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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境 ...

  •   深夜。

      初秋的虫鸣此起彼伏。

      高档别墅区里,大多住户都已熟睡,唯有几盏路灯伴着阵阵虫鸣,与夜幕中悬挂的一轮明月遥遥相望。

      某幢别墅二楼。

      卧室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进房间,隐约映照出了简约的装修风格。

      床上,唐宁睡得并不安稳。

      明明秋夜的温度已经不高,她也只盖了一条轻薄的蚕丝被,却依然像是有些闷热般,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蹙着,连呼吸都有些不安地紊乱。

      她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

      铅灰色的乌云沉重低垂,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带来暴雨将倾的压抑。

      那是一座古朴的庭院,漆木与砖瓦都像是被加了层老旧泛黄的滤镜,显现出褪色般的苍凉与荒芜。

      庭中左侧有一口石井,右侧则栽着一棵有些歪斜的梨树,蜿蜒虬枝被肆虐的狂风摇晃,雪白梨花簌簌抖落,一半纷纷扬扬飘洒而下,一半被狂风卷起,似是要飞出院落、飞往天际。

      就在这漫天花雨中。

      梨树下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背身而立的男子,广袖长袍,青丝如瀑,衣摆与发丝皆在随风飘动。

      在他身边蹲立着一只黑犬,与他一起抬头仰望着零落的梨花,明明只是两个背影,却浸透着无尽的孑然落寞,仿佛天地间就只余下这一人一犬,千年万载地与这梨树孤独相伴。

      “为何要丢下我?”

      忽然,那身影轻哑地开了口,既像是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唐宁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明明不懂这话的含义,却被一股莫名的代入感牵引,仿佛自己就是那被诘问之人,无端滋生的愧疚与心疼,令她的心脏紧紧收缩了起来。

      她很想问出一句“你是谁”,很想叫他转过身来,看一看他的真容。

      可她无法言语,也无法动作。

      就像被禁锢在原地的一缕幽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仅仅几步之遥的孤寂背影,却无法给出丝毫回应。

      恰在此时,那男子的背影微微动了,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终于要如她所愿转过身来。

      唐宁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他。

      只见那男子一点点偏过身,鬓颊轮廓也随之寸寸展露。

      砰砰,砰砰。

      唐宁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随着男子转身的幅度加大,只消再稍稍偏转分毫,她便足以看清他的侧脸。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即将到来之时——

      头顶乌云忽然似砚台倾倒,眼前万物瞬间如水墨溶解,化为了扭曲翻涌的漩涡,裹挟着将她狠狠抛出了梦境!

      唐宁猝然睁开了双眼。

      强烈的心悸余韵尚存,唇间急促地喘息着,额角碎发已然被细汗沾湿,连长睫都仍在轻轻颤动。

      她很少会有这般心绪强烈起伏的时刻。

      据她父亲所言,自打婴儿时期,她就连在襁褓里都没哭过几声,冷静与淡然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唯有在每次梦见那些明明陌生却又令人倍感熟悉的场景时,她才会出现这样明显波动的情绪。

      唐宁坐起身,看了一眼落地窗外依旧浓黑的夜色,掀开被子下了床,光脚踩着厚重地毯走出了卧室。

      地毯穿过走廊,一路延伸至走廊尽头最大的那个房间。

      那是她的画室。

      不仅是二楼最大的房间,也是整幢别墅最大的一块区域。

      进入画室,唐宁打开了角落的那盏顶灯,径直走到画架前坐了下来。

      方才梦中种种还历历在目,那褪色的古朴庭院,纷飞飘落的梨花,树下孤寂的背影,和那状似诘问的话音,都在她眼前耳畔不断翻转盘旋,叫嚣着要从脑海跃然而出。

      就着这份明晰的记忆,她将画架上已经完稿的那幅画取下,随手丢到一旁,重新换上了一张崭新的画纸,随即娴熟地选料调色。

      不消片刻,她便已不假思索地抬起笔,在画纸上落下了第一抹颜色。

      *

      与此同时。

      西南某山区深处。

      皎洁月光下,崇山峻岭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唯有阵阵虫鸣衬托着夜色的宁静。

      忽然,某座山底传来一阵轰隆闷响。

      紧接着闷响声越来越大,像是地震般从山底蔓延至山顶。

      无数碎石泥土在晃动中滚落,伴着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惊起了飞鸟成群。

      几公里外的山坳里,一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很快被这震动惊醒,鸡鸣狗吠连绵不绝,零散分布的村屋接二连三亮起了灯。

      穿着背心的老汉、披着外衣的女人、光着脚丫的孩子纷纷伴着木门的吱呀声跑出屋子:

      “怎地了怎地了?”

      “哪块山头地震了哇?”

      孩子们目光好奇地四处张望,很快,其中一个小男孩惊喜地抬起了手指——

      “阿妈,山上有光!”

      村民们立刻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一座巍峨高山,山体仍在地震的余韵中微微颤动。

      而就在那山的半山腰上,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细长的白光。

      *

      几小时后。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别墅二楼的画室里,第一抹晨曦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为角落里的画架染上了一层浅淡柔光。

      唐宁面前的画作已近完工。

      在最后一抹颜色从笔尖融于纸上后,她放下笔,认真端详起了眼前的画作。

      画纸上,从浓重乌云到古旧庭院,从纷飞梨花到树下背影,都与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然而,纵使所有画面都能被复刻,却无法将声音一并呈现,梦中男子那句低哑诘问终究只能遗留在脑海,成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为何要丢下我?”

      这意味不明的六个字像是有魔力般,忽远忽近地在她耳畔盘旋,伴着眼前亦真亦幻的画面,令她情不自禁地出神了许久。

      咚咚咚。

      忽然,短促的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唐宁转头看去,只见画室敞开的门边,沈时易刚刚收回叩门的手,眼中带着微许笑意。

      他是唐宁的室友,或者说,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已有一年之久,却只是建立在协议上的合作关系。

      看到他,唐宁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时易是个演员,最近一直在南方的剧组拍戏,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回来过了。

      “昨天夜里,”沈时易答道,“刚做了点早餐,想去叫你发现你房间没人,还以为你昨晚没回来呢。”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唐宁面前的那幅画上,目光微顿:“这是……昨晚又做梦了?”

      唐宁点了点头,也跟着再度看向了画纸。

      沈时易将画面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只有背影?你看到他的正脸了么?”

      “没有,”唐宁道,“他正要转头的时候我就醒了。”

      不知为何,沈时易竟像是微微松了口气,片刻后,他又有些好奇似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长什么样?”

      这种问题明明没什么营养,可唐宁却像是被提醒了似的,当真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话往下幻想了一番。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个结果,就听沈时易再度开口,试探般问道:“有没有可能……他转过来其实就是我的脸?”

      唐宁幻想到一半的画面顿时烟消云散。

      又来了。

      这种暗示般的话语沈时易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他就好像一个在河岸边反复试探的孩子,既不敢真的下水,又不甘心就这么远离。

      唐宁不置可否地哂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身站起,直接朝画室外走去,路过他时随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吃饭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沈时易站在原地,眼中光彩有些撑不住般,渐渐黯然了几分。

      *

      几分钟后,楼下餐桌边。

      唐宁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平板电脑上回复着助理发来的消息,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仿佛每个清晨固定的背景音。

      忽然,一只瓷碗被轻轻搁在了她眼前。

      那是一碗面。

      细长面条上卧着一个荷包蛋,面上点缀着翠绿葱花,闻上去香气四溢。

      唐宁疑惑地抬起头。

      “生日快乐,”沈时易笑道,“我特意跟剧组请了一天假,就是想今天早起给你做碗长寿面。”

      唐宁看了眼平板上的日期,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她生日,只不过她平日里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时,沈时易把手里另一件东西也递到了她眼前。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丝绒盒。

      唐宁瞥了他一眼,接过盒子打开,只见盒底的丝绸软垫上躺着一条精致的项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我说过你不用……”唐宁刚开口,沈时易便已经投降般举起了双手。

      “这可不是我买的,”沈时易道,“唐伯父一早就挑好了,就等着你生日送给你,我只是个快递员。”

      唐宁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唐父,唐东鸣,唐大董事长。

      说起来,她和沈时易的“室友”关系还是拜他所赐。

      由于唐宁的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过恋爱经历,唐东鸣一直对她的感情生活操心非常,当初唐宁才刚毕业,唐东鸣就三天两头给她安排相亲,还美其名曰“只是扩充人脉资源”。

      到最后,唐宁不胜其烦,索性以“介绍影视资源”为价码,在影视学院应届生里找了沈时易这么个演员来玩角色扮演,这才终于让唐东鸣消停了下来。

      不过麻烦归麻烦,唐董事长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对女儿的疼爱倒是真心实意独一份的,对此哪怕是唐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思及此,唐宁也只能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将那盒子妥帖地收到了一旁。

      沈时易知道她对那些金银珠宝没兴趣,以前他送的时候没少被拒绝过,否则如今他也不至于“另辟蹊径”,用长寿面这么简单廉价的方式来为她庆生。

      沈时易的厨艺并不怎么样,或者说,他其实压根就不会下厨,就今天这顿早餐,还是他按着食谱一步步照猫画虎来的。

      但唐宁对食物显然也并不挑剔,拉过那碗长寿面就随意低头吃了起来。

      沈时易见状,也走到长桌对面坐了下来,不料刚坐稳,就见唐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对了,你房子找好了么?”

      沈时易刚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便开玩笑似的说:“这么着急让我搬走?”

      唐宁垂眸道:“那倒没有,但你也知道,现在关注你的视线越来越多,继续住在这里如果被拍到点什么,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当初两人达成互惠协议的时候,沈时易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影院学生,但就在今年年初,他已经因为唐宁介绍的一部戏一炮而红,如今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无论是演员还是爱豆,只要开始拥有流量和关注,都逃不过“粉丝希望你单身”、“公司希望你单身”、“全世界都希望你单身”的宿命。

      所以早在几个月前,那部戏刚刚火起来的时候,唐宁就已经主动提出了终止合作,以免这原本就是做戏的“情侣关系”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

      沈时易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煎蛋,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这两个月拍戏耽误了时间,都没什么机会看房,等杀青我就尽快定下来。”

      唐宁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沈时易默默看了她一会儿,也低头安静地吃起了早餐。

      在两人的静默衬托下,电视里原本被当做背景音的新闻倒显得喧宾夺主了起来:

      “今天凌晨,西南云崖山区发生了一次轻微地震,据传,震源处伴随明显地震光,当地村民连夜上山查看,竟在山腰意外发现了一座坍塌开裂的土丘,疑似古墓封土堆。”

      “该消息已经层层上报,考古队不日便将抵达进行勘探,我们将持续关注此事进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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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存稿,V后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