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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打死。”

      肃国荒州松山县,废太子宅,不动院。

      伴随一声令下,婢女的血手栽落于石阶。

      护卫利落地将人拖进草席,廊下围椅里坐着的朝芜冷眼瞧着,垂目扫了眼自己沾染了血的左手,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狐裘。

      侍婢水雉拿着帕子上前来,眼见朝芜表情不虞,她动作放轻,试探地问道:“小姐可是心里难受?”

      朝芜双目微掀,就听水雉叹了一声:“瞧奴婢说什么呢,您救回来的丫头吃里扒外,联手外人污蔑您,不好受显然的了,不过您——”

      “我没不好。”
      听水雉要开始先入为主,朝芜开了口。
      她说道:“我是厌烦。”

      类似何倩污蔑她的事,近日来已不是第一回。

      她是前南朝废太子盛碌之女。
      十四年前,今日的肃朝百安帝,在她父亲登基前举兵造反上位。

      百安帝杀光了前朝旧臣,念她父亲盛朔草包,唯她一个独女,便将她与父亲送到了这偏远的荒州地界。

      在这儿,百安帝仁慈的将她与父亲废为了庶人,并发放宅邸,给例银供养。
      虽出行都有监视,终身也不得离开松山县,但十四年间,她与父亲的生活都还算太平。

      直至半年前百安帝暴毙,少帝即位,这十四年的平静,便出现了骚动。

      先是外界,各地起事。

      百安帝在时铁血,便是反贼夺位,各地不服,在百安帝的威慑下,藩王强将也不敢动乱。
      如今少帝继位,狼子野心失了枷锁,立时尽数浮出水面。

      ……“狭天子以令诸侯”“其身不正”“无能无用”……
      这些造反的名号还只是朝芜知道的一小部分。

      不过拿着匡扶前南朝的借口乱归乱,各地暂时还没有一人真跑到荒州找他们来的。
      所以这影响对朝芜来说并不大。

      主要,还是她周边同内宅。

      百安帝死后,荒州监视她们的京卫被调了一大部分回京,只留下些年长体弱了卫士。
      监视一松动,她那位废太子父亲便开始着手迎娶继室,并在三月前,如愿得了二十多岁的赵氏。

      赵氏是寡妇,亡夫死后她继承了宅院田产奴婢。来到废太子宅,便也将那些人都带了过来。

      也是从那时起,斗鸡们开始就出现在了朝芜眼皮下……

      什么奴婢故意调换她的衣服,挑唆她与白氏家主夫人的关系。
      什么继母的族弟看她指挥她父亲的亲信,就阴阳她越俎代庖不知孝悌。

      还有今日……

      想起旧事,朝芜心里愈发厌烦,肝火催肺热,她喉间蛰伏的酥痒加剧,立刻让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朝芜一声一声咳得佝偻,最后“咯”一声,一抹殷红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小姐!”水雉吓了一跳,忙冲四下吼道:“小姐又咳血了,快去拿药,再添个汤婆子,还有大裘!”

      院里慌慌忙忙地动作起来,水雉赶紧翻出朝芜大氅里的暗扣,边扣边劝道:“小姐,今天风雪大,风里闹了一早,又吹了大半天的穿廊风,如今可不能再吹了,咱们回屋吧?”

      朝芜点点头,扶着水雉起身,她脚边忽然当啷一声,掉下个东西。

      水雉捡起来交给朝芜,是块玉牌。

      寻常的白玉,却质感通透,磨工极佳。

      朝芜拿起来,光底下近了看,中间似乎还嵌着一枚棱镜。
      不似铜制,质地很特殊。

      不是她的东西,应当是被打死的婢女落下的。

      可那婢女是她捡回来的乞丐,要是身上有这种工造不凡的东西,她当年怎会流落街头?

      玉牌的冰凉沁入手心,朝芜的喉中又一次发痒了起来。

      眼看她又要发咳,水雉可不敢让她在外边继续待着了。
      扶她进屋上了床,水雉给她在镂孔的炭炉里加足了炭,被子里塞进两个滚热的汤婆子,还是不大安心。

      “原先用了洛夫人的药都不咳血了,今日又这般,奴婢还是去一趟洛府为小姐请夫人来看看,小姐好好待着,可别再见风了。”

      洛夫人是朝芜未婚夫孟织君的义母,亦是荒州有名的名医。
      几年前,纨绔子弟孟织君惹了祸,躲避麻烦时一头撞进了朝芜的车架,因而对朝芜一见钟情,和朝芜约定下婚事。
      而在这之后,朝芜的病情,便开始由洛夫人看顾。

      听水雉要去洛府,朝芜颔了颔首,屋外便传来了重重的踩雪声。

      她偏了偏眼,门前遮风的竹被人从外一掀,走进来个十八岁的郎君。
      他身着黑衣,脚蹬鹿皮靴,手提弓箭,高束成马尾的发上染着雪花,有些还落到了他额间的宝石额带上。

      一眼扫见床上的朝芜,他满眼冷意骤然一松,回首催促道:“义母,别整理了,马跑的快,但你身上我都注意着没乱,你先看看芜芜儿。”

      “芜芜儿芜芜儿,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他让开一步,门外的美妇人骂骂咧咧地提着药箱入了门:“从前我整理仪容,说什么等多久都是儿子应该做的,现在多耽误你媳妇一会儿事,便恨不得吃了我。”

      美妇人翻着白眼把药箱放在桌上,视线落到朝芜身上,却当即一笑:“他就个混羔子,我骂他不是怪你。你等等我,我把东西拿出来,一会儿便给你看诊。”

      这是洛夫人和孟织君。

      见着两人,朝芜怔了怔:“你们怎会在这儿?”
      顿了顿,她看向孟织君,“你不是和叔叔们……入山野猎了么?”

      孟织君正接过水雉递来的热茶,闻言眼中稍动,喝了口茶回道:“是一早入山冬猎了,但没打两只猎物,你母亲便来传了话,说你在白家赏梅会上被人构陷私通,我就赶回来了。”

      母亲——
      她父亲的那位继室赵氏。

      朝芜眼底色泽凝沉,手腕便被洛夫人捏着放在了医枕上:“这小子可着急坏了,一入城就杀去了白家,听说你没事,就想到你的病忌讳急火攻心,找上了我。”

      “我当时还在佛寺里呢,这小子就……”洛夫人说着,笑容一收,“你又咳血了?”

      孟织君脸色微变:“上回用了药,不是已经好转了么?”

      洛夫人扣着脉:“药自然是有效的,应当是近来肝火郁结,又急火冲肺的缘故。我看看药渣,再调整下药方就是。”
      话落,她看向水雉:“今日的渣滓可还有留着的么?”

      水雉:“您嘱咐过当天药渣都要留到第二日早再扔,我每日都叫留着的。”

      洛夫人点了点头,随水雉去了小厨房。

      房中只剩了朝芜与孟织君。

      炭炉里火光噼啪响溅。寂静里,孟织君开了口:“义母说你肝火郁结,芜芜儿,你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朝芜没抬眼:“冬……”

      “哎呀,夫人去哪儿呢,妾身听闻你和二公子来,特地拿了些糯米红豆糕,沏了碧螺春过来,用过再忙吧?”

      刚要问他冬猎的事,门外远远传来了朝芜继母赵氏的声音。

      听见这声,朝芜的眼角便不着痕迹地冷了一下。

      很轻微的一沉,孟织君却还是看见了。

      他回忆起赵氏。
      赵氏三月前入府,成为朝芜父亲的继室。朝芜失母多年,却很快接受这个母亲。

      她对赵氏礼待有加,赵氏也颇为看重朝芜和盛碌。
      但这样的慈母,每每撞上他的时候,眼神里却都会带上小女儿家的春意娇俏。

      他记着,上回朝芜好像就注意到了赵氏的问题。

      孟织君赫然笑了:“是赵氏?”

      朝芜抿住了唇:“不是。”

      “不是?”
      孟织君在床边坐下来:“芜芜儿,我跟在你身旁两年。两年,你喜欢或厌恶某事,我辨得出来,我有长进。”

      “是么?”
      朝芜手腕支住头,视线在孟织君身上扫了一圈,轻笑:“那我不喜欢你这张嘴叫我‘芜芜儿’这件事,你怎么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
      孟织君凑上去:“我就是故意这么叫。”

      “不是朝芜,也不是阿芜。腻歪的芜芜儿,我叫一声,你就得记得一声,这般我在你这儿,我才特殊。。”

      朝芜啼笑皆非:“不过一年你我就要成婚,夫君的身份还不够特殊?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笑得有些狠了,朝芜又咳了两声。
      孟织君伸手为她拍着背,朝芜缓了缓,接着问道:“今日冬猎,可有和两位叔叔谈过领兵的事?”

      见朝芜说起这事,孟织君扫了眼门外。

      “不必担心,”
      朝芜道:“我交代过水雉,我与你□□时,不许任何人入门。便是水雉疏忽,我院子里的人,也不会让谈话泄露。”

      孟织君这才放心,“冬猎时已经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名头就像你说的那般,以县令有心起事来劝说,但他们依旧是那个说法,跟从你的父亲,便不再随二主。”

      朝芜的两位义叔,云掣和尤巷,曾是江湖人。
      当年二人逃亡至荒州,被朝芜父亲收留,二人从此跟定朝芜父亲,并与之结拜为义兄弟。

      这二人文武双全,尤其尤巷,大有关羽之风。

      朝芜摩挲着手中的镯子。

      孟织君问道:“是否如我们之前说的,安排人……”

      “暂时不必。”朝芜道,“山上开垦的荒田和士兵操练得如何了?”

      孟织君道:“今年冬寒,收成不是很好,前几日还意外走水,损失了两个粮仓。士兵操练成效……若只是拿下松山县并无大碍,但要想一举夺州,绝无可能。”

      朝芜按住了眉心:“怎么会走水?”

      “……”
      提起这个,孟织君默了晌:“似乎……是外人放火。”

      外人?
      朝芜肩膀一沉,往软枕里靠深了些,缓缓道:“织君,我记得,此事我仔细托付过你。”

      “你有人力,我有物资。你我合作,我求得生天,就助你向百安帝复仇。”

      孟织君合眼:“我知道。此事我已经在查了,我确信城中没有任何风声走漏……”

      “你要抓到人。”
      朝芜道,“我花了五年布置郊山,一只没有记册的蚊子都飞不进那个地方。你要抓到人。”

      孟织君:“……我会尽快抓到人。”

      她强调了两次,孟织君再听不出她的生气,就是真没有长进了。

      “我现在去。”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你身子弱,别动气了。”

      朝芜嗯了声。
      等脚步声到了庭院里,她赤足下了地,手在梳妆桌底一扣,桌底便降下一个小抽屉来。

      是份名单,七八条人名写在其上,有些被朱笔画横,有些被黑墨划掉。

      她捻起朱笔逐条扫过,视线停在云掣和尤巷的名字上。

      荒州此地能用之人太少,农垦人才不多,精于军事行军之人更寥寥无几。

      ……不可再杀了。

      孟织君劝说不了云澈和尤巷,还是她亲自去一趟。
      但是万一说服不了,她又要如何处置他们?

      更重要的,是怎么再找到有本事的人?

      造反之事她筹谋了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机会,她不可能只要一个松山县就足够……
      她需要人才,需要积攒更多的兵力和物资……

      琢磨着,朝芜觉得自己的肺又燥热了起来。
      她将笔和名册放回密匣,推回暗格的时候,她袖中的玉牌突然落地,啪一声四分五裂。

      玉牌里那张质地奇怪的棱镜被摔了出来。

      朝芜低头捡起,但奇异的是,那清澈的镜面照着她,此时却不再呈现出倒影。

      没有她,也没有这个房间。
      只有一片静止的白雾。

      朝芜盯着那片雾,只觉得喉咙越发痒了,就像有万千虫子在内啃食她的血肉。
      她按了按喉头,但痒还是止不住。

      “咳!”
      她一口血咳了出来。

      血珠喷落在镜面上,朝芜伸指去擦,血珠却像雨入大海一般,被镜面吃了进去。

      血入镜中,白雾沾染血色,开始膨胀。
      似乎容量承载不住,镜面“咔嚓”一声裂开,朝芜甩开碎片,大量的红雾顿时铺天盖地溢出,对着朝芜的双眼撞了进去。

      迷雾赤红眼瞳,朝芜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

      无数光屏在扭曲中弹出。

      【□箱▇◇笼】【▅流▇光□?】【圣▆镜□◇】……

      光屏闪烁跳跃,终于,它像是确定了坐标,停止了变化。

      一张蓝色的光屏停在了朝芜面前。

      下一秒,生硬的机械音在她耳边提示——

      【荒州宅斗副本主角盛朝芜,成功登陆。】
      【欢迎来到取代游戏《朝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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