老爷，慕王妃今晚设宴，请你前去。”
　　薛太医点了点头，转向我们：“这里很难搭车，老夫可以带二位一程。”
　　我余光看到洛轻往前踏了一步，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生怕再拒绝，忙把手里的水壶塞进他肩上的包袱里，一番动作，引得洛轻下意识地转头看我，我偷偷做了个大大的笑脸，他一愣，了悟地冲我笑了笑，接着回头微笑着看向薛太医：“那就麻烦薛太医了。”
　　汉子快走了两步，将脚蹬放好，又掀起了帘子。薛太医扶着张清的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盯着狭窄的马镫，再瞅瞅繁琐的裙摆，我心里发怵，是冒摔个四脚朝天的威胁呢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张清在车厢旁嚷嚷：“磨蹭什么呢？”
　　我转头看向他：“我做下准备不行吗？”洛轻笑着眨了眨眼，突然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啊！”我差点尖叫了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嘴。薛太医正好坐在对侧面，有些愣地正看着我们，我脸大红，却还没有挣扎，洛轻把我妥当地放入车厢，自己也纵身一跳上来了。
　　薛太医笑道：“二位真是男才女貌。”
　　我脸一红，干咳了一声，“薛太医说笑了。”洛轻嘴角抽动了两下，一低头，没说什么就放下了车帘。只听“哐当”一声，马车动了起来，我晃了一下，赶紧扶稳了，挪到窗边，掀起一角儿帘子看去，那汉子已翻身上马，引马走到了马车旁边。他低头见我正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回了他一笑，转眼瞥见张清阴阴沉沉地跟后面，有些恶狠狠地盯住我……
　　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不屑的鬼脸，就放下了帘子。不过还是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惹麻烦了，说话做事都要小心。马车里虽不豪华，却布置得很舒服。一股淡淡檀香味隐约浮散在空气中，我本想立刻躺倒在靠枕上，但随即想到两个大活人还在旁边，只好顺势依车厢坐下，隐约听见薛太医跟洛轻说什么他在这里有个庄子，没事时就来看看……扭头看两人正相谈甚欢，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宫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琴棋书画谈到治病救人，从古今贤士到兵家战略。最后发现两人竟然都是晁错的推崇者，本就已经觉得十分投契，这下更是相见恨晚。
　　我也插不上话，这样被人无视还是头一回，可又不能说我也知道晁错，却觉得他死的活该。若这样干，呵呵，估计他们一定有惊无喜。我一直庆幸自己有个开明的阿爹，他虽不喜欢我抛头露面，但还请允许我跟哥哥一起听课，《国策》、《国事》、《修书》……我都读过。相反，那些被女儿家推崇的《女诫》、《三字经》等等却兴趣乏乏。轻叹口气，心想你们当我是死人，那我就当好了。顺手拿过一旁的靠枕抱入了怀里，心里这才稍微觉得平和了些，一阵疲累传来，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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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迷迷糊糊中，感觉洛轻在摇我的脑袋，我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洛轻，他嘴角带着一丝趣味看着我，道：“你还真能睡，跟猪有一拼，不，你还不如猪。”我瞪着他，他轻轻一笑，低头与我抵着额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抬眼怒视着他赖皮的样子，微微往后退，用手扶了他的头，大大地一笑，洛轻不禁愣住了：“漓歌，你……”他话未说完，我突然用头狠狠地撞向他的额头。哎哟，痛死我了，这家伙的脑门真硬，强忍着痛抬头去看他，洛轻正龇牙咧嘴地揉脑门。
　　我有些晕眩，道：“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
　　“这个问题，得问我娘。”他无比认真的回答。
　　“呵呵呵！”几声轻笑突然传来，我一惊，忙与洛轻分开。扭头看去，薛太医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我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车厢里还有人。我的脸通红了起来，忙掀开车帘，凉风登时扑面而来，那股燥热顿时吹散了不少。天边残阳如血，整个官道，像撒上一层金沙似的。天上云霞更美，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颜色，幻化成一片绚丽的异彩。往日我最不喜欢看夕阳西落，今天却觉得很美，许是心情不同吧。
　　见我一个劲儿地向外张望，薛太医不禁笑了：“年轻人喜欢日落，我们这些老人却害怕日落！”
　　我回头一笑，“谁怕也轮不到你怕啊。”
　　“怎么说？”他带了丝兴趣看着我。
　　我抿嘴微微一笑，“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救了那么多人，一定会长寿的。”
　　“哈哈……”他摸着胡须，笑道：“你这丫头说话讨人喜欢。”我微微一笑，心里可没半点想要他欢心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附加效果还不错。
　　听着人声渐渐热闹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愣，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停在外面，接着听见一个不耐的声音传来，“停车，检查。”我吓了一跳，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却紧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儿。我一顿，抬头看过去，洛轻微微笑着摇了下头，示意我别怕。再看，薛太医沉静地坐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车帘子突然就被掀了开来，两个带刀的侍卫探了身进来，搜检了一下，就放下帘子出去了。这是例行的安全检查，为了皇亲国戚，再怎么严格也是正常的。我淡淡一笑，天子脚下表面看起来一片谐和，可揭开那片纱，指不定怎样的波涛汹涌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正想着，马车继续前进，人声渐渐热闹了起来，我瞬间就转了头过去，紧紧贴着车窗向外望去，进京了！街上人头涌动，卖凉糕的、消暑用具的、杂耍的……“呼……”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带着期待而又不安的心情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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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薛太医分别后，我就迫不及待拉着洛轻逛了起来，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有些腿酸脚麻的，不过这不能减少我半分的激动和兴奋。眼前的一切仿佛从书中跳了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店铺林立，白塔红瓦，目不暇接。我贪婪地用眼睛吞噬着眼前的一切，总算明白什么是“繁华如梦”。
　　“啊！”肩膀被人一拍，吓了一跳，回身看去，洛轻正开心地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负在背后，他咧了嘴笑着，“好看吗？”还没等我看仔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塞入我手里，我拿起来看了看，一把桃木刻的剑，只有拇指粗长，但刻工很精致。送我这个做什么？哦，我唇边噙起浅浅的笑容，想起跟他说我丢了哥哥的木偶时，他随口说了句他送我一个，当时我也没往心里去。可有那么些好玩好看的他不选，偏偏选把剑呢。他看我若有所思的，问我：“不喜欢吗？”
　　“还可以吧。”
　　他见我淡淡的，脸上腾地就红了起来：“那还我。”
　　说着劈手要夺，我攸地躲开，这是他送我的礼物，抬头笑道：“‘居不可无桃’，留着辟邪要好。”“哼”，他甩了甩脑袋，掉头就走，我愣了刹那，心中一慌，忙追了上去，问：“你生气了啊？”他紧闭着双唇，眼光看着前方，只是迈步。我急道：“你不理我了？”他仍旧不看我一眼。我真急了，也不顾两人正在路上，拽着他衣袖，拦在他身前道：“我没有不喜欢，就是感觉女孩子拿把剑怪怪的！”
　　他停了脚步，“那你喜欢什么？”
　　他的表情让我心中一松，“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你这个人真无趣。”
　　我讪讪笑着：“就是，就是。”
　　走过了一段路，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我的心也跳了起来，人熙来往，笑声、小买卖的吆喝声、阵阵的食物香气飘来，都令我的心沸腾起来，左瞅瞅，右瞧瞧，一颗脑袋摇摆不定，过了会儿发觉不时目光扫射过来，忙四下张望，看见别的姑娘，有紧张的，有羞涩的，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就是没有我这样明目张胆，不知回避的。我低下头去，摆出应有的矜持，想想自己刚才的神态，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好呢……
　　“父母在，不远游。”洛轻突然说了那么一句，啊？”我拧过头来看，他正定定地望着远处，眼里有着我说不出的情绪以及一抹伤痛。我突然平静下来了，心里明白，无依无靠的孩子有多么可怜。“在山上时，我想起了小时候跟着阿爹娘去郊外田园里玩耍……”
　　我暗暗吐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情绪才这么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