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晚舟祁年

2、离开

　　出院大概是在三个月后，碎片似的信息也终于连了起来，爸爸的车祸去世，终于斩断了捆在身上最后的枷锁。
　　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六岁那年。那时候好穷，我和爸爸妈妈坐在大巴车的后座，买了以前不舍的买的零食，窗外的太阳暖洋洋的晒着肚皮。
　　抬头听着爸爸妈妈聊着琐碎的小事，低头吃着好吃的零食。爸爸时不时的逗我笑，在他的笑弯着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他十六七岁的模样。
　　老爸胡子拉碴的下巴总是扎我的脸，我撅着嘴巴说以后要通通给它拔掉。
　　妈妈看着我们两个不由得笑了，捏了捏我的脸说向一不可以欺负爸爸。
　　我也只能看着老爸一脸得意的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胡茬。
　　短短的一刻，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家最好的模样。在那之前，从那以后，争吵不休。我也曾期待着这个画面的再次出现，可我等了五年，十年，都没在见过了。
　　我才清晰的认识到，那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的回光返照罢了。
　　带着爸爸留下来的钱，坐上了从南卓到沐秋的车。
　　不知是这熟悉的风让我留恋，还是我提出离开后，唐老师扯着我的袖子一遍遍向我确认:“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忘掉这里。”
　　“那这里的人呢？”唐老师的眼睛很漂亮，我想不应该只有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借着要晚点的借口匆匆离开，我不敢回头看，我怕因为看见她孤单的身影而心软。
　　从四季如春的南卓走进了四季分明的沐秋。踩着沐秋秋天的尾巴，看了满地金黄的落叶，踩起来会有特别的声音，叶子脆脆的，像以前吃的脆筒一样。
　　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不算大的住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沐秋一中高三（18）班
　　“欢迎新同学，沈向一！”老班很热情，掌声也很热烈，长达五分钟的介绍结束后我便安心的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上。
　　说来也奇怪，整整半个月都没有见到这个同桌的影子，只知道每天点名都有一个叫云良的学生缺席。
　　算了，反正都和我没关，正好可以安静的在后排睡觉且没人打扰。
　　就在我庆幸的下午，睡的昏昏沉沉，耳边响着刺耳的拖椅子声，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从课桌上弹起来。
　　熟悉的画面，南卓，爸爸，凳子，血……
　　我无力的靠在左侧的墙壁，即便是微凉深秋，额头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我声音太大吓到你了？”
　　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偏瘦的女孩，中长发，皮肤白皙，嘴里叼着橙子味的棒棒糖。第一次想用冷漠来形容一个女孩的长相，无论是眼角的泪痣，还是肉眼可见的骨感。
　　清冷，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说起话也是沉稳的，沉稳到让我怀疑，是不是末日来了她都不会怕。
　　我低着头不说话，可身体已经克住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