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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大正 花柱 ...
你是白昼川息风,是狭雾山鳞泷先生的弟子,水之呼吸的剑士。因为年纪轻轻就沉迷杀鬼,达到了成为继子的条件,正站在鬼杀队总部前,等待拜见主公大人中。
01.
「柱」,顾名思义,是支撑鬼杀队的柱石,最强的剑士。
也是平常的队员苦练终生也无法触及的顶峰。
能得到剑技上磨练到极致的他们的点拨,无疑是件幸事。
而按照鳞泷先生的说法,「柱」的「继子」,是因具备了某方面的天赋,被他们灌注心血、亲手培养的成员。
【“——包括义勇在内,现有的几位柱的实力远超于我们那一代。无论是成为谁的继子,都能获益良多,这是件好事。”】
春光融融,柳青桃红。
被最后一名「隐」的队员放下,站在平平无奇的小村落前,鎹鸦十二夜扑棱着翅膀停在你肩膀上。
你取下它带来的鳞泷先生的回信,从上到下细细读了一遍,目光停在了最后一段上。
【“做到这个地步,一定很辛苦吧?息风,好孩子,我为你骄傲。”】
老人叹息般的夸奖如在耳畔,你的心脏为之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将信纸整齐地叠好,揣进了怀里。
虽然不愿再与陌生人建立联系——还是以「师徒」这种关系。
但鳞泷先生说是好事,那就努力做好它。「继子」也好,「柱」也罢,只要能变强,能斩杀更多的鬼,都无所谓了。
——你呀,已经不想做多余的思考了。
在「隐」的引领下,你穿过曲折的长廊,抵达了鬼杀队总部。
那是一个有着广阔庭院的木屋,平平无奇地笼罩在藤花的树影下。
“白昼川队士,主公正在召开「柱合会议」,请您暂等片刻。”曾在最终选拔见过面的双胞胎说着,将你带到了偏院,还为你上了茶。
觉得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你并没有喝茶的爱好,只是静静地等茶汤凉透,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苦涩漫上舌根,迅速侵占口腔,你止住了双胞胎中的女孩想再为你续一杯的动作。
“我不喜欢喝茶。”你的声音平淡直白,“谢谢你,不必在意我。”
“我不喜欢喝茶。不必招待了,谢谢。”
与此同时,坐在你不远处、似乎也是在等人的短发少女,对着双胞胎中的男孩,做出了与你几乎一样的发言。
双胞胎朝你们行礼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偏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你们两人。你能感受到她的注视,目光中不含恶意,似乎只是在将你与某个形象进行比对。
片刻之后,少女准确地叫出了你的名字:“白昼川息风?”
因她叫出了你的名字,出于礼貌,你侧头看她,轻声道:“是。”
没有反问,没有好奇,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欲—望。她看着你波澜不惊的双眼,不知是想起了谁,露出了【好麻烦的性格】的直率表情。
“我知道你。半年就完成了别人两三年的任务量,利用鬼的轻敌取胜。实力不强,但运气很好。”
“姐姐说你太拼命了,这种自毁式打法,最多再撑半年,身体就吃不消了。”
“两三个月前,她从「隐」的队员那儿得知了你的情况,托他们给你送了几次药。但你都没收,给出的理由是【别在我身上浪费了好药】——这样的理由也太乱来了。”
“【明明才十三岁,一切才刚刚开始,不要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人生啊。】这么说着,姐姐她啊,非常担心你。因此写信恳请主公大人,同意她收你为「继子」。”
“强行与你建立羁绊,也许能帮你找到活下去的盼头。虽然没说出来,但我知道,姐姐就是这样想的。”
头戴蝴蝶发夹的少女没有自我介绍,只是坦诚地转述,态度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听得你一时发怔。
你的阶级较低,为了提高新手猎鬼人的存活率,安排的全都是集体任务。
你不是没感受到过年长者的善意。似乎是将你视为需要庇护的妹妹,他们望向你的目光、将你推离恶鬼的动作,都让你记起两位故人。
最初你还会同他们搭话,记住一个又一个名字。
但几次任务后,名字的主人非死即伤,淡出了你的视野。递去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下落不明。
除了一直保持书信往来的甘露寺蜜璃,无一例外。
——你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沉溺于悲伤会使刀刃变钝。于是你开始有意模仿义勇哥那一套,神色淡淡,心如止水。
你不再轻易与人交流,砌起高墙把心封得不漏一点空隙,不再接受任何好意,也不再结交朋友。这样失去他们时,某个角落不会再传来哭嚎,挥刀的动作也不会因此而迟缓。
——反而因着怒憎,更加有力起来。
也是从那时起,你再也没感受过这样没理由的善意。
日光稍斜,不苟言笑的少女面容逐渐模糊,成了嘴角有一条疤的兄长。他拎着偷偷加训的自己,语重心长地道:
【“太拼命也是行不通的,息风,你还小,受了伤就得乖乖休息。”】
【“人的一生很短暂,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听见了没有?”】
这份关心如出一辙,久违的,心底似乎传来了抽泣声。你牙关一紧,升起了想要问【为什么】的困惑。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我的未来——?
——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担心我?
但短暂的怔愣过后,你只是朝着少女深堇色的清澈眼眸,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02.
名为「蝴蝶忍」的少女看起来是个严肃正经的性格,却意外的细心,看起来经常照顾弟弟妹妹——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经她简单的几句介绍,你得知了她的姐姐、你未来的第二个师父「花柱·蝴蝶香奈惠」的基础信息,也从她毫不掩饰的自豪中窥见了她的属性。
——三句话不离【我姐姐】,忍小姐绝对是个超级姐控没跑了。
对她口中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姐姐,你也难得生出了点「期待」的情绪。
目前的「柱」中唯一的女性,在完成自己应有的职责外,为了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手创建「蝶屋」,治疗之余,也能为受了伤的队员提供养伤与复健之所。
强大而温柔,善良而凛然——想来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似乎是为了回应你的期待,隔壁紧闭的门扉被人推开。
“讲真的,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啊?!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太可怜了,你是被恶灵附身了吗?我带你去驱邪吧?!”
你听见了类似这样的责骂,后者听着很耳熟,停顿与腔调都与记忆中挥舞着手斧的男人一一重叠。
想来是同为「柱」的「岩柱·悲鸣屿行冥」,是你一直想要道谢的恩人。
如果所有的「柱」都在,那么前些日刚成为「水柱」的义勇哥,也会在其中吧?
许久不见,他那种令人有些绝望的个性……不知道是不是像鳞泷先生担忧的那样,会被同僚们排斥。
你细细辨认着,许久也没听见富冈义勇的帮腔,倒是分辨出了混在其中的女性的声音。
即使带着责怪,却也非常温柔:
“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呢?太让人难过了。”
——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香奈惠小姐了。
“……我不是——”被一众责备笼罩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弱,他尝试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这底气不足的解释,很快就淹没在了【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你就是那个意思好不好】【不允许再对主公大人不敬】【下次还是不要口出恶言比较好哦】的声音中。
最终,被狠狠责骂了一通的少年老老实实道了歉后,气氛很快融洽了起来。
——然而,直到风波平息,你也没听见富冈义勇的声音。
哪怕是一句,也没有。
义勇哥啊……难道是提前下线了吗?或者说又和以前一样,在大家一起热闹的讨论时,像个陈列品似的远远杵在一边,呆呆地不接话茬吗?
如果是前者那倒还好,如果是后者的话……
“每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这一次提前了——因为有新的「柱」产生。”似乎是看出了你的分神,蝴蝶忍起身道,“「风柱·不死川实弥」。”
“虽然姐姐总说他的好话,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个性格相当暴躁的人,甚至在谈及主公大人时都会出言不逊——”
年纪不大的少女脸上,一直有着远超于年龄的成熟表情,直到说起心爱的姐姐时,才会变得稍微鲜活起来。
你静静地听着她对【明明这么大的人了行事还不成熟令姐姐担心】的不死川实弥的吐槽,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忍小姐她啊,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地在意她的姐姐啊。
这也是正常的吧。
家人的陪伴总是能抚平一切伤痕。两只手交握,眼前的路也就没那么艰难了——同样有过姐妹的你,非常清楚她的心情。
鬼杀队中的女性本就偏少,姐妹一同猎鬼,更是罕见。
……如果小真菰还在的话,你们是不是也会……
视线下移至腕间的红绳上,你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一下,在被痛苦攫取心脏以前,迅速默数了三个数。
——思考这些虚妄的「如果」,根本没有意义。
你知道的啊。
你一直知道的。
03.
终止你们对话的,是恭恭敬敬邀请你移步外院的双胞胎。你与蝴蝶忍告别,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一步,穿过了拥簇紫藤花的长廊。
披着洁白的羽织,带着笑意站在长廊尽头的,是鬼杀队的心脏——家主「产屋敷耀哉」。
年纪轻轻却身染恶疾,双目失明,身体也极为羸弱,在鬼面前可能撑不过一秒……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鬼杀队的首领。
想必是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吧。
你记得忍小姐的叮嘱,单膝跪地,率先朝他行礼:“戊级队员白昼川息风,拜见主公大人。”
他朝你的方向点了点头,话音出口时,带着你从未听过的、令人全身为之一松的魔力:“初次见面,息风,一路辛苦了。”
阳春三月的风拂过一池春水,拂过抽条新柳,拂过落英满枝头。最后,静静地停在了对面人的一双眼瞳里。
草木青青,乾坤朗朗。
——那是宛如茫茫大漠中迎接旅者的一汪泉眼,能从灵魂深处濯洗人们的疲惫。
不用绕弯子,也无需繁文缛节,与家主大人的交流,比你预想的还要轻松很多。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轻松地引出你积压在心底的伤痛,予以包容的抚慰。
说是泉眼,可能都有些不恰当了。家主大人,更像是无风无浪时的海洋,清澈、平和、容纳百川。
你能看得出,那不是为了笼络人心,刻意为之。
——那只是独属于产屋敷耀哉的、对待每一位鬼杀队队士都一视同仁、将之视为亲子的真诚。
“受父亲所托,左近次先生偶尔也会与我通信。大多是交流队中事宜,但在信的末尾,也会添些自己的近况。”
“他一直是位只做实事、不善言辞的人,只在谈及弟子时,尤为健谈。”
产屋敷耀哉将信中被提起频率最多的人的名字一一念出,神色平和而温柔:“锖兔、义勇、真菰和你。果然如左近次先生所言,奋战至今,你们都是很了不起的孩子。”
大半年来头一次听人提起那两个名字,你眼眶一酸,迅速眨了眨眼,从面前人身上看到了鳞泷先生的影子。
叹息般溜进耳朵里的话语,也在下一刻缓缓重叠。
“逝者已矣,生者得背负着他们的希冀前进才行。息风,即使再悲伤,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下去——这也一定是先你一步离开的人们想说的。”
【“活下来就好,息风。这也一定是真菰想说的。”】
你眨眼的速度愈加频繁,指甲也努力地嵌进掌心里,试图以痛感驱散泪意,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逐渐模糊的视线。
目不能视的男人,却生着一颗洞彻万物的、无形的双眼。
“见证一场场别离,很难熬吧?有时也会想着,死亡无法避免,索性在那以前,拼了命的再去多做些什么,或者干脆放弃自己的未来。”
他俯身,动作轻柔地将你攥成拳的两只手展开。
“但是息风,这样是不行的。”
“你的年纪还小,成长空间广阔,未来明明做得到更多事,救得下更多的人。”
“想想仍然在为你担心的人,左近次先生、义勇、香奈惠。然后擦干眼泪,努力活下去。”
也许是在风中站的有些久了,产屋敷耀哉的身体不大能支撑住。以这句话作为谈话的结尾以后,他剧烈咳嗽着,被双胞胎一左一右扶回屋中。
你向他的背影行礼告别,跟着带路的「隐」的队员,绕过一寸寸回廊,走出了庭院。
视线越发模糊,你本能地用袖口擦净眼泪,却在门口撞见了一角龟甲纹羽织。
墨绿与暗黄堆叠出的六边形纹路,那一声声清亮明澈的【息风】——
曾多少次在回忆中反复浮现呢?
已经记不清了。
“不用麻烦了,我认路。”
“是,水柱大人。”
屏退「隐」的队员,如松柏般安静地立在那儿的少年,垂眸看你,面色无悲无喜,声音也没有波澜。
“走吧,息风。”
猝不及防的,大颗大颗的、滚烫的热泪已倏然滚落。
——那是你仅剩的兄长,最割舍不下的人之一,现任的「水柱」,富冈义勇。
——如同约定过的那样,他一直在等你。
04.
令人感到安心的是,不存在什么时间空间所产生的距离,富冈义勇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半点没变。
就如同此刻,他看向泪如雨下的你,双眼中浮现的是实打实的困惑。
——你哭什么?
拜他所赐,挨过一场场生死蜕变,这场时隔近两年的故人重逢的感人画面,止于了他的第二句话:
“……肚子饿了吗?要去吃定食吗?”
你:“………”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展开啊?
汹涌的情感被一道闸门拦下,一直止不住的眼泪在这句话问出以后,迅速地干涸了。
你胡乱地擦了一把,忙于赶路未进饭食,肚子也非常应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富冈义勇投射来的视线,从困惑的试探,变成了困惑的肯定。
——【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居然饿哭了?】大概是这样的眼神。
指望从义勇哥这儿得到正常人的反应什么的,你确实是太久没见他了,竟然会产生类似的妄想。
你放弃了挣扎,与他一前一后,默默进了定食屋。
半小时后,你将最后一块鲑鱼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被富冈义勇吃萝卜鲑鱼时露出的罕见笑脸震慑住的心情,也在缓缓平复。
——刚刚,真的吓了你一跳。
——是险些以为世界要毁灭了那种程度,太恐怖了。有着像正常人一样灿烂笑容的义勇哥,太恐怖了。
真的。
吃完鲑鱼萝卜后,富冈义勇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同每次寥寥几句的来信一样,你们简短地交流了几句,就在定食屋的门口分别了。
「柱」果然是很忙的。仅是吃个饭的功夫,富冈义勇的鎹鸦就颤颤巍巍地送来了两个任务。
你望着拼接的两色羽织消失在视野中,为他默默祈祷,心情却松快了不少。
可能是从主公大人那儿得到了温暖的关切,可能是无所顾忌的哭了一场,可能是久违的与亲人再会,可能是吃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鲑鱼萝卜。
你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随着食物一起,将你的胃填满。
——能成为最强的存在之一,义勇哥他,一定经历了相当艰辛惨烈的战斗。
比起他,你所面对的都只是小儿科而已。
虽然各方面都比不过义勇哥,但好歹是出自狭雾山的剑士,你也不能落后太多。
如果锖兔哥和小真菰,也在看着的话——
“我会加倍努力的。”你对着空无一人的长街,轻声道,“为了尽早变强,未来做到更多的事,杀死更多的鬼。”
“为了去见你们时,能更有底气些,得到更多夸奖——我会加倍努力的。”
樱花在风中簌簌作响,有一朵不偏不倚,轻轻落在了你的肩头。如同羽毛般轻盈,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存在,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
繁樱遍野,缭乱如雪,拂了一身还满。
你捻起那朵樱花,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樱花树下,朝不远处耐心等着指令的鎹鸦挥了挥手。
“十二夜,我们去「蝶屋」。”
05.
如同鬼杀队的每一个据点一样,「蝶屋」的庭院里也开满了紫藤花。在唯一一棵粗壮的樱花树下,你首次见到了你的第二个师父——蝴蝶香奈惠。
她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但却没有半点不耐烦,比湖水更加清澈的眼眸里,映衬着盛放的樱花。
眉眼弯弯,笑意轻软。
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温暖浸透,善意毫不掩饰。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你也曾被这样的善意笼罩住许多年。
“初次见面,我是蝴蝶香奈惠。”有着与故人极为相似的神态,少女朝你走来,面带着些许歉疚,“没有提前问过你的意思,就擅自做了决定。息风,真的很抱歉。”
感到抱歉时会微微敛眸,做决定前会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就连喊你名字时的语调,也是近乎神奇的,分毫不差。
——你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只是与香奈惠小姐相识的第一面,你就清楚地明白了这个事实。
因为太像了。
她与小真菰,真的太像了。
鬼杀队中也是有着阶级制度的,即使大多人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你欠身,朝她行礼:“花柱大人,您言重了。能得到您的指点,是我的荣幸。”
“「继子」在我看来,并不只是徒弟而已。比起花柱大人,我更希望你与小忍一样,叫我姐姐。”
你听着蝴蝶香奈惠认真的声音,同时感受到脑后传来了轻微的压实感,垂在脖颈的碎发被笼起,束在了发夹内。
她小心地为你调整发饰,温声细语,如同蝴蝶穿花而吻:“这个发夹,「蝶屋」的每个孩子都有,是家人的凭证。”
天空蓝的透亮,庭院里有风铃轻轻地摇晃。
你被她带着直起身,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发梢之上,有绀紫色的蝴蝶振翅而舞。
“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继子」,息风。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后就由我们,来做你的家人吧。”
【“是这样啊,你也失去家人了吗。没关系的,息风。”】
记忆中面容稚嫩的女孩将你拉起,那是失去了一切的、五岁的小息风。
【“狭雾山很大,师兄师姐们也很多。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后就由我们,来做你的家人吧。”】
你没做声,只是深深地凝望着蝴蝶香奈惠。
少女的面庞清晰又模糊,听到耳朵里的内容也被替换成了第一次见面时,小真菰对你说过的话。
那是很深、很深的凝望,空气沉默得令人耳朵发疼。你听见了不远处围观的女孩子们悄悄的议论声,蝴蝶香奈惠却依然非常耐心,等待着你的回应。
——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令你忍不住靠近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退却。
藤花簌簌响,檐下的风铃依旧在歌唱,令人一时难以从久远的梦中醒来。
你最终还是在酷似故人的那双眼中败下阵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你,香奈惠……姐姐。”
惊呼着【太好啦她同意啦!】的女孩们一拥而上,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蝴蝶忍,将你们围在其中。
你无措地被嚷嚷着【息风姐姐】的三小只抱住了腿,看清了她们戴着与你纹路相似的蝴蝶发夹。
——是被「蝶屋」收留的孩子们吧。
“好了,这样她是没法分得清你们的吧。”蝴蝶忍非常有大人风范的指挥着她们排成一排,沉稳地逐一朝你介绍道,“中原澄、寺内清、高田奈穗、小香奈乎。”
最后一位没有姓氏的少女香奈乎,比三小只年长些,看起来颇有些不善言辞,但却十分亲近蝴蝶姐妹。想来应该就是忍小姐——不,忍姐姐提过的,不擅长自我思考的义妹。
听她的意思,是想等小香奈乎再识几年字后,自己选择姓氏。
——即使性格不同,表现方式不同,这对姐妹的温柔却是如出一辙。
你不大有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挨个与她们打招呼,记下了她们的特征,然后就干巴巴地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接收到了你求助的眼神,蝴蝶香奈惠轻轻地掩唇笑了,蝴蝶忍则是叹了一口气,令女孩们在前面带路,领你去了你的房间。
「蝶屋」很大,三层以下都设为了诊疗室。你的卧室在第四层,与蝴蝶姐妹相邻,布置的简洁且温馨。
在门牌上亲手写下「白昼川息风」,便标志着从今往后,你在鬼杀队里也有了一隅安居之所。
小澄、小清和小奈穗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欢迎仪式,在安静的角落里,你试探性地摸了摸一旁的小香奈乎的发顶。
一侧扎着单马尾的少女看了看你,将目光定在了你脑后的蝴蝶发夹上,朝你露出了一个几不可查的笑。
【有着一样的发饰,她大概是将你归入了家人的行列吧。】你这样想着,迎上了香奈惠姐姐与忍姐姐俱是含着笑意的目光。
家人吗?
如果是与她们一起——
06.
【甘露寺小姐敬启,见字如晤。
自创呼吸法的修行还顺利吗?与炎柱大人的交流仍然存在障碍吗?若需我助力,自当全力以赴。
承蒙花柱大人蝴蝶香奈惠的好意,我成为了她的继子,暂居「蝶屋」,锤炼呼吸法。她是很厉害的人,对剑技的掌控能力堪称精准,呼吸方式也很特别。
与我共同训练的,是香奈惠小姐的妹妹忍小姐。她的领悟能力极强,自创了花之呼吸的分支——虫之呼吸。
我将她分享的经验誊抄了一份,与樱饼一同附上,略尽绵力,幸勿推却。愿君顺遂平安。
白昼川息风敬上】
你提腕落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将墨迹吹干后,将信纸塞入信封中。再加上想要送给甘露寺小姐的手作樱饼,包裹登时多了几分重量。
“拜托你了,十二夜。”
“收到。”
靠谱的鎹鸦熟练地顶起比它还大的包裹,你喂给它几颗浆果,目送着它的身影离去。
在过去的一周里,你跟随着蝴蝶香奈惠的指导,与同为「继子」的蝴蝶忍一同开展集训,试图掌握「全集中呼吸·常中」。
仅仅是一时的全集中呼吸,就已经相当费力了。全天候的进行全集中呼吸,这本是你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
但经历过狭雾山锤炼的身躯,硬是扛下来了。
——虽然很多时候,全身痛得感觉快要死掉了。但一周下来,你确实能够有意识地进行着持久的全息中呼吸了。
想来也是正常的吧。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这是你唯一的优点了。
一刻也不敢荒废,时时刻刻将全身心投入训练,你的心肺强度是连香奈惠姐姐都点头认可的程度。
鳞泷先生这么多年的地狱式训练,就是为了此刻而存在的。
在这一点上,身体素质较弱些的蝴蝶忍,反而努力了很久,也无法控制长时间的呼吸。
想来可能与她的肺部有关。
如同力量与肌肉量一样,肺活量与体重也息息相关。忍姐姐与小真菰一样,受困于过于瘦小的身躯。无论如何强化,她们的力量、肺活量都无法提升太多。
上肢不行,就只能从其余训练上补齐了。
为此,蝴蝶香奈惠苦思冥想,最终拜托认识的商贩买来了特质的木葫芦。从小到大,十个木葫芦排成一列。
面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意,她将你与蝴蝶忍叫到了庭院内,指着这些葫芦,下达了任务指令:“接下来,把它们吹爆吧。”
最大的葫芦甚至比忍姐姐还高大,你与她对视,俱是惊呆了。
“姐姐,那个,直接吹爆吗?”看起来已经做过一番心理建设的蝴蝶忍一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率先发问。
鳞泷先生对于肺部的训练大多集中在跑步与负重上,你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训练方法。
你尝试着叩击葫芦内壁,立刻发出了比平常木头更加厚实的声音。
——这个触感,怎么感觉比石头还要坚硬……啊……?
蝴蝶香奈惠被你们两个的反应逗笑了,她很快收敛笑意,在你们的注视下,凑近那个最大的葫芦。
几息之后,随着清脆的爆炸声炸裂开的,不只有可怜的大葫芦,还有你与蝴蝶忍被打击得有些脆弱的心脏。
“我请教过悲鸣屿先生,没问题的。”
涉及到正事时异常严肃的少女,将两个最小的葫芦挨个交到你们手里,与平日里温温柔柔笑着的姐姐形象大相径庭。
——毕竟是能登上顶峰的「柱」啊,实力之恐怖,非常人所能比拟。
你们噤了声,乖乖地接过葫芦。
自那以后,「蝶屋」的庭院里,出现了两个抱着大葫芦面面相觑的伤心人。
除此之外,蝴蝶香奈惠还布置了几项训练任务,包括负重晨跑夜跑,与她对打,推巨石行走等,夜间则是要求你们深呼吸冥想,以提高专注度。
果然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若说鳞泷先生是严师型,那么香奈惠姐姐,就是典型的放任型了。
全凭个人自觉,即使完成不了也不强求。她只是布置任务,耐心地讲解要点,并且给出亲切的鼓舞,除此之外,不会再做过多要求,给予你们最大限度的自由。
——按照忍姐姐的说法,姐姐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于神经大条了。
好在你俩都是自律的人,也都是企图通过没日没夜的加训,补足自身缺憾的人。
一个躯干强劲,领悟能力却跟不上,一个天赋异禀,却生了个体力不支的身子。单机训练惯了的两位,一下子碰到了一块儿去,反而能起到互相扶持、相携前行的助力。
没错。
一同训练月余,你与蝴蝶忍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情了。
你们先是逐一吹爆了葫芦,掌握了「全集中呼吸·常中」,体能训练与冥想也驾轻就熟,但纷纷在堪称童年阴影的巨石前败下阵来。
“推着它走一町之远,那不是只有悲鸣屿先生才能做到的事吗?”蝴蝶忍揉着淤青的手腕,与你背靠背,坐在岩石边。
“悲鸣屿先生啊……确实。”你比她的程度要轻些,但也浑身酸疼,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动动嘴皮子,“我一直不敢相信,有人类能强到这样离谱的程度。”
你们从未交流过彼此的过去,因为那是一道陈年的伤疤,谁都不想再撕裂它,露出血淋淋的内在来。
但在那一日,以岩石与悲鸣屿先生为引子,你瞥见了你们的又一个共同点。
双亲被鬼夺走,自己则是被「岩柱·悲鸣屿行冥」救下,不甘于就此忘却,只能恳求悲鸣屿先生,通过了他设下的巨石考验,被送去对应的培育师门下。
最终进入鬼杀队,站在这里。
——是个无可奈何地、被仇恨与悲恸填满的共同点。
最后是前来喊你们吃饭的香奈惠姐姐,一手一个,将你与忍姐姐拎回了诊疗室。
小香奈乎学着姐姐的样子,安安静静地为你们包扎手指的挫伤,小澄、小清与小奈穗则是慌里慌张地,将味增汤吹温,送入你们的口中。
好温暖。
这种感觉……好温暖。
你能感觉到,胸膛里那颗千疮百孔、不愿再向任何人敞开的心脏,被暖融融的味增汤泡开,朝「蝶屋」的女孩子们,敞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家人吗?
如果是与她们一起——
你想,你也许……
07.
“既然怎么也推不动,去请教请教悲鸣屿先生如何?”
以这样草率的理由,被蝴蝶香奈惠推着,你与蝴蝶忍一人拎着一大包「蝶屋」出品的汤药与点心,敲开了悲鸣屿行冥居所的大门。
令你惊讶的是,他还记得你——当年通过铲除石头周边的松土,并在其下垫起足够高的石板,制造斜面,才勉强将岩石移动的小女孩。
“即使双手与膝盖都被划伤,血水将石板浸透,也要执意做下去。”摩擦着血红念珠的男人,声音里似乎掺着几分无奈,“无比倔强,无比固执。”
“许久不见,息风。”
蝴蝶忍朝你投来了【原来你小时候就这样啊】的眼神,你看了看推动巨石时被划伤的双手与膝盖,有些心虚地朝悲鸣屿行冥见礼:“许久不见,悲鸣屿先生。”
你们来的很巧,悲鸣屿行冥没有任务,据说是上周刚将管辖区域内的鬼清剿一空——果然是他的风格。
你们跟随着鬼杀队的最强者,一头扎进山里,从最能提高专注度的滝行开始。
泉水泠泠,比寒冬的水更加冰冷,光是踩进水里,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一团冰碴。更别提要像悲鸣屿行冥那样,将全身浸在瀑布下。
【“一定要仔细观察他的呼吸哦。”】
你牢牢记着香奈惠姐姐的叮嘱,忍着比狭雾山还冷硬的泉水,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悲鸣屿行冥。
在另一边,蝴蝶忍也是如此。即使嘴唇被冻得发紫,也一声不吭,咬着牙通通受着。
与被其他因素选中的你不同,精通药理与毒理学的忍姐姐,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制毒杀鬼。她是靠着真才实学,一步一个脚印,成了「花柱」的「继子」。
她的忍耐阈值一直强得可怕,小小的身躯里,藏着熊熊燃烧的、针对于鬼的憎怒,毫不掩饰,如同出鞘的利刃。
——正因如此,你才会屡屡从她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一小时后,你将身体贴在一旁的岩石上,哆嗦着与你的同类交流经验:“忍、忍姐姐,悲鸣屿先生,在念、念经时全身的肌肉都、都一下子紧绷到极致了。”
——好冷……从来没觉得岩石会这么暖和……
蝴蝶忍用力抿着嘴唇,脸色青白,但好歹保持住了声线平稳:“对。念经频率加快时,注意力也在反复集中。”
“一瞬间将精神集中到极限,往往需要一些预定好的动作。我想,这就是悲鸣屿先生不断摩擦念珠,默念‘南无’的原因。”
说着,她眯起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息风,试试这个法子,说不定能行。”
你点了点头,学着悲鸣屿行冥的样子,调转心神,将自己浸入水中。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快速度摒弃杂念,全副武装?
被两次命运般的死亡赋予意义,作为遗物存在的红绳安静地缠绕在你的手腕上。
浸着擦不净的血与泪,成了干涸的暗红色。
流水声震耳欲聋,冰冷的液体打湿眼睫。透过一层雾蒙蒙的水幕,岸上似乎传来了少年清朗的呼喊,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他身侧的少女则是将干衣服叠得板板正正,朝你露出了浅浅的笑颜。
——一时分不清流出的到底还算不算泪水,你轻轻地、慢慢地念出了故人的名字。
贯穿全身的冷与痛渐渐消失,呼吸与肌肉融化进水中,断断续续的全集中·常中自发运作,体温与心跳都高得不可思议,仿佛下一刻就要撕裂血管、冲破躯体。
挨过剥皮抽筋的苦楚,骨头缝里长出一茬茬荒草,被风吹得漫天疯长。
你就是在这样的一片荒芜中,反复咀嚼着两个名字,反复调动起全身气力,强行令身体习惯这一过程。
几日后,你在蝴蝶忍平静地注视下,推着岩石走过了一町之远。
虽然在结束发力时,因为太过集中而汗流不已,险些脱水倒地,但你确实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专注度与下肢力量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在背靠巨石,几乎晕厥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投射至远方的视线,捕捉到了两个淡淡的影子。
有着温柔的、悲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的笑容,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你已经听不见了。
悲鸣屿行冥鞠起一捧水,洒落在你的脸上。你努力睁大双眼,试图将他们看得再清楚一点、更清楚一点。
——你想,那应该是在夸奖你吧?
“不要太勉强自己,你已经很努力了。”
“做得很棒哦,息风。”
水流倾泻如注,透过一层雾蒙蒙的水幕,你依稀听到了这样的话。
08.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理智却被冷水一激,迅速回笼。你眨了眨眼,幻影便如同泡沫般消逝了。
蝴蝶忍用那双与真菰一样,小小的、令人有些悲伤的手,扶住了你。手腕犹如堤坝上的细柳,一用力就能折断。
但她近乎神奇地扶住了你,稳稳地带你站起身,为你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干的不错嘛,息风。”
幻觉与真实的交界线是前所未有的明彻。
——但泡沫消逝,似乎留下了真实存在过的印记。
被蜜糖泡开的心,敞开了一个缝隙。你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心底的缝隙扩大,短暂地放出了被你藏起来的、爱哭也爱笑的小姑娘。
你对上忍姐姐少有的笑脸,首次选择直面这份善意,牵扯嘴角,弯起双眼,回给她了一个清澈的笑脸。
那是本不该属于如今的你的笑脸。
蝴蝶忍一时有些怔愣,连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卡壳了,但很快地掩饰了过去:“我——我给你包扎,手又流血了。”
你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仍然沙哑:“忍姐姐,谢谢你。”
“这有什么的。快点止血,然后再做一次。”习惯了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成熟大人模样的少女,用有些粗鲁的声音回应你,手上包扎的动作却非常温柔。
你笑而不语,只将视线投给了前方将巨石舞得虎虎生风的男人:“还有悲鸣屿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
悲鸣屿行冥的动作仍然十分流畅,像是没听见你的话。但你的耳力越发敏锐,捕捉到了隐于风声之下的,浅浅的一声【嗯】。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还能嗅到湿润的泥土味儿。而今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你的心情没来由得非常晴朗。
为了保持非人力所能及的高度专注度与忍耐力,悲鸣屿先生活得简直如同苦行僧。
光是“足底生火”“铁钉铺路”这种训练就足已令你们瞠目结舌了,没想到他连菜食都省了去,只是每日补充着大量的米饭,聊以充饥。
——真不愧是鬼杀队最强的悲鸣屿先生。
虽不注重口腹之欲,但你们的境界明显不及他,只吃米饭实在是无味且噎得慌,便就地取材,捕起了鱼。
扛过几日修行,在身体习惯了滝行的酷寒冷水后,你们也将溪中的鱼吃了个遍。
鱼汤、煎鱼、烤鱼、鱼肉饭团——三餐都是一样的食材,任是手巧如忍姐姐,变着花样试图将鱼做得不只有鱼味儿。
——但在第三十三次艰难地咽下鱼肉后,除了面色如常的悲鸣屿先生,你们俱是一脸菜色。
不行。
再这样下去,看到鱼就生理性地想要呕吐了。
可能是听见了你们的祈求,蝴蝶香奈惠派鎹鸦传来了消息,大概意思就是问问训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蝶屋」的大家想你们了。
——是来找你们回家的啊。
鎹鸦同时传来了有疑似十二鬼月出没的消息,看来悲鸣屿行冥的修行也要暂告一段落了。
再次表达感谢后,你们同他告了别,在天黑前赶回了「蝶屋」。蝴蝶香奈惠也去执行任务了,欢天喜地迎接你们的是小澄、小清、小奈穗和小香奈乎。
蝴蝶忍熟练地挨个摸了摸头,拉着小香奈乎的手坐在餐桌前,精致得如同人偶的少女便如同触发了什么机关,自发地拿起筷子。
听忍姐姐说,比起最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小香奈乎,现在的她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一手一个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撒娇的妹妹,顶着她们期待的目光,你与餐盘中睁着双眼的鱼头对视。
那是四小只们特意同香奈惠姐姐学做的大餐——全鱼宴。
你:“………”
蝴蝶忍:“………”
——吾命、吾命休矣。
她们的目光太过闪耀了,包括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小香奈乎,你也能看出她比平时更强烈的情感波动。
不吃——不吃不行啊。
你与蝴蝶忍强撑着惊喜的表情,艰难地拿着筷子,却迟迟没能决定先从哪一盘开始。将你们从无尽鱼肉地狱里拯救出来的,是一阵敲门声。
门应声而开,有着樱粉色发辫的少女朝你露出了比朝阳还明艳的笑脸,一如初见:“息风!”
这不是——甘露寺小姐吗!!!
浮云一别后,故人再相逢,你的心底瞬间一阵松快。比惊喜更快漫上心头的,竟然是一种不合时宜的、诡异的踏实感。
如果是她的话——
忍姐姐,我们有救了。
09.
蝴蝶忍最开始还没明白,你那个【得救了】的眼神究竟是为何。
直到你将甘露寺蜜璃按在座位上,脸颊沁红的少女推拒无果,在一片热情中捧起碗筷,清脆地道了声【我开动啦】,就如风卷残云般,将全鱼宴吃了个干干净净。
手边的空碗越叠越高,甘露寺蜜璃搁下筷子,满足地双手合十:“太用心啦~明明都是鱼,却有这么多种味道!真的好好吃!多谢款待!!”
被她的食量惊呆了的三小只纷纷涨红脸,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打败,开心地欢呼起来。甘露寺蜜璃则是挨个和她们打着招呼,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落日西沉,晚风薄暮。银铃般清越的笑声荡入夜色,你扬手开了灯,面带着笑意却不自知。
今夕何夕,共此烛光。
全身轻飘飘的,如坠云端。你并不明白这一刻强烈的安心与愉悦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有一种念头。
——希望这短暂的一刻,能如同水中的月影一样,被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看得出甘露寺蜜璃有话想和你说,蝴蝶忍寻了个理由带着四小只出了餐厅,轻轻地合上门。
你将热水灌入茶壶,为许久不见的友人斟了半杯:“一切都还顺利吗?”
她前些日的回信里,不是还提到自己最近在按师父炼狱杏寿郎的指示,去火山口感受岩浆的流动,从而练就一颗燃烧的心——听起来就是没个十几天下不来床的残酷特训。
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吗?
“小息风,我啊……”身披着洁白如雪的羽织,甘露寺蜜璃露出了只在独处时才有的泄气的表情,“遇到的鬼越来越强。只靠蛮力,根本不行——我啊,已经有点想要放弃了。”
你定定看着她眼中的火苗明明灭灭,甚至有些躲闪。
她想要放弃的,并不只是自创呼吸这种事吧?
是否也在犹豫,想要提出离开鬼杀队的申请呢?
读出她的未尽之意,你便立刻明白了——甘露寺蜜璃一定是翘了修行,偷溜出来找你的。
你并没有急着作出回应,只是回身取了一叠樱饼,落在白瓷盘中,递给了有些不安的她。
“甘露寺小姐,你的人生只由你把握。如果再三思量后,仍然选择如此,那么就去做好了。为什么觉得歉疚呢?”
被点出以后,她看向你时隐隐躲闪的不安,便不再掩饰,暴露无余。
甘露寺蜜璃垂眸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轻声道:“半月前,我收到了家人的来信。父亲与母亲……仍然在想方设法,劝说我回家。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可以在节假日回家,一家人一起……一起吃顿饭。”
你一时哑然。
加上梦中的未来,约有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这种困扰——确实是你从未经历过的。
“即使解释过很多次,但鬼什么的……他们怎么也不信,只以为鬼杀队是一种危险的集会。”
“顾及家人们的感受,我确实产生过……产生过就此退出的想法。尤其是在每一次尝试自创呼吸法,却还是失败了的时候。”
甘露寺蜜璃将头低得更深,已经完全不敢再与你直视,声音也变得干涩沙哑:“包括小息风在内——明明身边的同伴们,都是将一切赌在刀上,有着随时随地赴死的觉悟。我却……还在为了、为了这些小事而烦恼。”
“……我,认识了很多人以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入队理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恋爱、寻找夫君什么的……这样的我,真的很对不起用性命掩护我离开的同伴们。”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背负着亡者的期待,我必须做得更多才行——但事实上,无法好好掌控呼吸法,一直在拖大家后腿的人,是我。”
“我——这样的我啊,真的还有资格跟着炼狱先生,与鬼杀队的大家……并肩作战吗?”
暖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散落,甘露寺蜜璃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此刻正不安地颤动着。
你静静地望向她,听她一气儿倒出了心里的惶惑,沉默半响,才开口问道。
“甘露寺小姐,在杀鬼时有被这些烦恼干扰吗?心怀退缩,动作迟疑,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这样的事,有过吗?”
甘露寺蜜璃被你问得一愣,慌忙摇头答道:“没、从来没有过的!虽然看起来没能起到多少作用,但我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全力以赴的!”
你又发问道:“那么,被同伴所托付的事宜,甘露寺小姐有好好完成吗?”
甘露寺蜜璃看起来仍然很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被给予了信任,那么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辜负才对。即使有的会花上一些时间,绕些弯路……因为我的脑筋转得很慢。”
少女的双眼即使蒙上惑然,也十分清亮。她用那双一眼就能望进尽头的瞳眸望着你,带着点理所应当的意味。
果然,半点悬念也没有,甘露寺小姐一定会这样回答。
自初识以来你就预感到了这一点。她太过善良了,总是超出寻常地与人共情,终有一天,这也会成为她痛苦与压力的根源。
你有点无奈地想着,将心里话和盘托出:“那么在我看来,甘露寺小姐所做的,已经足够了。”
甘露寺蜜璃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看起来没想到从你这儿得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难道以为你会狠狠地责备她吗?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我并不认为你入队的理由有多荒谬。”你定定望着她,“毕竟我所知道的大多数队士的初衷,也只是心怀仇恨,想要杀死致使自己不幸的鬼而已。”
“倒不如说,愿意为素不相识的人抛弃家庭,更甚至是豁出性命,甘露寺小姐真的很棒。没人有资格从任何方面否定你。”
“难道一定要赔上性命,才算告慰已去的同伴的灵魂吗?他们期盼着的是你的死讯吗?”你探手摸了摸甘露寺蜜璃的发旋,小真菰的告别犹在耳畔,支撑着你慢慢地说下去,“【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才是他们所期望的吧?”
“所以无论是陪伴家人,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还是作为鬼杀队的一员,继续锤炼剑技——”
“——请抬起头来,自由地去做想做的事吧,甘露寺小姐。”
10.
甘露寺蜜璃似乎从你的话语里汲取了几分力量,离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你望着好友融入于夜色中的背影,发自内心的为她祈愿。
【“希望下次再见时,能再看见她无忧无虑的笑脸。”】
“真的没问题吗?”轻柔和缓的音调令你猛地回过神来,身侧站着的赫然是好几日未见的蝴蝶香奈惠。
——什么时候?!
在主动出声前,你完全没能察觉到她的气息。
与鳞泷先生不同的压迫感……这就是现役的「柱」吗?
“小息风,还有未说出口的话语吧?”强得恐怖的少女如是说着,一语中的,善意不加掩饰,“表情为什么会那么遗憾呢?”
被这份善意所笼罩,你张了张嘴,最终选择坦言相告。
“对着那样清澈的眼瞳,自私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但是我啊……真希望甘露寺小姐退出鬼杀队,与家人好好的生活。”
过去的你,身为剑士,曾发自内心希望她不要放弃这条路。
但现在的你——现在的你啊。
【“违反誓约的人,要吞一百只千本喔。”】
【“息风,那不是梦……锖兔,回不来了。”】
【“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对不起。”】
究竟是为什么呢?
紧紧握在掌心里的、珍贵的不得了的东西,却总是被轻而易举地摧毁——究竟是为什么呢?
……鬼。
一切不幸与灾厄的根源啊……是鬼。
“姐姐……我希望她远离鬼,过上普普通通的日子。长命百岁,平安健康。”
最终,你垂下眼帘,声音不知为何,渐渐颤抖起来。
“我已经、已经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你知道那是香奈惠姐姐,她正用那酷似小真菰的双眼凝望着你。
目光温柔如水,却总无可奈何的,藏着深深的悲伤。
你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分明什么也没说,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这一刻,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与忍姐姐一同杀鬼的香奈惠姐姐,她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一次一次亲手将最爱的妹妹推向更强大、更危险的敌人。
只是为了当初姐妹二人的约定:【“一定不能再让别人重复和我们一样的经历。”】
走到今天这一步,比起你,她的痛苦只多不少吧?
怎么能让她憋着难过来安慰你。
于是你缓缓地抬起手,如同安慰故去的好友那样,抚上仅仅比你年长四岁的少女的背脊。
自成为「继子」,入住「蝶屋」以后,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地做出如此亲密如同家人般的举动。就在你因觉察到不妥而收回手时,蝴蝶香奈惠开了口,声音轻得仿佛在叹息。
“我故去的父亲经常这么说——人人皆有穷尽其生以追求的终点,或名利或大义,令之甘愿燃尽己身,无人可使其更改。”
“就如同此刻的我,多么希望你与小忍是寻常人家十三岁的少女,能无所顾忌的笑骂,莽撞凶狠的爱恨。”
“习惯性地将情绪堆砌在心里,麻痹自我,透支生命以汲取力量,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啊,小息风。”
“但我看得见你所选择的终点,是不停地挥刀直至消亡。我看得见那份怒火,烧得你牙关紧咬,顾不上哭嚎或大笑。”
“你早将生死抛下,与我、小忍、以及每一位猎鬼人一样。那么自相遇那日起,每一秒都必定是我们分别的倒计时。”
蝴蝶香奈惠的嗓音真挚而悲伤,如同此时此刻浸着藤花香的晚风。她定定地凝望着你。
“小息风,我也不想再失去家人。可人的生死祸福,无法强求。不如把握住当下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不留遗憾。”
她用温热的手摸了摸你的脸颊,眼神疼惜又怜爱。随即轻轻使力,将你朝甘露寺蜜璃离开的方向推了推。
“未传达到的心意得坦白给最需要听见的人才对,去吧。”
那双手并不细腻,反倒称得上粗糙。掌心疤痕与厚茧交错,因常年持刀,骨节都稍有变形。
那本不应该是一双少女的手。
可你却再也未见过比那更温柔的触碰,轻而易举地揉碎心底最后一道隔膜。
你顺着那股力道转身,朝好友离去的方向追去。一路上紫藤花树被月华镀上炫目的流光,花香柔腻馥郁。夜风呼啦啦地将平日里被束起的发辫高高抛起,绀紫色的蝴蝶抖擞双翼,翻转飞翔。
它们在追逐着的究竟是什么,在那一刻你仍无法将之描述。
但似乎有些熄灭多时的情感从胸腔里迸发了出来,烈焰灼灼,一路烧到了喉管。
你的肺部快速扩张,喉咙干得发痒,骨骼被烤得吱吱作响,全身气血因过度集中的呼吸而滚烫翻涌,一颗心却平静异常。
家人吗?
如果是与她们一起——
如果能与她们一起的话——
对早已接受了「蝶屋」的存在的你啊,恐怕无法再竖起平静却冷漠的尖刺,将少女们阻挡在外墙。
“邀请甘露寺小姐来家里留宿一晚吧……如果不耽误她训练的话。”
在漫天花枝与月影的簇拥之下,你如是想道,鼻尖似乎又捕捉到了一股浅淡的甜香。
被雾蒙蒙的热汽所淹没,在久远得泛白褪色的记忆里,你仍能记起那股甜香。
——是紫薯饭的味道。
11.
此身为「柱」,不同于对你们堪称放任的态度,蝴蝶香奈惠对自己的要求向来十分严苛。
“刀更快一分,就能救下更多的人、和鬼。”
结束了日复一日非人般的训练,她敛起眉目,成股的汗滴自额头垂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痉挛,瞳仁却依旧是藤花般温柔的颜色。
“既然决定去做,那么就去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都要做。所谓的「柱」,就是肩负着这样的决心挥刀的人。”
十年磨一剑,比利刃离鞘时更雪亮、更锋锐,那是令你十分眼熟的神情。
身体的每一寸皆被磨砺作武器,但凡有一息尚存,死不休战。
香奈惠姐姐、悲鸣屿先生、义勇哥、鳞泷先生。
你认识的每一位「柱」,附加在非同寻常的天赋之上的,便是这宛如复刻般的果决。
无一例外。
被这份果决感染,你也快速投身于修行中,挨过了无数次艰难到吐血的训练,与蝴蝶忍相互搀扶着前行,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
——直至庭前的晚樱盛放后凋谢,薄薄的落雪覆上了廊下长阶。
无需刻意调息,呼吸已经全集中地融进了身体里。一念起时,你便能以身为刃,用出比从前迅疾千万倍的「水之呼吸」。
即使弃了刀,断了臂,折了腿,只要有一根骨节可以动用,你仍可有一战之力。
跪坐在铺设有漆木地板的檐廊,你微微侧头,全身几乎每一寸都重复过折损、修复、再折损的过程,视线则停在了身侧同样缠满绷带的同伴身上。
少女的发梢是藤花般绚烂的紫色,习惯性绷起的面容精致得令人赞叹,眼睫低垂,如同柔顺的鸦羽,温软无害。
但你见过她拔刀那一瞬的凶煞,见过她遇鬼时玉石俱焚般的打法,也见过她藏在队服下疤痕交错的四肢,便知晓“无害”一词,与忍姐姐半点搭不上边。
落雪在中庭缓缓堆叠,一物自檐下垂落,你猝然伸手探去,指节与蝴蝶忍发梢相触前,她已无声抬眼。
木槿色的眼瞳与你相视,那是极为锐利的颜色,身躯却不闪不避,任你动作。如同过往尽百次遇险时彼此将背脊交托,毫无犹疑。
由春至冬,合拢的心房终究又住进了几位发间栖宿着蝴蝶的少女。
那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所幸,你交付出的信任,被十成十地递还与你。
你面上带了点笑意却不自知,只是虚虚捏住方才坠落的一截枯绿叶片,摊放在她小小的掌心中。
“下雪了。”你轻声道,“忍姐姐,添件外袍吧。”
前几日她不愿耽搁训练,未养好伤,就执拗地去了悲鸣屿先生那儿修行,寒泉中接连诵经一整日不息,最终染了风寒,被蝴蝶香奈惠强行停了任务,扣在「蝶屋」养病。
事实证明,香奈惠姐姐的判断是对的。
病来如山倒,忍姐姐当夜便发起了高烧,额头的热度烫得恐怖。
似是要将她过去耽误的所有休息一股脑儿还给她一般,顶着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蝴蝶忍叹着气,不甘地咽下汤药,合眼入睡。
夜色极深极沉,风将窗棂吹得咯吱响,潮湿的雨气渗入竹帘,药草苦涩的味道在和室内蜿蜒而行。
你厌恶曾疼得快要背过气的雨夜,也厌恶令你惴惴不安的药味儿。
但围坐在蝴蝶忍榻边的少女们挨挤着睡去,轻细的鼾声像潮水起起落落。
你被她们无意识倚靠着,膝上还趴着小香奈乎。她眉头蹙得紧,睡得很不安稳,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应该是很担心忍姐姐吧?
你模仿着小真菰,将手按上她紧绷的背脊,刻意将动作放轻,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没事的,小香奈乎,睡吧。”
“有我守着姐姐呢,放心吧。”
幼猫般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向来听话,潜意识里也是如此。她得了你的许诺,便逐渐松弛了。
软软的那么一小团,将你的膝头捂得温热。
你厌恶雨夜,也厌恶汤药味儿。
但……
膝头与臂膀传来的温度将你推入了漫长的回忆,在被雾霭裹挟着、终年不散的山巅,一间有着暖融融火炉的木屋。围坐在头戴天狗面具的老人身侧,四个孩子亲昵地挨挤着,体温相触。
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似是在讨论剑技,连其中最寡言的少年都参与了进来,朝面上有疤的好友讨教几分经验。
火炉上架着铁锅,锅里咕咕噜噜地烧着什么,香气将年龄最小的少女引得口水直流,被笑靥如花的姐妹递上有皂角香的巾帕。
潮湿的雨气渗入窗沿,却被一室的暖意驱散。
那曾是很平常的一个雨夜。
你曾以为那一瞬间会是永远。
蝴蝶忍低低的咳嗽声将你拖拽出了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回忆,你轻手轻脚地起身,为她换了一条冷巾,又探手将窗帘拉得更紧。
她被梦魇住了,却牙关紧咬,努力不泄露出半点软弱,低泣声只在凑近时才能听得分明。
——“父亲”、“母亲”、“姐姐”。
——“小清”、“小澄”、“小奈穗”、“小香奈乎”。
——“…息…风…”
你伏在她床头,默然听着,喉头干涩,方才被女孩子们捂热的胸口翻涌着接近窒息的情绪。
但你在那一刻,忘记了它的名字。
你只知道,自此之后,你无法再如从前般全然憎恶着雨夜了。
直至东方现出朝阳,蝴蝶忍额头似要将人灼伤的热度才退了下去。
绮霞漫天,雨声渐消。
你听了一夜的雨,将秋声听尽了,终等来了榻上人复又清亮如水的目光。
“早,息风。”
你撞进那一泓秋水里,得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这才明白香奈惠姐姐常常说的【最爱看小忍笑了】,究竟是怎样的笑颜。
灿烈明快,稚气未脱。
那确实是令人心生欢喜的笑颜。
从中拾起了一些你曾刻意丢弃的东西,你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早,姐姐。”
自那日起,承载着少女们的殷切期望,你自觉地担任了督促蝴蝶忍按时服药、多添衣物的工作,一如现在。
玉屑簌簌落满枝头,被风掠起时似碎琼乱玉,飘摇不止。
蝴蝶忍难得在修行时走了神,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掌心的叶片,声音很轻。
“息风,已经五日了。”
雪下的愈发迫切,落地隐作碎玉声。听的人心存惶惑,便成了噪声。
你回身取了件厚羽织,轻轻搭在少女瘦削笔挺的脊背上。
虽然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你知道她在忧虑着什么——因为这也是令你极力不去深想的事实。
——距离香奈惠姐姐动身执行任务,自此与她失去联络,已经足足有五日了。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怎么办。”】
北风卷地,花枝摧折。心头总会升腾起一些不祥的预感,紫藤花的香气渐渐从鼻腔退却。
你不敢去回忆上一次这样的想法是出现在何时、何地,也不敢回忆被你担忧之人的结局。
鲜花和服的碎片浸着的血液早已干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是何等惨烈无声的终局啊。
……清辉仍能映入深堂,只是自那以后,你再也没见过你的月亮。
对上蝴蝶忍明明心悸不已却强撑作无事状的神色,你顿了顿,将手与她的紧紧地、紧紧地交握。
“不等了,忍姐姐。”
像是能借此汲取力量,又像是要弥补什么撕心裂肺的遗憾,你的语气十分平静,十分笃定。
“悲鸣屿先生知道姐姐管辖的区域,十二夜很擅长追踪。一定能找到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们,去接姐姐回家。”
——“……好。”
久等啦小姐妹们!!元旦快乐哇这个我特意设定在了零点!就当是我的微不足道的元旦礼物啦!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们2024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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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章·大正 花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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