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三两事》为依书

50、第二

　　“我真的懂。”赵斛轻轻地回答，语气里渗透着浓浓的无奈与挫败。

　　赵斛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死缠烂打不是他的作风，三两已经不止一次拒绝自己了，虽然他不太明白三两说的关于她不是她关于穿越关于家乡关于回去，但是，三两明确地拒绝了自己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更何况，三两说得对，自己不可能抛下赵家军。或许真如娘亲所说，娶个家世过得去的女子安安分分就好了。

　　“你在这等，我回去牵马。”

　　三两歉疚得不敢看向赵斛，心里不断跟自己说，这是为了他好。但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让自己心里稍微好过一点的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忽然听到“啪”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三两这才抬头看向赵斛方才离开的方向，赵斛居然整个人躺在了有点潮湿的泥草地上。三两大惊失色，边喊着赵斛边跑了过去。

　　赵斛是面朝下跌下去的，满面都是泥泞，但三两还是能清楚看到赵斛的两边眼睛都有一条细细的蓝色线条，三两用手去擦，并不掉色。三两吓得面色惨白，该不会是赵斛的毒又有什么新变化吧？！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三两喊了赵斛很多次，赵斛完全没有反应，三两附耳到赵斛心口，幸好心脏还有在跳动。

　　三两只好先放赵斛在这，跑回去找赵老夫人求救。

　　三两跑回竹屋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之余因为紧张过度语无伦次一句话都说不好，好不容易说清楚了，赵老夫人也没等三两了，自己施展轻功就一溜烟不见人了。三两还忍不住惊叹，这个老太太原来也是会武功的呀……

　　三两才往回跑了没几步，就看到赵老太太提着赵斛回来了。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基因的强大，是不是赵家的人都喜欢这样提人呢……

　　赵老夫人把赵斛放在床榻上躺好，看到三两手忙脚乱的样子，便自己去打了清水来先给赵斛清洗干净。

　　“中毒？”

　　“啊？”赵老夫人突然说话，焦急地担心赵斛的三两一下没听清楚。

　　“中毒？”

　　“嗯。”

　　“为何？”

　　“都怪我……”虽然三两不是直接导致赵斛中毒的，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间接害了他。

　　“死性不改。”赵老夫人忽然蹦出一句突兀的话。

　　“啊？”三两再次不解。

　　“赵家的男人。”

　　三两歪脑袋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想明白了，赵老夫人是不是说赵家的男人都死性不改啊？可是死性不改的用法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于是三两再次不解地“啊”了一声。

　　“为了女人都不要命。”赵老夫人的解释已经到了极限，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脑袋瓜不好使……

　　“啊？”三两很欠揍地继续……

　　赵老夫人没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决定无视这次的“啊”……

　　“你自己骑马回将军府。”赵老夫人扔下一句话，便提起赵斛，飞走了。

　　大概走得太迅速了，根本没有听到三两在后面大喊：“我不会骑马啊！我也不会路啊！”

　　三两气馁地呆坐在竹椅上，欲哭无泪。这种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连跟上去时刻留意着赵斛的情况的能力都没有……也不知道赵斛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他哪里是这么弱的人啊，说到底若不是因为自己，林见影也不会下毒……自己总是一直在拖累着赵斛，总是赵斛在保护自己，自己到底为赵斛做过什么？搜刮记忆，苦笑，似乎，真没有位赵斛付出过什么……

　　三两越想越沮丧……

　　后来还是宝儿在将军府管家的带路下过来接三两走的。

　　三两回到将军府，在赵斛房间里看到了闭关炼药的施枫。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施枫的药好了，他自己出来了；二是赵斛严重了，不得不请施枫出来。

　　三两从大家凝重的神色中，大概猜到后者的几率比较大……

　　施枫终于开口说：“婴齐体内毒素突然恶化，我之前研制的药原本快成功，如今怕是无法起效了。”

　　“结果。”说话的是赵老夫人，一贯地简练。

　　“哦？你也在？”施枫原来这才看到赵老夫人的原来也在场。

　　“少废话。”赵老夫人似乎同施枫是旧识，很不给面子地说：“结果。”

　　“结果如何，也未可知。”

　　“又废话。”

　　“我闭关，未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施枫说完，又离开继续研制解药，过了一会折回来补充说：“婴齐暂时不会醒来了。”

　　施枫的最后一句话让屋内气氛变得更加地沉重，没有人再说话。

　　赵夫人在赵斛床前照顾，三两怕赵夫人嫌恶不敢上前，只是紧张得死命握着宝儿的手，宝儿轻抚三两的背安抚三两。

　　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根本没睡的三两早早就起床了，打开门看到了那个总让人心安的笑容，想也不想，一把扑到了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大哭起来。

　　“多大了，总是爱哭。”二皇子这么说着，轻轻抚摸着三两柔软的乌发。

　　“怎么办怎么办……二哥，赵斛快不行了，我害怕……”

　　“施枫前辈在，不怕。赵斛也是个坚强的人，而且，他哪里敢就这么走掉呢？父皇可是有遗诏赐婚于你们呢，他舍不得他的未婚妻的。”

　　“父皇遗诏？”三两抬首，挂着泪水的睫毛眨了眨疑惑地看着二皇子。

　　“嗯，待你们回京，皇兄登机，便诏告天下。”

　　“可是……”我是要走的呀……

　　“所以，不要担心，赵斛一定会没事的。”

　　三两微微点头。

　　“二哥怎么来了。”

　　“我发现你不见了，母后说你来韶州了，我便也来了。”

　　“你担心我啊？”

　　“那是自然的。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二哥……谢谢你……”

　　“我怎么有个那么傻的妹妹呢，对自己的哥哥还要道谢？”

　　“不谢了不谢了好吧！”

　　二皇子收敛笑意，温柔道：“我还未去看过赵斛，你带我去可好？”

　　三两点头。

　　赵斛仍旧昏迷，眼角两边的蓝色线条向太阳穴的方向延伸了一点。赵夫人也在，同二皇子见礼了，又是客套一番。三两也不好和赵斛说些什么，说了也不知道赵斛能不能听到，就算赵斛能听见，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了，在他晕倒前，自己说了那样伤他心的话。

　　从赵斛房里出来，二皇子自然问起三两赵斛中毒的因由，三两不愿意提到林见影，倒是在一旁的宝儿同容子驹你一言我一语地绘声绘色地把事情加油添醋地叙述了一通，二皇子越听脸色越凝重，三两想阻止转念一想又觉得让二皇子知道林见影的真面目也未尝不是好事……

　　“她如今，在哪里？”二皇子听完只问了一句。

　　“被赵夫人锁在房间里了。”

　　“我想去见见她。”

　　听了二皇子这么说，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交换了眼色，带着二皇子来到了林见影的房间。还没到房门就已经听到房内的林见影歇斯底里地嘶喊着什么“我恨你”之类的话。林见影的病情似乎也恶化了，一会儿很安静地发呆，一会儿又很疯癫地大喊大叫。

　　二皇子正想去找人拿钥匙，宝儿却说不用，拿头上的钗子轻而易举地开了锁头。

　　二皇子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林见影，头发蓬乱，衣服多处都挨到了黑灰色的脏东西，光着脚丫，浑身发抖。

　　“没人为她清理吗？”二皇子语带不忍。

　　“哪有丫鬟敢靠近她啊，都是赵夫人得空的时候帮她洗洗，如今赵斛这样，赵夫人哪里还有这空闲。”宝儿回答。

　　二皇子没有再问什么，径直向林见影走去。林见影感到有人靠近，忽然双手捂住脑袋，惊恐大叫。二皇子被林见影突然这么大叫也稍微吓倒了一下，顿了顿脚步，才继续往前。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二皇子用犹如温和的日光般和煦的语气安抚着林见影。

　　很意外地，林见影似乎对二皇子的声音有反应，真的镇静了许多，但还是捂住脑袋，不敢睁开眼睛。

　　“别怕，别怕，你打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绝对没有恶意，请相信我。”二皇子已经蹲下身子，视线与林见影齐平。

　　林见影在二皇子再三安抚下，终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微笑着的二皇子，居然又开始眼神呆滞地发起呆来。

　　“你饿不饿？”

　　林见影点点头。

　　“我们洗一下脸和手，去吃东西好不好？”二皇子很有耐心地像教导一个小孩子一样对林见影说。

　　林见影又点点头。

　　二皇子也不怕脏，扶起了林见影，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下。

　　容子驹会意，命人准备水和食物。

　　不一会，家丁拿了东西上来，二皇子亲自帮林见影擦脸，洗手，还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然后把临时准备的汤圆，一个一个小心吹得不那么烫之后再送到林见影的嘴里。林见影很机械地打开嘴巴，吃掉，咀嚼，然后等待下一个，又继续打开嘴巴，吃掉，咀嚼……

　　三两和宝儿都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都知道二皇子是出了名的温柔好人，却不曾想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三两拖了宝儿和容子驹离开，宝儿一出来就问：“二皇子当真对林见影……”

　　三两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问他他总说不是……”

　　“若不是心爱的女人，哪会做到如此。”容子驹说。

　　“也许吧。”无论心爱与否，二皇子都比自己强多了……三两再次沮丧。

　　三两想去看赵斛，可是赵夫人如今寸步不离地守着赵斛，三两也不好呆太久。很难熬地终于到了傍晚，二皇子来同三两一同吃饭。

　　“对了，母后说，让你快点回去。”

　　“哦，知道了……”期限快到，可是赵斛现在这般……自己如何能走得安心？三两顿时觉得食不知味。

　　“我今天修书回京，对皇兄说，让我去给父皇守陵。”

　　“哦，知道了……”

　　“什么？守陵？！为什么？！”为什么去那种鸟不生蛋的阴森恐怖的地方！

　　“在宫里也是闲着。”二皇子回答得云淡风轻。

　　“可是那里环境那么恶劣！”

　　“恶劣？你听谁说的？皇家陵寝自然是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不会恶劣的。”

　　“啊？是这样吗？”

　　“当然。哥不会骗你。”

　　“但是你为什么突然要去呢？”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碗筷，叹气道：“我想带林见影远离皇兄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