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兰的梦境实录》伊芙兰的黑丝

4、第四章 混乱

　　————阳光下，众生狂舞。
　　这是地狱才有的景象。斧刃入骨，刀身碎肉，锯齿断筋，长桌震动，碟盘碰撞，杯瓶交错，血流满地。
　　走廊里，伊芙兰回过头，皱眉看向身后的房门。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桌布，随后继续走向通往他处的门。
　　她身后的嘈杂几乎要破门而出，那磨刀霍霍之曲，那血肉脏器之歌，日夜不止。
　　走廊墙边的小柜上放着花瓶，花瓶里有枯萎的花。伊芙兰拿起花瓶，她看了看花瓶花瓶里面的一些水，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水已经发臭，不像是能喝的样子。伊芙兰想起这里干净的地毯和窗帘。不仅如此，就连那些角落也没什么灰尘，完全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地方。
　　“不过这里确实是有东西住着的。”
　　伊芙兰想到餐厅那些容器里的血。
　　“它们确实不需要水。昨晚要是能记得装点雨水就好了。”
　　话虽是如此，但书房里没有任何能用来装水的东西。昨晚她连炉火都离不开，更不用说出去找装水的容器了。
　　窗外传来几声悦耳的鸟鸣，伊芙兰不由向窗外看去。精心修剪的林木和草地赏心悦目，名贵的鲜花和典雅的雕塑点缀其中。温和的阳光下，已经停止运作的喷泉池中泛着金光。
　　也许可以逃出去?
　　伊芙兰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原本就格外美丽的红绿异瞳此刻更是摄人心魄。正当她打算尝试逃离这里的时候，一只狗从灌木之后走出。
　　与其说那是一只狗，不如说那是一团肉长成了狗的形状。它有狗的嘴和牙还有鼻子，没有眼睛，身上全是淡红色的血肉，没有一丝毛发。它的体型是正常猎犬的大小，脖子上有铁链连着的项圈。
　　“看来这里白天也不安全。”
　　伊芙兰站在窗户旁，露出半边脸，皱眉看着窗外。远处升起几缕浓烟，看样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在不远处，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出现在伊芙兰的视野中。深蓝色的双排扣上衣、白色的长裤、黑色的军靴、镶金边的肩章、带帽檐的黑色皮制高筒帽，再加上交叉斜跨在胸前的白色皮革带，让伊芙兰立刻就想起来了线列时代的军服。
　　“三人……一狗……”
　　伊芙兰在犹豫着要不要现身，但只长相吓人的狗实在让人放不下戒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伊芙兰从他们身上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先看看他们打算干什么吧。”
　　观察了一小会后，伊芙兰觉得他们似乎是在巡逻。只是不知道他们防备的是外面还是这里了。除此之外，经过这一小段时间伊芙兰已经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们有熟悉的感觉了。
　　他们是食尸鬼。
　　“同类的感觉啊……只不过我还没真的吃下肚子，所以才会感觉有点奇怪吗？”
　　那几名士兵并没有靠近这里，只是在外面巡逻了一圈就离开了。
　　“我也该干活了。”
　　伊芙兰已经放弃了接触他们的打算。既然他们已经不是能算是人，那么人类的道德和法律大概已经无法约束他们的这种行为了。那么自己对他们有什么用呢？泄欲?食物?无论如何时候，伊芙兰都不打算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只要自己还有一点挣扎的可能。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零星的枪声在空中回荡。刀劈斧砍的声音还在继续，宅邸的某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提琴和钢琴演奏的优美音乐与渗人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烦躁、迷茫、恐惧油然而生。阳光下，混乱与癫狂在平和地上演着，四面八方都在各行其是。这一刻，也许疯的只是你?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伊芙兰重新镇定了心神，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这里活下去，然后得到更多的像昨晚三棱柱和纸条带来的强化。
　　贴在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之后，伊芙兰将门打开一条缝。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她才侧身走进去。这是一条过道，与伊芙兰来时的走廊形成直角。
　　打开的门边有一排深棕色柜子，柜子对面的墙上有几个壁台。伊芙兰打开其中一个柜子的柜门。里面放着的是几套衣服。她拿起其中一套看了看，经典的女仆装。她觉得女仆装也不比自己的礼服方便多少。不过这些衣物虽然没必要现在穿，但也可以拿来当被子或者备用。
　　找遍了几个柜子，里面都是女仆装和一些没用的廉价饰品，唯一有用的就是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找完了下面的竖柜，伊芙兰抬头看向了竖柜上面的小格子柜。
　　“这有点高啊……”
　　伊芙兰犹豫了一会，随后举手……脱下高跟鞋后再举手……踮脚……僵持……脚跟落地……再踮脚……努力挥手……
　　强忍着拿斧头劈烂柜子的冲动，伊芙兰踩上手提箱、踮脚。
　　下面的两个格子柜是空的，再上面的一层她还是摸不到。
　　“CNMD。”少女漠然地说道。
　　伊芙兰打开柜子对面的房门，里面靠墙的地方有几个木架子，靠左侧墙壁的两个架子上整齐地堆放着许多白色的布匹。它们的旁边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三四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不少衣服。靠门对面墙壁的三个架子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以及木板盒子，房间中间则摆着两张长桌，两张长桌上都放着许多洗衣板和木盆。
　　关上房门后，伊芙兰来到长桌旁，她扯起篮子里的一件衣服，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这些已经发臭的衣服显然是没办法穿的。
　　检查完放在木架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后，伊芙兰确定里装的都是类似草木灰之类的用于清洗衣服的玩意，目前对她没有用。至于那些木盒子，里面倒是有几个适合用来装水的大瓶子、大罐子。
　　“这些白色布料还是挺干净的，应该能用来当纱布之类的。”
　　伊芙兰抽出布料堆里中间的布匹，虽然最上面的一层布料已经落了不少灰，但夹在中间的应该还是挺干净的。
　　“这里的地板上都落了不少灰，看来这里不常被光顾啊。”
　　将布料和两个大罐子、两个大瓶子塞进手提箱之后，伊芙兰正准备回去看看能不能穿过餐厅。就在这时，门外的过道上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各种各样的声音十分嘈杂，但是其中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还是显得格外明显。伊芙兰靠在门边，静静聆听着离自己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脚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但此时她的右手空空如也。
　　脚步逐渐靠近，伊芙兰转头看了一圈房间内的摆设。没有利器。她的心跳很快，因为她从看到那些士兵时就一直在想，既然她能感觉到他们是食尸鬼，那么他们能不能感觉到她?
　　门外传来了开门声，随后就是关门声。
　　伊芙兰松了口气。但在感到庆幸之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突然趁虚而入，让她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虚弱不堪。饥饿、口渴、虚弱突然变得格外猛烈，恍惚之中那溃烂的伤口似乎开始渗血。
　　“好饿……好渴……好累……好痛……”
　　伊芙兰靠坐在墙边，她闭着眼睛，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她觉得也许自己刚刚应该打开门，也许那些人都不是坏人，也许他们会帮她，也许这里其实没有怪物，也许这一切其实很正常，也许是她疯了……
　　心灵的崩溃往往只是一瞬间，造成这种崩溃甚至不需要死亡的恐惧和刺骨的伤痛。她只是疲惫，仅此而已。
　　枪炮声、屠宰声、宴饮声、音乐声、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响亮。混乱开始充斥伊芙兰的心灵，她已经无法分辨这些声音，她的脑海中嗡鸣震天。
　　热闹的白日能够比静谧的夜晚更可怕。窗外阳光明媚，宅邸内喧闹非常，但她却像老鼠一样躲藏着。光明中她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但却无法理解这一切。阳光驱散了夜色，但却无法驱散未知。
　　阳光照耀又如何?你格格不入。
　　热闹非凡又如何?你孤身一人。
　　众生疯狂又如何?你尚有理智。
　　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人捂紧耳朵，瑟瑟发抖。